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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唐从心说完,转身回了房里。
      弄清楚了毒物的来历,剩下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全力为李羿解毒。

      薛彰明一时没动,独自站在院子里,寒意一阵阵地爬过后脊。
      他对这所谓的爨氏图腾一无所知,只听明白了两个字——蛊王。

      殿下还有救吗?薛彰明不敢问。
      他将目光投向房内。唐从心正趴在榻边,检视淮王殿下的口腔。远远地看着,那竟像是一个交颈相拥的姿势。

      薛彰明微微一怔,随即移开了视线,转身快步离开。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在这种时候自乱阵脚。即便……真有个万一,他也必须揪出幕后黑手,给殿下一个交代。

      唐从心伏在榻畔,从怀里摸出张帕子,拭了拭李羿七窍处渗出的血迹。
      收回手时,她忽然发现,那帕子竟是前日初入机枢院的那天,傍晚李羿要接她回府时给她擦脸用的,被她顺手收了起来。

      霎时间,仿佛心里的某根弦蓦然被拨动了下,唐从心轻轻一颤,泪水忽地涌了上来。
      房里守着一大帮护卫,她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常,竭力压抑着呼吸,凑近了掰开李羿的下颌,观察他口腔里的血渍。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
      整整一夜,唐从心不眠不休,反复为李羿针灸,护卫们轮流输送内力。

      直至晨光熹微之时,李羿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如最初一般时断时续。
      他的衣衫尽|褪,一身钢筋铁骨,雄|躯紧实的线条犹如最为野性的骏马,充满了强健的力量感。胸膛上插满了金针。

      护卫们看看躺着的淮王殿下,再看看忙碌的女大夫,互相交换眼色,都有些不自在。
      唐从心心无旁骛,从膝盖处撕开李羿下|身的长裤,看见那被毒蝎蜇过的位置皮肉竟已开始溃烂,顿时深深皱眉,有些焦灼起来:“药材还没到么?”

      昨夜时,她一共开出了三份药方,着人加紧去找药材。现下已到了两份,就在院子里,唐从心时不时就要去看看安排的人炮制、煎煮的情况。只这第三份,左等右等都不见回来。
      护卫们亦是焦急,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人推开门,压低了声音朝房里道:“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登时所有人都惊了,忙出门迎接,看见一顶小轿径直入了月门,转过回廊,朝着卧房的方向来了,当即纷纷跪地行礼。

      轿子落地,抬轿的内侍们垂首侍立。轿里先出来了纪嬷嬷,随即她又转身扶出一名姿容端庄的老妇人。
      太皇太后神情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惶急之色,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匆匆道:“都起来罢。”继而被纪嬷嬷搀着,几乎是踉跄地扑进了房内。

      唐从心本就跪在榻边,这时闻声转了个方向,朝太皇太后俯身一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太皇太后摆摆手,双眼紧紧盯着淮王,艰难地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一夜之间,她仿佛整个人都憔悴下去,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近乎全白了,竟是显出些颓唐的老态来。

      “我儿,”太皇太后抚摸着李羿苍白的面颊,轻声地唤,“醒醒啊。娘在这呢。”
      一旁的纪嬷嬷眼泪登时就下来了,扭过头不忍再看。

      唐从心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动。

      片刻后,太皇太后沙哑的声音轻轻地道:“唐姑娘,你能救他么?”
      不待唐从心答话,她又紧接着道:“只要你治好他,你要什么,哀家都答应。哪怕是要哀家一命换一命,哀家也绝无二话。”

      唐从心深深呼吸,声音却难抑颤抖:“娘娘言重了。我自己死了,也不会让殿下有事的。”
      太皇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就这么大胆……”

      唐从心狠狠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太皇太后,低声道:“民女斗胆问一句,这件事,娘娘打算如何处理?”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疲惫地道:“哀家只是个柔弱妇人,我儿在朝中孤立无援,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交由三法司会审。在那之前,哀家会尽量拖住……”说到此处,她话音一顿,略过了那个称呼,转而朝房里候着的护卫道,“让他们尽快找出凶手,搜罗证据。哀家会让陆尚书看着点。”

      唐从心思忖片刻,想起了这位陆尚书是何人。
      太皇太后本家一门文人,清风明月的,并无几人入仕。而吴郡陆氏的嫡系历来是达官显贵辈出。虽则两支血缘关系并不算近,但同在京城,相同的姓氏轻易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这位陆尚书主掌刑部,正是吴郡陆氏嫡脉出身。
      唐从心稍微放了心,看来他们也不算是完全的被动。

