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荫：孟婆汤》阿弥野

2、第 2 章

　　我在夜色中狂追着前面的男孩，可是渐渐的，我竟有一种被人从后面不停地推动狂奔的感觉。
　　停不住步。
　　停不住心。
　　追。
　　追。
　　猝然，那男孩在一扇门前停住，伸手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我想停步，可是却像是背后有一双手硬将我推入了房中。
　　房中全是摄影器材，最前面是一个背景空间，想来那些人就是在那个背景下拍照的。
　　我刚停下来喘口气，就见眼前闪光灯啪啪的急闪，闪得我睁不开眼睛。
　　紧接着，我的手中就像被人发了牌一样接到无数的相片。
　　那些相片全是我今晚杀死那个小瘪三，然后被捕，被审讯，被判刑，直到在狱中上吊自尽的影像。
　　我通体冰凉猛抬头，正待大喝一声，手中却又多了一组相片。
　　那一组相片竟赫然是伊唯被人折磨，被人虐待至死的影像。
　　我浑身激颤厉喝一声：“你到底是谁在此故弄玄虚？”
　　一切忽然都变得寂静，房子，摄影器材也在一刹间全没了，变成一个空旷的荒凉的所在。
　　在那荒凉的尽头，有一个人缓缓走来。
　　看清面容，我心一沉。
　　“谢若？”
　　谢若淡淡一笑道：“道荫哥，别来无恙？”
　　“这是什么地方？”我沉声问。
　　“三界之外，野魂之所。”
　　我举起手中的相片：“谢若，你到底想做什么？”
　　“道荫哥，这不是谁在故弄玄虚，这就是你和伊唯今后的的命运。你因为失手杀人被捕判刑，伊唯被你所杀之人的朋友报复惨死，你在狱中听到此消息后悲愤上吊自尽。”谢若淡淡地说着，竟然不带半点感情。
　　我心中奇怪，仔细打量谢若，当我看到他额头隐隐闪现出的魔王印记，心下更惊，谢若居然将自己变成魔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自从在刑警队任职，经常处理那些血腥案件，也知道这世界有邪灵存在，但是因为有伊唯的血心石护佑，总能逢凶化吉。
　　可是现在我的血心石却被人抢走，不，应该说被眼前这个已变成魔鬼的谢若抢走，他为什么要抢我的血心石？把我引到此处到底想做什么？
　　“道荫哥，你一定在想我引你到此是为了什么？是不是？”
　　“谢若，你竟然把自己的灵魂交给魔鬼，甚至把自己也变成魔鬼，你告诉我，这几个月里那么多的人自杀身死，是不是你搞得鬼，是不是你引诱他们出卖灵魂，甚至为魔王献祭？”
　　“道荫哥，谢若还想请你也把灵魂卖给我。”
　　“你说什么？”
　　“我要改变伊唯的命运。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接近他，只有你才能获得他的信任，我需要你的身体达成我的心愿。”
　　“哈哈哈。”我仰头大笑，笑够了才盯着谢若沉声道：“谢若，你想让我跟一个鬼魂分享伊唯的爱吗？你不要做梦了。谢若，你已经死了，就应该安分守己的上黄泉路，竟然还妄想得到伊唯，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道荫哥，难道你宁愿看着伊唯那样死去，也不肯让我救他吗？”
　　我冷笑：“你现在已经是魔王，谁知道是不是你故弄玄虚来骗我？”
　　“林道荫，你没有了血心石的护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谢若脸色沉了下来。
　　我冷笑：“我宁愿死也不会和你分享伊唯。”
　　“你——”谢若被我这样一窒，气得脸都白了，可是他身为一个鬼魂，离开这个无间之地，野魂之所，就不过是一阵风而已，他一定是很想得到我的身体，所以一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威胁我。
　　我闭目凝神召唤着血心石，血心石有灵性，它听到我的召唤一定会来到我的身边。
　　血心石确实有灵性，可是当它出现在这无间之地，野魂之所时，却被真正的魔鬼握在了手里。
　　魔鬼双眼放光看着那石里的血，极为暧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会玉石，忽又发出声声妖野的笑声道：“林道荫，这石里的血是伊唯的吧？怪不得他能保佑你百邪不侵。”
　　我听着魔鬼的话，总觉得这个魔鬼好像对伊唯知之甚深。
　　“林道荫，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们，我保证让你得到伊唯。”
　　“我凭什么要你帮？你们不过是一群再也没有权利拥有形体的孤魂野鬼，你们以为还可以跟我争吗？”我傲然道。
　　魔鬼倒也不气不恼，把血心石交回到我的手里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们可以再谈谈。你可以走了。”
　　我接过血心石，拂袖而去。
　　身后，是谢若仇恨的眼光以及真正的魔鬼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不停地向前走，一直走到一丝亮光前，直奔过去，一脚踏出。
　　啊？
　　耳里听到一声大叫，我悚然一惊，定神一看，阳光灿烂，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终于又回到人间了。
　　“喂，你这个家伙怎么踹人啊？”耳里又传来一把恼怒的男声。
　　我这才低下头看到我面前蹲着一个年青人，正在埋头捡掉了一地的书。嘴里还在说话：“真不知一个大男人怎么走路的。眼睛都长到额头上了。”
