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水之欢》罗宋汤面

6、chapter 6

　　“咔擦——”
　　礼祁忘记关闪光灯了，两人被一道刺眼的白光包围，随之而来的还有众人奇怪的目光。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大家都觉得陈柚为是不是脱下人皮了。
　　她没敢动，感觉到身边的人胸腔震动，声音近在咫尺：“看什么看？”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但都乖乖扭过头。
　　那边，礼祁气定神闲地贴了照片，在朋友圈里打文案——
　　九中校霸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小学生，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详情点开图片，并为此朋友圈点个赞。
　　没来的高嘉乐最先评论：“为哥终于不做人了？”
　　“为哥在玩养成系？”
　　“有一说一嗷，妹子很可爱，为哥很变态。”
　　“为哥牛皮嗷，三年起步不亏。”
　　接二连三还有嘴臭陈柚为的评论，礼祁一一点赞表示赞同，并且直接把两人共同好友圈的群名改成“陈柚为今天变态了吗”。
　　因为礼祁的一波节奏，陈柚为口袋里的手机响个没停，江鱼沈干巴巴地开口：“你手机响了，你不看看？”
　　他垂着眼，“不急。”
　　江鱼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不定是你前女友找你呢。”
　　陈柚为歪头：“？”
　　她继续说：“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男主没有看到女主最后的消息，结果女主出门就被车撞死了，男主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一生未娶，想想就很凄惨……”
　　“……”
　　“为了你以后的幸福，我觉得你应该看看手机。”
　　陈柚为笑了，“你平时讲话都这么随心所欲？”
　　江鱼沈摇摇头，“也不是，我就……就紧张的时候容易乱说话。”
　　陈柚为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缓缓说道：“所以上次你才诬陷我看黄色杂志，害得我被骂了一个多小时？”
　　“……”江鱼沈抓紧裙角，认真地解释：“上次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是想捉弄我弟弟的，你认识的，我没想到那是你的作业本。”
　　“嗯。”陈柚为顺手掏了下耳朵，一脸“我信了我真信了”的表情。
　　江鱼沈一身软骨头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欺软怕硬，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傅紫町说的话。
　　“陈柚为这个人啊，看上去不凶，你要是惹了他他一定千倍百倍奉还。”
　　江鱼沈怯怯地低头，小声地说：“对不起。”
　　陈柚为笑了下，当没听见，凑近了些，“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江鱼沈眼睛圆溜溜的，鼓起腮帮子，双手握着喇叭状，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附在陈柚为耳边，趁着音乐到达最高潮时，用劲全身力气，大声地说：“对不起！听到了吗？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陈柚为好久都没缓过来，耳边还有嗡嗡鸣声，他是真的小看这姑娘的鬼点子了。
　　偏偏江鱼沈说完还眨巴着大眼睛，像只无辜的小鹿，双颊还因为刚刚分贝过大而染着点点红晕，重复地问道：“听清楚了吗？”
　　要是听不清江鱼沈打算再来一遍。
　　礼祁在旁边正现场直播给群里的兄弟们，笑得直拍大腿。
　　陈柚为气笑了，再被耍一次就是他脑子有问题了，他撸起袖子站起来，似笑非笑：“小妹妹，你这是在惹火啊……”
　　就在这时，傅紫町回来了，看到的一幕就是陈柚为撑着沙发，江鱼沈被他圈在身下，瑟瑟发抖。
　　“老畜生，你离我同桌远点！”傅紫町以一种老母鸡的姿态护住江鱼沈这只小鸡仔，“小鱼你告诉我，这狗东西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柚为：“知道你嗓门大了，别嚷嚷。”
　　江鱼沈抓着傅紫町的手臂，仰着脑袋，憨态可掬，看起来天真无邪，因为发育迟缓，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不是的，之前我跟陈同学有点误会，我刚刚跟他解释清楚了，还跟他道歉了，这里太吵他没听清，我就大声地再说了一次。”
　　说完，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语气轻缓又可怜：“陈同学，你会原谅我的吧，嗯？”
　　“……”
　　陈柚为难得的没什么表情。
　　李哲研撞了撞陈柚为的肩膀：“人小女孩也不能把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样，你就原谅她呗。”
　　那边观察形势已久的男生们也带头：“为哥你就别跟一小女孩计较了。”
　　“就是就是。”
　　陈柚为淡淡地扫视一周，众人立马低头不语。
　　他挑眉：“我不。”
　　傅紫町咬牙切齿，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自己跟陈柚为的恩怨牵扯到了江鱼沈，“陈柚为我干你丫的，你敢动她我跟你拼了。”
　　江鱼沈皱眉，不对啊，剧情走向不应该是陈柚为鉴于好男不跟女斗而且这么一个校霸欺负一个女孩子传出去不太好听所以接受了她的道歉，她再得寸进尺地要求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不能私底下报复吗？
　　很明显，她低估了校霸的脸皮。
　　但想想能当上九中一哥除了自身实力够硬，必然脸皮也够厚。
　　他丝毫不介意自己看上去像个欺负女生的无赖。
　　失策了。
　　陈柚为神情懒散，看着斗志昂扬的傅紫町就忍不住想对着干，嗤笑一声：“来呀。”
　　语气骚气且轻蔑。
　　李哲研听着这对话不太对，脸都绿了：“陈柚为你注意点啊，这是我女朋友。”