      太皇太后说得不错,淮王确然是孤立于整个朝堂之外的。仅这几日所见,唐从心根据李羿面对皇帝、毓宁公主,面对那位林阁老,甚至是他师兄秦冕时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来,他对外时在刻意营造一种强势孤傲的形象——与他的本性大相径庭。

      唐从心不知道先帝在时,淮王面对朝官是个什么态度。但在当下,这其实是一种削弱、保全自己的方式。
      不与任何人来往,就避免了被参结党营私。孤高冷傲,旁人便会以为他缺乏城府,没那么世故圆滑。

      不管皇帝做何想法,至少朝臣们会对他降低心防,认为他是一柄可以拿捏的兵器。
      有兵祸时,放他出去杀杀敌。太平日子里,再把兵器收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反正是个一根筋的,哪怕掌握着兵权,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唐从心终于想清楚了,与此同时,对李羿的处境产生了更多的担忧。
      如若这一次事端当真是出于皇帝授意,那么他们的调查将会艰难无比。西爨,十六部,皇帝,这三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系?

      太皇太后没坐多久便体力不支。她昨夜接到消息,担心得一宿没睡,心力交瘁,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没说两句话就得回宫去。
      临走前,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唐从心,终究没有说什么,被纪嬷嬷搀着走了。

      唐从心心里明白,只要太皇太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定会对她心怀芥蒂。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明白归明白,她心里还是隐约有些难受。

      罢了,这一次,等事情了结,她就尽早离开吧。以她的心性,实在不该掺合到这般复杂的斗争之中,一个不慎就会连累身边的人。
      唐从心不知道,这一场刺杀的目标究竟是她还是李羿。但结果摆在眼前,李羿代她受过,如今重伤在榻,生死难料。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重生的那一刻她就该选择鱼死网破,何必牵连其他人?
      唐从心跪在榻边,怔怔地看着李羿沉睡的面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悔恨与煎熬。

      太皇太后的轿辇到了淮王府,紧随其后的骑着马的护卫也跟着到了,将马鞍两侧捆着的巨大包袱卸了下来。
      等太皇太后一走,那护卫连忙进房里禀报。原是唐从心要的药材之中的几味,在寻常药堂里找不见。那护卫求见了太皇太后,最后在御药房里拿到了。太皇太后传下懿旨,淮王府上的人要取用药材,任何人不得阻拦。

      唐从心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她最担心的便是药材凑不齐,眼下看来,当可无后顾之忧了。

      唐从心打开那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将药材一样一样地分拣好,取了用具,坐到廊下开始研磨,一边盯着院里煎药的大炉子。

      清苦的药味伴随着缭绕的烟气直冲天际,唐从心忽然发现,这座院子里来来去去清一色的全是护卫,除了她,再不见第二个女子。
      她脑海里正闪过这个念头,忽听身后传来怯怯的一声:“小姐——”

      唐从心回过头,看到了被两名带刀护卫拦在月门外的唐筠。
      “筠儿!”唐从心一惊,这才意识到,昨晚一整夜焦头烂额,她竟是忘了知会唐筠一声,顿时心生愧疚。

      唐从心抱着药臼走到月门前,将之塞进了唐筠手里,旋即朝守门的护卫抱拳道:“两位大人,这是我的侍女,平日里帮我调弄药材的。还望两位开恩,放她进来助我一臂之力。”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终是放了人:“姑娘不必客气。请。”

      唐筠慌慌张张地进得门来,拉着唐从心的手,压低了声音焦急道:“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昨天下午就听王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王爷快不行了。小姐你没事吧!”
      唐从心拍了下她的手,唐筠便抱着臼自发地开始捣药,仍是一脸惶急地看着她。

      唐从心将人领到廊下坐着,低声道:“昨日遇上了刺客,以毒物伤人。殿下替我挡了。”
      唐筠登时睁大了双眼。

      唐从心摇了摇头,眉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郁色,摸了摸她的头,不欲多言。
      她走到炉旁,朝看火的护卫打了个手势,揭盖察看锅里熬煮的药汤成色。

      唐筠闷声不响地走到她旁边蹲着,一边捣药,一边怯怯地看了眼旁边的护卫,小声道:“小姐,秦少爷先前来过一趟,没进来门,托我带话给你。他说他已经写了信给洛阳的六公子,请他过来一趟,好帮你早日完成那个约定。”
      唐从心动作一顿,怔怔地转头看着她,半晌喃喃道:“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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