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普拉达的王熙凤》长生殿主

6、初露锋芒

　　第二天早晨，王熙凤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把罩在艳红玫瑰二色金刺绣旗袍外边的Ports1961金色提花长外套顺手往史湘云桌面上一扔，然后到办公桌前坐定，对秦可卿道：“马上通知冯紫英，萧亚轩的封面照今天之内必须重新拍摄，那件已经拍好的礼服挪到内页去，封面的服装必须按照我定的这个清单来。”
　　秦可卿连忙上前接过清单，打开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蓝底银色凤尾菊花刺绣旗袍，C.R.Cs.，黑色西装马甲，Yves Saint Laurent，花朵高跟凉鞋，Prada，银质花形手镯，Loewe，长款珍珠耳环，Dior。”
　　“主编，这个清单里的东西组合起来似乎太传统了，不大——”
　　“不大什么？”
　　“不大国际化。”
　　王熙凤微微一笑，道：“确实不大国际化，不过，也并不是十足的老土。另外，你通知贾宝玉，增加中国品牌和中国风专栏的篇幅，把原来那篇关于‘法式优雅搭配’的文章去掉。”
　　秦可卿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因笑问：“那总编，要不要把法国品牌的广告页面全部撤掉呢？”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道：“撤掉，为什么？”
　　“主编你的意思，不是抵制法国品牌吗？”
　　王熙凤冷笑一声，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到秦可卿面前，指着上面的一篇网络新闻，道：“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写的什么？”
　　史湘云听见主编的声音，也朝屏幕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一个醒目的大标题——《德国网站惊爆内幕：西方各国参与策划西藏事件》。
　　“你看清楚了，法国议员，德国官员，包括美国的副国务卿布里扬斯基都参与了所谓的‘反奥运会路线图会议’，你要抵制洋货，好啊。爱国热情可嘉，但是我请问你，我们工作用的电脑，芯片是谁生产的？”
　　“美国英特尔公司啊。”
　　“呵呵，很好，如果把你桌面上的那台电脑撤了，换上一台老式打字机，你觉得你这个助理当得还顺溜吗？”
　　秦可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默默地低了头。
　　“抵制外国产品，抵制外国品牌，说到底损伤的还是我们自己的经济。你以为我不清楚这几天□□群里那些没脑子的家伙到处转发的信息里说些什么？路易威登集团的总裁支持分裂分子？证据在什么地方，拿一个出来我看看啊，空口白牙地指责顶什么用？更可笑的是某些愤怒青年，居然蠢到去砸本地的家乐福超市，且不说中国境内的家乐福卖的大多是国货，就是他们这样不过脑子的过激行为，就足以让国际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倒打一耙，说我们煽动敌对情绪了。把法国品牌的广告页面全部删除了，我问你，我们的杂志要靠谁来赞助，你明天早餐吃什么？啊？不要以为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就得了什么真理，我的助理没那么好当，我这个主编也没那么好糊弄！”
　　秦可卿正要知趣地溜走，王熙凤忽然从后头叫住了她。
　　“你今天这一身的打扮，倒可算是相当的‘国际化’呀——”
　　秦可卿只得站住，任由王熙凤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四处游移。
　　“LV的半身裙，Marc Jacobs的刺绣胸衣，Fendi的透明外套，还有同样牌子的高跟鞋——你要真的那么爱国，那么想抵制法国货，那你今天这一身穿着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啊？”
　　秦可卿尴尬地一笑，只恨没地缝可钻。史湘云看见她出洋相，心里也免不了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少不得忍住了。
　　“你当你素日在我背后弄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站干岸儿，引风吹火，推倒油瓶子不扶，新来个助理你不说帮衬着，反倒把人家当成眼中钉，处处给人下绊子。我也不为难你，你从今日起要是知道悔改，这助理的位子还有得坐。如果不然，别怪我一时恼了，不认人，到时候三四辈子的老脸可就顾不得了！”
　　秦可卿转身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听见总编在身后叫道——
　　“可卿——”
　　“什么事？”
　　“没叫你，我叫的是她。”
　　史湘云到底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熙凤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秦可卿暗地里狠命剜了史湘云一眼，灰溜溜地去了。
　　“总编，您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关于这一期的杂志，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是指，你觉得怎么样能突出中国特色，又不至于得罪那些外国品牌的赞助商呢？”
　　史湘云笑道：“主编你方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就照策划封面照片的思路来啊。”
　　“哦，按封面的思路来。好，你说说我的思路到底是什么？”
　　“您的思路——”
　　“没关系，大胆说。”
　　史湘云看了王熙凤一眼，确定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于是缓缓说道：“第一，与其抵制外国产品，不如多多支持国货，以及中国风的产品，在现在这个时候，国际社会需要看到的是我们这个国家文明优雅的一面，作为时尚杂志，我们有责任用自己的文字和图片传达这一点。第二，封面照片的服装和配饰选择，体现了一种有容乃大的精神，说明我们一直本着中西合璧的友好交流态度，这样的大国风范，不需要多余的言辞，就足以让那些对中国存在偏见和误解的人自惭形秽。第三，是我自己的一点建议——”
