《消逝》野道

1、第 1 章

　　“什么都弄不好，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儿子都不会照顾！”
　　“他要吃这吃那，我都给他买了给他做了，这会儿又……”
　　“行了！弄不好就是弄不好！你做事不带点儿脑子吗，他要什么你就去给他买，带个孩子而已，真是的。”
　　客厅里，东西被杂碎的声音，烦躁的怒吼声，细微的抽泣声，全部交织在一起，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着浓厚起来，接着，门外“吱呀”一声，隔壁邻居推开了门，可又似乎觉得不太方便这时候来敲门，于是只敞着门站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
　　安静一下吧。
　　不要再抄了，
　　都闭嘴。
　　左苑走过去，将房间的们打开，又锁上，然后又打开，“爸……”
　　“我都说了我不要这个不要这个了！妈妈怎么什么都不会！”男孩的声音响起，在这一片杂乱中又插了一脚。
　　左苑重新关上了门，深呼了一口气，带上耳机，放了一首欢腾得过分的歌，手机上跳出了音量过大的提示，她撇了一眼，直接把手机关上了。之前有一次，同学借她的手机听歌，还奇怪过为什么她手机里会存这样的歌，每次想到这里她都觉得，真是讽刺。
　　算了，
　　别管了，
　　一直都是这样。
　　左苑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卧室里暗了下来，手机歌曲的播放声并未成功把屋外的动静盖住，愤怒声和东西碰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嘈杂在一起，她走到门边，坐下，心里头泛起一股无力。
　　房间里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亮光，很沉闷。
　　她用左手在地板上来回磨蹭，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脑袋晕乎乎的，眼睛也发酸。学校从暑假里就给他们补课，为下一年的高三做准备，这会儿她只要一闭上眼，脑袋里就全是自己坐在桌子一旁写作业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声音消退了些许，中年男子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顿了一下，接着抬起手敲了敲，“出来吃饭！”
　　左苑还是坐在那儿，靠着门，门外就是爸爸，刚刚还和她妈妈吵过一架，这会儿竟然平下了心叫她吃饭。
　　“快点儿出来！赶紧过来吃饭！”左苑爸爸又敲了一会儿门，接着左苑听到了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硬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站起身打开了门，走到卫生间洗了个脸，提了提精神。
　　左爸正一手撑着窗，抽着烟。二手烟味儿弥漫了整个房间，左苑眯了眯眼，定了会儿神儿才向饭桌上走去。
　　左妈妈依然坐在沙发上，擦着眼泪。沙发上，左源躺在那儿看手机，似乎刚刚的吵闹全和他没什么关系，看也没看伤心的妈妈。
　　“妈，吃饭。”左苑轻轻坐在妈妈身边，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吃吧。”左妈妈的声音很生硬，撇过眼睛不去看她，只一个人抹着眼泪，用力盯着地板上的一处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左苑看了一眼客厅，乱的要死，真想早点儿离开。她做到桌子边，将弟弟口中那些所谓的“垃圾饭”消化进了肚子，稍微把客厅收拾了一下，然后默默回到房间锁上了门。
　　她作业还没写完，而后天他们就要开学了，临开学的这几天，学校还“体贴”的给他们放了几天假。
　　“喂，姐，打游戏吧，和我同学一起。”左源过来敲响了她的门。
　　“不打，去吃饭。”她继续看着桌子上那摊试卷，回道。
　　“不打就不打，什么烂饭，每次都没有我喜欢的……”嘟嘟囔囔着，左源走到自己卧室，一把摔上了门，关门引起的响声又让左妈妈一阵抽泣。
　　“别哭了，天天就哭吧，真是。”左爸爸烦躁的离开了家，客厅里，只有左妈妈一个人了。
　　哭泣声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房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左妈妈坐在沙发上抱着上腿，伏在膝头上发着呆，双眼无神的看着几扇关的紧紧的门，接着总算收起了眼泪，一言不发的拿起拖把，笤帚将客厅再次收拾了一遍。
　　女儿快要高考了，儿子也考到了好的高中，妈妈很漂亮，爸爸工作稳定。看起来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确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左苑坐在床上，因为门外突然的寂静，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拿起手机，看到表姐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左苑，我离开家了，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来我这儿写作业吗？】
　　表姐沈艺蕊和她并不在一所高中，但两所学校也只隔了一个红绿灯。
　　【嗯。】左苑回了信息，立刻将书包从复习资料后拽了出来，潦潦草草拿了一沓试卷和几本书。推开门，看到了妈妈。
　　左妈妈靠着窗，再次发神似的盯着外面，看到左苑从房间出来后，微微侧了一下头。
　　“妈，我去找艺蕊姐，去她那儿写作业，下午回来。”左苑拿了外套，换了双鞋。
　　“去吧，中午在那边吃吧，我给你发个红包。”
　　“不用，我手机里有钱。”
　　左妈妈这次将整张脸都转了过来，眼神在女儿的脸上仔细描摹了一遍。
　　“小苑快成年了吧，”她轻声说道，似乎实在询问，却又像是在自然自语，语气有些怪异，和以往偶尔的活泼，因为迁怒而带出的生硬都不同。
　　“嗯。”左苑冷淡的点了下头，错开了妈妈想要帮她披上外套的手。她不习惯和别人有太多接触，温暖的肢体接触只让她觉得难受。
　　“要好好爱弟弟啊。”妈妈继续轻轻念叨着。
　　左苑突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接着回答道:“妈，你能强势一点吗，左源那个样子，你为什么要惯着他。”
　　左妈妈没说什么，沉默着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吧。
　　左苑抿了抿嘴角，看了妈妈一眼，接着关上门，按了电梯。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手机上闪出的红包提示，左苑用力闭了闭眼，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耳机带上，没去管那个红包。
　　妈妈到底还是给她发了，而二十四小时一到，红包会自动退回的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