　　我忙蹲下来说了声对不起，帮男孩子把书捡起来交给他。
　　男孩把头一抬——
　　我的心一颤，手一软，书又掉在了地上。
　　谢若？
　　可是那气质打扮却又完全与谢若不同。
　　“喂，你这位先生怎么回事，我哪得罪你啦，你干吗又把我的书扔在地上？”男孩极为不满地说。
　　男孩还要低头捡书，我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不是姓谢？”
　　男孩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姓谢？我叫谢钦。”
　　“谢若是你什么人？”我追问。
　　“谢若是我哥，你认识我哥？想不到我刚回国就碰到我哥的朋友。”男孩兴奋地说。
　　我的心却直往那无底洞沉去，没有办法不把眼前的谢钦和三天后的魔鬼交易联系起来。
　　谢若为了得到伊唯居然出动到他的弟弟，有这个必要吗？
　　“先生，你把手放开好吗？我还要捡书呢。”谢钦说。
　　我忙放开了手，低下头帮他捡起最后一本书，那书名吸引了我：艺术摄影。
　　我站起来顺手翻了翻书，忽然，我看到书里夹了一张相片。一张伊唯含笑坐在花树下的相片。
　　我把头一抬盯着谢钦：“这张相片是你哥给你的？”
　　谢钦一笑摇头：“不是，是我的一个网友寄给我的。”
　　“网友？”
　　“对，他说这个人是他爱恋了很久的一个人，上个月终于找到他了。网友很开心，就寄了这张相片给我看。”
　　我一听，突然之间就怒火上涌，把书往谢钦手里一塞，撒腿就跑。
　　伊唯，
　　伊唯，
　　伊唯，
　　我满世界的寻找着伊唯，那张相片就像地狱里的烈焰烧得我理智全无。
　　伊唯还在医院手术室为病人做手术，我如一棵松一般站在手术室门外等待着。那脑子却像放电影一样频频出现伊唯和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男子相拥的景象。
　　我的脑，我的心简直要爆炸了。
　　手术室的大门开了，伊唯疲乏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道荫，你怎么来了？”
　　忽然间觉得这张脸怎么那么的伪君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当然不想我来。”
　　伊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道荫，你怎么啦？”
　　我的脑海却只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叫：伊唯，你来了。
　　忍无可忍了。
　　嘭。
　　我一拳重重打在伊唯身上。
　　“道荫？”我听到伊唯的惊叫。可是此时的我已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如一头疯牛般攻击着伊唯。
　　“住手。”
　　直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医院工作人员扑过来牢牢地抓住我，我还跳着脚指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伊唯怒喝：“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不爱男人吗？你为此还拒绝过谢若，逼得谢若自杀，我一直相信你，可是你竟然背转脸就去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这个混帐，不要脸的下流胚。”
　　伊唯惊愕地看着我，周围的人也一下子都收了声，个个如看怪物一样看着伊唯。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我铁青着脸对抓着我的几个人喝。
　　那些人面面相觑，都松了手。
　　我狠狠地啐了伊唯一口，拂袖而去。
　　我令伊唯身败名裂。
　　我令自己动了情，破了心。
　　动了情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
　　再也回不到从前心若止水，沧海无波的岁月。
　　动了情的心，注定沉沦，无药可救。
　　即使死后被压在无间地狱，可是每次回想到这个情景，我都禁不住会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动物？
　　不是一直深爱着这个人的吗？可是为什么还会那样的没有余地的伤害他？
　　原来，爱就是代表伤害，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是这样吗？
　　因为爱他，所以宁愿在无间地狱里受苦，也不想过那不能爱他的人生。
　　“谢若，你出来，你出来。”
　　暗夜大地，我狂吼。
　　暗夜里没有人出现，只有那充满嘲讽的笑声在耳边回响，只是那笑声也渐渐从嘲讽变得凄凉。
　　“道荫哥，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我死了伊唯就注定会爱上你吗？道荫哥，如果我有办法，你以为我会和你分享伊唯吗？”
　　耳边传来的是谢若凄苦的声音，可是听到我的心里，却就仿佛变成了自己的声音。
　　凄苦弥漫在心里，无法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