　　史湘云再次看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微笑着示意她说下去。
　　“我觉得，可以做一个中国风的专栏，把我们源远流长的传统服饰文化和今年的流行元素做一个比较，既新鲜有趣，又体现了我们杂志的思想深度。不知道主编您认为如何呢？”
　　王熙凤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金色Kenzo手链，半晌方抬头，微笑道：“很好，非常好。就这样。”
　　史湘云迅速而优雅地点了个头，迈着干练的步伐走出总编室。王熙凤安静地注视着她颀长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六月的这个派对对我们的杂志非常重要，你们必须认真对待。平儿，把计划书交给她们俩。”
　　史湘云接过厚厚一叠名单，跟秦可卿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两人迅速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展开了讨论。
　　“选衣服的任务居然交给我了，可卿，你是不是帮我参谋一下？”
　　秦可卿讥讽地一笑，道：“上次我的洋相还没出够啊，你想再看一次？”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可卿摆了摆手，道：“好了，甭管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人员名单背熟了，总编大人的记忆力再强悍也比不过电子计算机。”
　　“好的。”
　　两个小时以后。
　　“跟谭晶一起出场的男宾是谁？”
　　“著名歌唱家廖昌永。”
　　“对了。好了，轮到你问。”
　　“跟多纳泰拉.范思哲共进晚餐的是？”
　　“国际名模吕燕。”
　　“好的，你继续。”
　　“张曼玉跟男友一起出席吗？”
　　“不，跟她一起出席的是香港设计师伯尼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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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湘云长出一口气，把两大叠名单往旁边一放，道：“这下我可算放心了。”
　　“老大，拜托，你不要忘记，选礼服的任务已经交给你了，要是你完成不好，我估计也离被炒不远了。”
　　“哦——是呀。我昨天让我男朋友画了一套草图，你看看哪款合适吧。”
　　“好，不过说好了，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行。”
　　“那你开始吧。”
　　选礼服的任务完成得并不顺利，清单里风格类似的礼服太多了，史湘云和秦可卿都皱起了眉头。
　　“老天，这得选到什么时候啊，今天晚上水之声合唱团排练，我要是迟到了会被指挥骂死的。”
　　“加油吧，我今天晚上也有个约会，跟一个大学老师。”
　　正当两个人为让鸳鸯穿香奈儿还是夏姿陈争论的时候，门一开，贾宝玉笑着走了进来。
　　“哟，都忙着哪。要不要我加入啊？”
　　秦可卿把一打图片往桌子上一撂，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
　　史湘云也对贾宝玉微微一笑，把身边的椅子抽出来，让贾宝玉坐了。
　　“你们的思路好像被框死了，看看你们选出来的色彩吧，一片黑色小礼服，这是慈善晚宴，不是地震遇难者哀悼会，都弄得跟蒂凡尼早餐一样做什么？”
　　史湘云挠了挠头发，困惑地道：“但是黑色小礼服最保险啊，而且我们编辑部皮肤白的人很多。”
　　“你觉得客人看见我们这一群黑乌鸦一样的人，心里会感觉舒服吗？”
　　秦可卿和史湘云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你们把手边所有的时装杂志都抱来，从《风采》到《世界时装之苑》，我帮你们选吧。”
　　“太棒了！”史湘云和秦可卿情不自禁地击了下掌，对着彼此吐了吐舌头。
　　“鸳鸯皮肤白，穿粉绿色的瓦伦蒂诺单肩刺绣晚装会很漂亮，她的气质比较随性，款式不需要太正式。”
　　“嗯，然后呢？”
　　“袭人性格比较温柔，Blumarine的粉色玫瑰小礼服很适合她，配同色系的晚装包就OK了。”
　　“继续——”
　　“然后是平儿，她适合比较戏剧化的打扮，Marc Jacobs的黑色大蝴蝶结小礼服就很合适。”
　　“紫鹃呢？”
　　“Bill Blass的荷叶边白色晚装，搭配H&M的黑色小礼帽，飒爽又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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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差不多了，给主编选一套吧。”
　　“主编怎么自己不拿主意呢？”
　　“你问湘云，我反正是不知道。”
　　贾宝玉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那些图片，反复端详衣料的细节纹样。
　　“夏姿陈的墨荷印花白底连衣裙太休闲了，不合适，另外一款长的又太素。可卿，你去把一些设计师品牌的衣服找出来，我看看。”
　　“好的。”
　　可卿说着从座位上离开，去了杂志社的衣服仓库。
　　“来了来了，这两套，哪一套好？”
　　史湘云定睛一看，只见两套衣服都很华美精致。一套是迪奥的修身褶皱无肩带大红鱼尾裙，另一套则是Ranee K的白纱水墨画红色丝绸衬里长款晚礼服。
　　“我感觉都挺不错的——”
　　“我也这么觉得，湘云，你看呢？”贾宝玉把探询的目光投了过去。
　　“我看——”史湘云又仔细打量了两件衣服一番，道，“第一套的风格比较西式，款式也中规中矩，是很保险的选择。但是我觉得主编喜欢的着装风格是比较高贵精致又不缺乏惊喜和趣味的，所以选第二套比较好。”
　　可卿也看了看两套衣服，自己在心里对比一番，默默地点了点头。
　　“行了，姑娘们，我的任务到此为止，现在散会！”
　　话音刚落，只见两人拎起各自的名牌手袋，飞快地朝电梯口冲去。
　　贾宝玉微笑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