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是个大人了》秋豫吖

33、Chapter 33

　　男生们都离开了，女孩们的谈话自然也没有禁忌了许多。

　　“好久没见你们这群小朋友了，你们都过得怎么样啊？”小袅姐先起了话头。

　　“其实，我还是会有很难过的时候” 确认男生们都走远了，一时安静下来，酒儿第一个开口便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非洲很好，有最灿烂的阳光，最狂野的动物，最有活力的人。可是非洲也不好，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办法好好洗一个澡，因为很多人甚至连喝的水都没有。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虫，身上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包。”酒儿边说边要拔下自己好几层的秋裤给她们看身上的包。

　　“其实这些可能都是借口，最惨的还是想起柏渝的时候。一个人可以被否定很多的东西，我能接受我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好。可是当爱情被否定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被否定。” 酒儿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叹了叹气。

　　“我最熟悉的是柏渝的背影，因为他永远都在往前走，从来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可是可能我有太多的执念，竟然意识不到。是这段时间的抽离让我终于清醒了回来。” 酒儿的表情慢慢从苦涩变得坦荡，边说边开始喝了几口红酒。

　　“我可以为爱卑微到尘埃里，可是我需要爱把我亲手捧起。没想到我的爱情不但没有给我幸福，却让我的朋友进了医院”她边说的时候边去摸阿染的腿。

　　“酒儿，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这个话题了，这只是意外，和你的爱情没有关系。而且我现在能跑能跳，你再提就是在道德绑架我了”，阿染边说边起来蹦跶了几下。

　　“唉，你不提不代表我记不住。我也是一天天地看见你恢复得那么好，我心里的结才放下了许多，才有心思去继续探究我的小情绪。你以后就是我的专属策展人了，以后给我的价格可要优惠一点。”酒儿扬起了开起这个话题的第一个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我是在瞬间明白心痛得快要死去的感觉的，真的，心理性疼痛原来真的能引发生理性的疼痛。心脏的抽搐第一次变得那么明显可知，刚到非洲的航班我没有闭过眼，几十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时差，刚去的那一周我根本休息不了。我躺在帐子里，看着那么炽烈的阳光，感受着热浪一波一波地冲击过来，我觉得我在随着空气漂泊，像下一秒就永远要葬身在非洲的土地上。”

　　酒儿说的时候很平静，可是光是想想都能让人泛起一阵揪心，花笑笑想起来自己刚被网络暴力的那段时间，也曾如此昏天黑地迷茫过和不安过。可是那时候让她承压的不过是些陌生人，她的身边一直环绕着自己的亲人。可如今酒儿面对的伤害来自于她最亲近的人，她都不敢想酒儿该有多挣扎和绝望。

　　笑笑捏着酒儿的手，没有说话。酒儿的手又粗糙了一些，可是她觉得这样很好，这些都是经历和行走给她的礼物。酒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她是要去劈风斩浪的女壮士。

　　“你们还记得我们去西江苗寨的时候听到《瞎子》么，所以每次听到那句，这黑麻麻的天好暗哦，我心情就特别惨烈，我也真的难受也哭过抑郁过。”酒儿抱了抱阿染，头顺势靠在了阿染的肩膀上。

　　“但是想起你们，让我好受了很多。我不想吃饭不想喝水泛起一阵眩晕的时候，我就想你，阿染。我想着你还躺在医院里，我的命是用你的腿换来的，我要是这么不争气让自己永生在非洲我怎么对得起你紧急关头打的那一盘子。于是我就爬起来去吃那些黑糊糊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物，我都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味道，我就打开图片去看笑笑以前发的甜点和食物，想象那些东西是笑笑做的味道。我也给我哥打电话，让他给我这给我那，我以前不懂，现在觉得能让别人接受自己的心意也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啊。”

　　酒儿低声用安稳的语气讲着她惊心动魄的历险，她们毫不作声地听着，很多事情她们并不是不知道，可是每个人心里隐秘的伤痕说出来的哪有亲身感受到的万分之一多。

　　酒儿倒是神色平静，时不时还能扯出笑容，但是小袅姐阿染包括她自己都太动情，冬夜喝的酒都变成了泪，滴滴点点洒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地板上有地暖，热气包围泪珠涌起一阵氤氲。

　　“哪怕心里又这么多的事情。但是每次画画画完的时候心情就平静了下来。就懂了阿染所说的艺术带给我们的治愈作用，这个世界有太多缺陷，所以它给了我们艺术以弥补。”

