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辉》绿旖

12、第 12 章

　　雷铮跟着人来到一扇门前，门应手而开，他看到了赵辉。
　　赵辉穿了一件合身的黑色西装坐在桌子的一端，显得高贵又精致，他的眼前摆着一把带鞘的刀，是雷铮见过的那一把。
　　看到他进来，赵辉抬眼看向他，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坐，又回过头跟站在他身边的一位老人说话，语调平静也绝决：“刘叔叔，您的意思我懂，但是我不能不去，要不然以后带怎么这帮兄弟呢？”
　　“我家儿子命薄，我不怪你。”
　　“他也是我兄弟，就算是拿命去换，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我爸就是这么教我的，如果换是了您，也会这样，对吧？”
　　“可是……”
　　“您别说了。”赵辉打断他，“就算没有没有胜算，我也必须去。您去准备一下吧，我要跟雷铮告个别，马上就来。”
　　老人转身走出去，路过雷铮的身边，雷铮似乎看到他眼里隐有泪光。
　　雷铮与赵辉对视良久，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无语。
　　直到挂钟轻轻响了一下，还是赵辉打破了沉默，“听说，你找我？”
　　雷铮点点头。
　　“有事么？”
　　雷铮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赵辉一挑眉，“倒底有事没有？”
　　“就是担心你，想看看你。”
　　“现在看到了？我挺好，放心。”赵辉说的平平淡淡，多日不见，他瘦了一些，脸色也依然略有些苍白。
　　雷铮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对，点了点头，然后问：“你的伤，好些了么？”
　　“嗯，没事了。”
　　“那……你的事，完了么？”
　　“就算……完了吧。”
　　“你……待会儿要干嘛去。”
　　“跟你没关系。”赵辉说的很认真，“我的事，你别操心了。”
　　雷铮一时没转过来，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赵辉语气很平静，“雷铮，我们不是一路人，”他垂下眼看了看面前的刀，又抬眼看着雷铮，“我的路我必须走下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由不得我选，或者说有别的可选，但是我不得不选这一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来都不是屁话！我知道你要出国了，你好好读书，将来前程似锦，我希望你好好的。”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什么前不前程的，我不在乎。”
　　赵辉没答，又垂下眼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刀，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抓起刀缓步走到雷铮身边，“我想，你能猜个大概我要去干什么，我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有一天，你也需要我为你去拼命，你愿不愿意我去呢？”
　　雷铮摇摇头。
　　“那反过来，如果我需要你为我去拼命，你去不去？”赵辉认真的问。
　　“去。”雷铮一点犹豫都没有。
　　赵辉笑了，“你看，你的答案为什么不一样？”
　　雷铮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做答。赵辉不待雷铮回答，便接着道：“所以……我不想你为我拼命，也不想给你这个机会。”然后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也没有太多的命去拼。”然后他直起身向门口走去，“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我该走了，你也好好的去念书吧，以后……有缘再见，多保重。”
　　雷铮看着他走了出去，突然反应过来赵辉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追出门口，匆忙中脚步有些不稳，“小辉！”
　　赵辉背对着自己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修长的背影静静地停在一片月光里，等着听他说话。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但是……我根本不在乎！”
　　“雷铮，努力了这么久，我们终究还是不能同路，我也……”赵辉似乎深吸了口气，看了看等在不远处的人， “很遗憾。言尽于此吧，你多保重。”说完继续向前走。
　　“答应过我的不算了？你们不是讲究重承诺吗？！”雷铮急切的质问，也不并是要在这个时候纠结承诺誓言，只不过想试图挽留，却也明知道是如此的无力。
　　赵辉停下，映着月色清楚的看到他握刀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敛却所有情绪，平淡的回道：“是我负你，行了吧？”
　　“不行！”
　　他终于转过身，向雷铮一笑，映着眼中的星光，“可惜，你说了不算。”随后转身离去。
　　雷铮看着赵辉上了车，一队黑色的轿车驶出大门，疾驰而去，一会儿就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有人过来立在他身侧，“我送您回家。”
　　雷铮回头看他：“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等他？”
　　“不可以，他已经交待过了，完事之后不会回这里，您今后也不必再来找他。”
　　雷铮跟着他上了车，一路上的路灯灯影交错着投进车里，思绪也被搅得一团乱。
　　下车的时候，司机交给他一个手提袋，雷铮接了，神思恍惚地上了楼，在父母关注的目光里无言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倒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准备奔赴机场，雷铮机械的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的一瞬，目光扫到了一个手提袋，他皱眉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昨晚司机递给他的，被自己随手放在一边。
　　雷铮拿过来看，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是一系列房产的资料，还有一套完整的房产赠予手续，只差雷铮签字和日期，另外还有受托律师的联系方式等等，此外另附了一张全权委托处理房产的授权书。雷铮急急的翻了一下资料，是那套他们一起避过雨的房子，那套曾经以为是赵辉的家后来真的变成他家的房子，忽然觉得眼里一阵酸涩，几乎要涌出来。此时正巧父母在楼下催他，
　　他揉着眼睛扬声应了，匆匆把文件装回牛皮纸袋，放进了抽屈里。再看手提袋里还有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他一把抓了放进随身的包里匆匆下楼。
　　一路到了机场，办好手续，安慰一直抹眼泪的妈妈，听着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终于在不得不走的时候入关登机了。
　　终于一切搞定，雷铮坐在座位上平息了一下一直忙乱的心绪，这才翻开随身的包拿出那个小盒子。
　　扁扁的黑色的丝绒盒子，亮银色的金属配件，让人想起了昨晚的赵辉，高贵而精致。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枚黄色的银杏叶！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黄色的银杏叶？雷铮拿起来细细地看，原来这片银杏叶是一整片黄玉雕刻而成的！扇形的叶片连着弯弯的叶柄，质地温润，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色，叶脉雕刻得自然逼真。
　　雷铮捏着叶柄，缓缓转动着看，怔怔的出神，连飞机已经飞的平稳了都没有察觉。看了良久把叶子放回盒子，才看见盒盖里还夹着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展开后，上面是赵辉的字——我若此去无归，唯此半阙心愿未了，天涯海角珍重！
　　舷窗外，几千米高空的晨光格外刺眼，刺得雷铮泪流满面……

　　离开古寺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斜阳在天边渲染出一片瑰丽。
　　经过那棵古银杏的时候，不禁多看了几眼，数年来仿佛除了季节变换，它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直矗立在那里，不知看过人间几多离别？
　　张胖子有些感慨，终是变成一句，“再过俩月就黄了。”
　　雷铮笑笑，当先走了出去。

　　两个月后，雷铮再一次踏进古寺，依然是游客稀少，清静肃穆，一片秋日景象，草色烟光里，时间静静流过……
　　行至大殿，仰望宝相庄严，案上的佛灯微微晃出一片暖暖的光晕……彼时那人仍然身侧，一起许愿……
　　默然举步，走出殿外，终于又来到古银杏树下，已是满满的一大片金黄，与当年的绚烂别无二致。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金黄的叶子随风而落，描绘出风的轨迹……视线被落叶牵向另一边，忽见有人浅笑而立，依然是那不曾被岁月改变的眉眼，翩翩当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