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梦》浮笙伴梦

4、大概的悲伤，彻骨的凄凉

　　时梦火化了母亲李珊，购置了墓地，设置了灵堂，通知了父母双方的亲友。按照家乡的习俗送走了母亲。她未曾痛哭悼念，只在墓地落成时，对着墓碑上李珊黑白的照片说了一句话。
　　“我还以为，你们是要回来做我的爸爸妈妈了。”
　　从小镇回来后的三天里，时梦签了七次病危通知书。
　　在医院看护的时候，时梦常常望着病房里的时涧发呆，她对这个病床上的男人并不熟悉，甚至觉得陌生。
　　小时候在别的孩子欺负她父母不在身边时，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没关系，爸爸妈妈不是不爱我，只是他们在做我的父母前，要先做好自己。没关系的，他们仍然爱我。”
　　时梦不像其他的留守儿童，她不会每年都能见到一次父母，甚至连通话都做不到。时涧和李珊他们爬山涉水去往的都是非洲最为贫瘠之地，没有电更没有信号。
　　后来的时梦就习惯了自己只有奶奶的生活，但是在她的心里，她坚信“父母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做她的爸爸妈妈。”
　　三月的阳光看着炽热，却缺乏温度。但光线照的世界亮堂堂的。时涧是在三月下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走的。
　　在时涧徘徊之际，时梦附在他耳边，告诉他“下辈子一定要做奶奶的儿子，我的爸爸呀。”
　　听说人在去世时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那时涧一定听见了时梦“我也很想爱爸爸妈妈”的耳语。
　　顾浮笙看着时梦操办父亲的葬礼。他再一次感到无措，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是如何将自己的情绪内敛，她不哭不闹，他也就无从安慰。半月内送走两位至亲，她的悲痛他无从体量。只能默默陪伴，给予些许帮忙。
　　将时涧的葬礼办完，墓地落成。时梦同李医生道别后，就回了小镇，外婆的小镇。
　　以前为了照顾时梦读书，外婆去了城里爸妈的家，在城里的房子住了十几年，时梦却找不到外婆的气息。
　　每逢节假日，外婆都会回到这座老房子。竹编的篱笆院墙，铜漆的铁门，天蓝色的木门，老旧的砖头房。时梦小时候爬树摸虾，钻狗洞掏鸟窝，用蜡笔画花了奶奶的白墙。这座老房子里才有奶奶。
　　城里的钢筋水泥房，里面从来只住了一个人。出生三个月后就被爸妈丢在了婴儿床上的时梦。每到晚上，张着血盆大口的钢筋水泥怪兽都在啃咬着时梦的灵魂。
　　始终丟舍不下时梦的顾浮笙，半夜追去了南边小镇。
　　时梦嘴边盛满笑意，眼里盛满星河在小院门口迎接他。 “医院里每天迎来送往多少人，见多了，也就不觉得欢喜悲伤了。何苦要来。”
　　顾浮笙只盯着她眼睛，郑重的答 “欢喜悲伤不惧，只是要来见你。”
　　认识四五年，那一晚顾浮笙第一次见到了时梦的眼泪。
　　“我都没有过爸爸妈妈，就要变成孤儿了。”
　　“傻丫头，以后有我来当你的家人。”
　　人间四月天，太阳也终于有了热度，时梦的老房子里迎来了另一个住客，顾浮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