　　“非洲土地上的生命是最磅礴最有能量的，可能是因为离太阳近的地方希望也更旺盛一些。所有的动物都在拼了命地生存，他们奔跑，他们狩猎，他们蛰伏，一切都只是为了好好地活着。非洲的人民在原野里肆无忌惮地唱歌跳舞打鼓欢呼，哪怕生命短暂，他们也在努力想象生活里的每一份美好，让此生不虚此行。我遇到了那里的很多孩子，我教他们画画，他们便如此专注，比以前我再社团里遇到的孩子都更加专注。我被他们治愈了，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了，有一些东西强求不到的就让它遗憾就好了。” 酒儿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眼里有了非常明亮的光，整个人舒展了很多，四肢都比刚才洒脱了很多。

　　“所以现在，你看，当我能说出来了这样的难受，说明我就已经放下了。就让过去的过去吧。”酒儿说完终于再次露出了微笑，把手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对啊，其实你在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伤来得重，可也恢复得快。敬你一杯” 小袅姐举着酒杯，重新给酒儿倒上喝酒，和她轻轻碰了下杯。

　　“你是说我强行拉着他表白么哈哈？” 酒儿碰了杯干脆利落地喝了一口，开始笑了笑，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

　　“虽然有的人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无论甜不甜我还是要扭下来。有人说活着好歹还是要体面一些。不要让双方那么难堪。可是对我来说，是否体面根本不重要了，这个坎我迈不过去我要憋死自己的。我把我的感情表达出来就是让它不会再在我的肚子里，不会再让我在每个深夜辗转反侧。哪怕它不是什么好的结局，也能带着所有的委屈，悸动，心酸，哀愁随风而去，四散在这个世界。而我就只要回到原来的那个我就可以了。”酒儿脸上挂回来了熟悉的自信。

　　“是呀，长痛不如短痛。两个人在一起未来就是要面对很多很多很多的困难，如果在一起前就耗尽了力气，可能就是没有缘分，所以不能强求。曾经努力争取过就没有遗憾了。” 阿染在一旁喃喃地说。

　　“是啊，其实我去找他那次。我早就知道会是什么答案的，可是我执意要去，执意要撞到头破血流，执意要让自己记住那样的疼痛。然后这件事情就可以翻篇了。”酒儿说这话的时候看样子真的潇洒地让过去翻篇了。

　　“固执，是你的结，也可以是你的解。你没有在给自己一个死局，而是想要自己破茧重生。” 金句女王小袅姐喝了酒以后开始发挥功力了。

　　“说到这个，另外一个努力争取过的阿星同学，你们现在相处得挺好呀”花笑笑不知道怎么前一秒还在讲自己的爱恨情仇的酒儿那么快就把炮火对准了自己。

　　于是花笑笑很诚实地说：“阿星啊，他真的很好，我们早就说开啦。”

　　“又是一张好人卡，真可怕。”酒儿撇撇嘴。

　　“不啊，我特别感谢他。对于我来说，他是一个多耀眼的人啊。我从小见过太多太多光芒耀眼的人了，你看我身边的你们，哪一个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年少有为，哪一个未来都会名垂青史。说不定以后大家看你们的传记都能看到同一个我，也可以让我被大家知道”笑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我特别特别羡慕你们，也特别佩服你们，你们在聚光灯下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开心想跟你们鼓掌。”笑笑正色了起来，止住了同时想要说话的她们三人，继续自己的话头：

　　“我知道我就是一群天鹅里面的丑小鸭。我并没有你们的天分也并没有你们努力，我知道你们为你们得到的东西付出了我完全不能想象的一切，所以我一点也不嫉妒。可是有的时候我难免也会是自卑的，可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节奏，我现在也开始很努力。可是对于从前的我，他都愿意用他的光芒照亮我一下，看到我，我真的很感激。”

　　“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没有什么比喜欢更让人肯定了。说我虚荣也好，说我肤浅也好，我真的因为他的喜欢变得自信了，即便他也许只是心血来潮，只是太无聊找些消遣，或者真真切切地喜欢，他选择了一个目标是我。所以我真的很感激。”

　　“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所以没有了然后，但是我们对彼此都很坦诚，所以我们现在相处又回到了过去的模式，事实证明我们当好朋友会更幸福长久。”

