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选我我超甜》一剑光寒

4、大笨蛋

　　可怜的寝室大哥，一头雾水，满脸茫然。给他四年大学时间，他也琢磨不透，方大神仙是怎么通过一个“早”字，直接实锤出颜卿予恋爱了。

　　不怪他，早这个字，简单六划，能包含这么丰富的信息量的情况，真的很少。上一次，还是它被鲁迅先生刻在桌上当座右铭的时候。

　　一整天，三千多名新生，各个都像上弦中的发条，持续蓄力。原因无它，今晚有着T大久负盛名的入门仪式—— 午夜二十公里拉练战。刚刚奋战过高考，于千军万马中冲过独木桥的学生们，还真难有几位敢说自己对此胸有成竹、毫不打怵的。不过也正是因为拼过高考这道坎，他们的有着青春年华中，无以伦比的财富——自信、顽强和毅力。

　　学姐学长都行。我凭什么不行？我当然也行！

　　颜卿予按摩着自己堆满酸痛的腿部肌肉，按教官的指导做着动前拉伸。层层叠叠的云遮挡了一切，天际没有夕阳的余晖，只一点点晦暗下来。预报说，今夜有暴雨，校方讨论了许久是否取消拉练活动，最终决定照常进行。

　　T大人，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要有T大的精神。

　　休息时分，还未褪去高中稚嫩面孔的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笑谈着：

　　“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拿什么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得给隔壁穿制服的文青们看看，什么叫铁血男儿，攻君本色！”

　　“别老cue隔壁，多少年了，他们距离世界一流大学仅一街之差，已经很惨了！”

　　“就是就是，隔壁的娃太惨了，拼死拼活上了个三本，内心都扭曲了，只能靠说我们是职业技工院校聊以□□。”

　　“哈哈哈哈哈，技工学院怎么了，我们六道口职业技术学校可是能与蓝翔一争高下的存在！”

　　颜卿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些欢声笑语，看那扯着“欢迎考上K大隔壁”横幅的T大军训观光团，想起了送上门被自己修理的K大学子庄知行，心情甚好。他看了看旁边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竟然不开口毒舌的方博，疑惑道：“你怎么了？”

　　方博平常那套仙风道骨的壳子，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做贼似地瞄了周边一圈，确认安全，才压低声线道：“我，K大附中毕业的。”

　　□□由衷赞叹：“你K大附中的？好厉害！”

　　一瞬间，方博就享受到了四面八方投递来的，“我们中混入了一个内奸”的眼神，一旁扯着横幅的K大妹子们都笑了，半娇嗔道：“同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你不能任由T大录取通知书毁了你的一辈子啊！”方博闻言，索性捂住头，恨不得就地羽化飞仙算了，省的徒留人间、受尽百般苦楚。

　　害他沦落这步田地的□□同学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怯道：“对不起啊… …”

　　“不打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别介。还有我呀，咱好哥们说好得一生一起走，观光旅游你不能不带我啊！”

　　“小三儿？”“老三！”“三哥。”

　　来者正是凭借一个馒头、撂倒一个大汉的偷奸耍滑扛把子——404三把手，安乐。

　　“你没事儿了？”

　　“没，就我这体格，404顶梁柱啊！倒不了！”

　　黑夜彻底降临人间之时，三千多名学生，教官们、教师们、领导们、助威打气的学长们、随行配套的安保医疗工作者，纷纷集结起来。

　　新生们三人一排，列为方队。

　　方博、卿予、□□在一排，安乐喜得次列首席。安老三不甘屈居人后，在后排小声骂骂咧咧：“才几天啊，你们就搞成小团体了，排挤我了，给我穿小鞋了。这本科四年，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让我可怎么熬哟。”

　　卿予：… …

　　□□：“不是这个意思。”

　　方博：“你个逃兵返场，不军法处置你都算特别优待了，还敢挑拨离间、涣散军心？”

　　安乐：“屁的逃兵，我那是负伤！就是你那馒头炸弹害得我！亏得我坚韧不拔、不屈不挠，才没当场毙命！我现在可是带伤上阵，是英雄！英雄！”

　　方博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评价道：“嗯，是挺熊。”

　　安乐：“诶哟喂，你说话就说话，当喷子就当喷子，吐什么口水！”

　　被迫立体环绕声欣赏骂街赛的颜卿予头很痛，感觉自己刚逃离了一个庄知行，又来了一对儿庄知行。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是下雨了。”

　　毫无自觉的安乐还接话：“毛毛雨而已啦，不碍事儿。”

　　人很难说什么就有什么，但人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后来几个小时的艰辛路上，安乐一直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嘴欠。那句毛毛雨像是触怒了雷公电母的威仪，接下来，他亲身体验了什么是冷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地拍，嗖嗖的夜风在街上疯狂地吹。校方给每个学子都准备了白色塑料雨衣，但后期，这个雨衣基本成了个负重道具，丝毫无法阻挡风雨对这些祖国小树小花的摧残。

　　颜卿予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雨水沿着雨衣的帽檐、边缘不断渗进衣服里。吸了水分，那身迷彩服粘腻地贴在身上，越来越沉重。哪里还保持干燥，哪里已彻底湿透，渐渐也分不清了。他感到自己的每个关节已都麻木，冰冷到了一定程度后，甚至有了种温暖的错觉。更加可怕的是那些雨水，被狂风左右着，劈头盖脸而来。他有些睁不开眼，有水滴沿着他的睫毛流下，时不时擦过他的眼角。刺痛的感觉像细锐的针尖，一刻不停地戳刺着他。

　　这看不清前路的黑夜，像过去无数个同样冰冷的夜一样。他想着，眼眶不自觉地热了几分。此时此刻、混着雨水，流再多眼泪也不会被人察觉，真好。

　　就这样，咬着牙、流着泪，在漫漫长夜里，拼命前进吧。

　　这是颜卿予十七年的人生中，一直在做的事啊。

　　四年前，某个普普通通、却无法忘怀的夜晚，在他们繁星满天的故乡，庄知行问过他理由。那个冒冒失失的少年，在万千星海下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串：“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干嘛还老学这个、学那个，还净学些考试都用不上的？知识学杂了，不怕变书呆子啊！”

　　颜卿予想了很久，久到庄知行已经腹稿了十几个转移话题的备案了，才回答：

　　“因为，我想看见光。我想看见——”

　　当时，他的眼中闪着的光彩，有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就如今夜、如现在一样。

　　暴雨渐渐褪去，口号愈发嘹亮，想看见光的少年仰起头，望向明知没有星光的远方。昏黄的路灯下，行人立交桥上，有个熟悉的人影伫立着。

　　我一定是冻昏了头。不，不是，不对… …

　　近些、近一些、再近一些，一切慢慢清晰起来。

　　那里真的有人，他没有带雨伞、也没有穿雨衣，全身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垂下，冒冒失失的样子像当年星空下的少年一样。

　　不，不是像，这就是那个少年。

　　繁华都市里有无数纸醉金迷，可一切浮华都无法和他此刻的耀眼略作比拟。

　　是他，庄知行。

　　三千多个一模一样着装的新生，这个笨蛋哪里能分得清哪个才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