　　花笑笑没有想到有一天能真从头到尾地当着大家剖析一遍自己的内心，说完觉得能在朋友面前敞开一切的感觉真好，也不知道是这雪夜的作用还是这红酒的作用，此刻久别重逢的那种温情让她觉得周身暖洋洋的。

　　“哎呀，花笑笑同学可真是长大了”小袅姐一拍大腿，冲着花笑笑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当时还真挺担心你和阿星这小子年少轻狂不顾后果，要是真打得火热，不知道怎么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哈哈。没想到还挺理智你们。”小袅姐小口啜着红酒，作势要和花笑笑干杯。

　　“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很多，好笑的人很多，初一见面很有趣的人很多，在恋爱初期的时候能为你上天摘星星下海捞月亮的人也很多，可是真正的爱不爱可能是得看你愿意为他付出什么。当然不能和一个对你不好的人在一起，但也不能因为只是他对你好而在一起。好的爱情应该是相互激发的，让你们都有冲动去为对方变得更好更强大。”

　　小袅姐一副过来人苦口婆心教她们，好像怕她们被不知从哪里来的臭男人拐跑的样子把花笑笑逗得哈哈大笑，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她讲的确实也是花笑笑自己内心在追求的理想爱情。

　　“都说到阿星了，阿野怎么就没听你们八卦一下”小袅姐说这话的时候貌若无意地又把目光转向了酒儿。

　　酒儿神色一顿,搭话说“嗨，他们两兄弟从小就调皮捣蛋的没个正形，啥时候看他们能正正经经做事了，阿星就是靠才华忽悠小女生，阿野的公司估计也是差不多在忽悠呢”

　　阿染忙接话，朝着酒儿说：“人是有很多面的，在不同的环境里面做的事情也不太一样，也许换一种心态去认识他们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野行文化被他带领得很好，你不能老看着他嬉皮笑脸的一面，我们公司的人可是都觉得他一本正经很有魄力的。”

　　酒儿摆摆手，没有再深聊的欲望：“也许吧，但是有的东西就维持现状很好了”。

　　“阿染呢，怎么从来没有听阿染聊过自己的感情”，小袅姐的无形话筒对准了阿染。

　　“对我来讲，这个东西现在可能太奢侈了吧”，阿染摇摇头。

　　“不过其实我也有我的阴暗面的”花笑笑一听就赶紧把耳朵凑了上去，多劲爆的话题！

　　只听阿染缓缓地说：“酒儿和笑笑都太好了，充满才华，善良诚挚，热情温暖，关心朋友。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要什么有什么。而反过来看我，我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因缘巧合认识了笑笑。我一直特别感谢笑笑，如果不是她，可能跟这一大群人都没法有什么交集，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一些朋友，我可能只能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你们的热闹，孤寂的生活。”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就是一个充满才华，善良诚挚，热情温暖，关心朋友的人，他们也才会这样对你。你是凭自己的实力自己考进的亦辰，是你凭自己的本事踏进的这个圈子。不然大街上那么多人，多少人想和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有些关系，但他们并没有这样。我们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待，真情相待，不是因为我们好，而是因为你自己，你足够好。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美好。”小袅姐应答的话就完全是花笑笑自己心里的话。

　　也许每个人心底都会有一些自卑，放大别人的光环也放大自己的阴暗，可是其实也许在别人眼里，你才是那个有着光环的人。

　　“你在乎身边的人感受，你全情地在付出。艺术上的事业是靠你自己的尊重获得的，友情也是你自己赢得，”酒儿也搭话，和阿染碰碰杯，一饮而尽。

　　“是啊，尊重都是赢得的，像你这样的人，学的是艺术，长得那么漂亮，若是别人，早选择走捷径，快速找一个靠山过上有人照顾的日子了，但是你没有，这不是就是你闪光的地方么”花笑笑想起来了她曾经见过的无数稍有姿色的画室的女同学现在的处境，脱口而出。

　　“阿染这种人，是不会甘心只被别人保护的，是习惯也好，是天生习惯也罢，她已经学会成为了自己的盔甲。她现在只不过还在铸造盔甲的阶段罢了。她一定会光芒万丈的，只不过需要时间。
　　”小袅姐像一个男人一样拍了拍阿染的肩膀。

　　“谢谢你们让我变得自信。真的，和你们在一起我变化最大的就是自信，放在以前，我绝对不可能这么说出我的自卑。但是就像酒儿说的，很多事情说出来就说明愿意去面对了，离解决可能就不远了”，阿染也回握了握小袅姐的手，举了杯和大家一起再碰了一次。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可能那种根深蒂固的自卑让我觉得现在更需要专注的是自己的事业和未来。我就特别羡慕柏渝。他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的天资再加上他持之以恒的努力，有今天的成就，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的人生没有那么确定，所以我有的时候很着急，没有人能告诉我们这辈子我们到底能去哪到底该怎么走，很多问题的答案可能都得我们自己去找，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可是总还得出发吧，于是我就只能不停地出发。”阿染满脸真诚地说。

　　“没有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和顿悟的节点。我们都要慢慢的寻找，找到了一个理想，那就努力去实现它，找不到就过好现在的生活，然后不停的去寻找它。我们只要不断的努力就可以了。”酒儿在一旁接话。

　　花笑笑眼看如此八卦的好时机要变成一场正能量交流会，赶紧见缝插针说：“小袅姐，你八卦了我们那么久，你的爱情是什么样？我们好好奇呀”

　　小袅姐眼波一转，神秘地一笑，说到：“我的爱情呀，就是让我开心就好了。我想得并不多，我想到了喜欢的事情就去做，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去追，追到了就好好在一起。我毕竟还是要比你们在这社会上多摸爬滚打几年，经历见证了太多的变化。人呀，你以为的你也许不是你，别人以为的你也不是你，上一秒的你不是下一秒的你，站在A处的你不是站在B处的你。所以我并不担心改变也不担心风险，因为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变化，我就喜欢把一切说开，如果有人说爱我，我便信他爱我。我觉得我爱他，我便倾其所有去爱他，没有什么猜忌和怀疑。”

　　说着小袅姐的电话响了一声，她接了电话便离开了座位，之前她就说有个外国女生朋友要过来，想来现在是人到了。她们随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小袅姐一路小跑过去，张开大大的手给了对方的拥抱，然后花笑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回过头来看着同样也是两眼发愣长大嘴巴的阿染和酒儿，重重地咽了一次口水才说：“我没看错吧？她们刚才是亲亲了吧？亲的是嘴吧？”

　　她们三个人持续震惊的时候，小袅姐搂着那个五官精致金发碧眼的女孩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喜欢女生的啊”，小袅姐大大方方地给她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Mariah”。
　　看到落落大方的她们，花笑笑才意识到自己的狭隘，于是整理自己的情绪赶紧朝Mariah打招呼。Mariah也在亦辰上学，也在油画系，比笑笑她们高上两级，是从意大利到亦辰来交换的，刚来就遇到了小袅姐，怪不得小袅姐那么爱往亦辰跑。在大家在亦辰的聚会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会又找不着人了。这下水落石出，原来因果在这。Mariah中文比花笑笑的英文流利多了，甚至还会几个东北方言梗，一时间大家说笑起来竟毫无生涩之感。

　　她曾一直好奇，小袅姐那么出色的人身边会站着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是稳重的大气的像君灿大哥那样的人，是优雅的特别的像钟离野那样的人，还是帅气的阳光的像钟离星那样的人。她太美好了，所以好像和谁都可以，又好像和谁都不够极致，直到这一刻，在她刚才说完那番话以后，现在站在Mariah身旁，她才觉得，对了，应该是这样的让她发自内心大笑的人。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啪”地一下，她和酒儿阿染身上同时都被雪球砸中。

　　远方是钟离星钟离野和君灿大哥毫不掩饰的大笑，他们买好烟花回来了，但是好像发现了比烟花更有趣的事情，看她们被砸中呆愣着，开始持续不断地从雪地里揉雪团朝她们砸过来。

　　她们又不傻，三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便出发从三个不同角度冲过去开始反击。一时间满世界都是雪花，分不清是来自天上还是来自地下，她一直在跑一直在笑一直在用最奋不顾身的方式去享受那瞬间的幸福。

　　这只是他们踏入社会的第一年，可是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变化。她们都不知道未来到底是险途还是花路，可是她们会永远坚定，永远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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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惠袅秋永远记得：那天的雪很大，纷纷扬扬，漂漂洒洒，雪花落在睫毛上还来不及融化。那三个女孩子闪烁着灵动俏皮的目光，在雪地里肆意地奔跑。

　　她在Mariah身边说：“你看她们，兜兜转转一大圈，也不过才将将二十岁。

　　不用着急也不用抵抗，马上是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