　　出了ktv——
　　江鱼沈摸摸自己的小心脏，还好还好，没打起来，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都在，还能顺畅地呼吸。
　　傅紫町把她拉出ktv才问她：“你怎么跟陈柚为认识的啊？”
　　江鱼沈简单地说了下，傅紫町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默默竖起拇指，感叹一句“干得漂亮”。
　　江鱼沈没那么轻松，只怪自己不能受气的体质，老实道歉不就好了吗，非要在挨打的边缘试探。
　　要是没人拦着，陈柚为可能真就动手了。
　　江鱼沈叹气。
　　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头：“你知道他平时都去什么地方吗？”
　　傅紫町：“你找他干嘛，去挨揍啊？”
　　“道歉啊。”
　　“……”
　　要是道歉有用的话，他当校霸干什么啊？
　　傅紫町无语，还是给她标了几个陈柚为常去鬼混的地方。

　　沈素灌输的安全意识导致江鱼沈从小就无比警惕跟惜命。
　　她穿着宽大的运动服跟跑鞋，带着棒球帽，自认这是堪比好莱坞大片的伪装，左兜里是防狼喷雾，右兜是电击棒，手腕上还带着电击环。
　　出门前，她还系了好几遍鞋带，原地跳跳，跺跺脚后跟，确认逃跑时没有任何隐患。
　　江仰止目瞪口呆：“你终于疯了，要出去危害社会了？”
　　……
　　江鱼沈按照傅紫町给的地址，顶着下午的大太阳，跑了两三个都没遇见陈柚为，她有些烦躁。
　　上赶着去跟人道歉的行为确实有点铁憨憨。
　　这一趟赶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不像下午那般闷热，风吹来，带着凉意，稍微安抚了一下她躁动的内心。
　　跑了一下午有点饿了，她揉揉肚子，想着刚刚经过的路口里面好像有家关东煮。
　　天大地大，粮食最大。
　　她记忆力不错，狭小的路口里飘荡着汤水的香味，她点了些蔬菜加鱼丸，然后买了瓶果蔬饮料。
　　冰冰凉凉地下肚，激得她一哆嗦。
　　热乎的关东煮带着汤汁送到她手里，一口丸子入口，浓郁的汤汁爆开，很烫，也很好吃。
　　她张着小嘴，小手扇啊扇，直跺脚。
　　老板娘笑着说：“小妹妹慢点吃。”
　　又免费给她加了一串鱼丸。
　　她道谢，蹲在支出来的塑料棚子下，免得挡住其他顾客。
　　一低头，好几缕头发落下，贴着脸颊，她觉得碍事，顺在耳后，正要去拿第二串丸子的时候，看到对面马路走过一帮人。
　　走在最中间的，可不就是她找了一下午的陈柚为嘛。
　　他穿着黑色的卫衣，黑色短裤，踏着人字拖，垂着脑袋，手插在裤兜里。
　　行人看见这群男生都绕着道走。
　　江鱼沈垂头继续吃东西，细嚼慢咽，等终于把最后一串海带吞入腹中的时候，才慢慢地起身，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往外面走。
　　跟几个男生擦肩而过的时候，闲谈的声音顺着傍晚的风吹到了她耳旁。
　　“九中的陈柚为不也就那样嘛，被何成堵了屁话也不敢放一个。”
　　“难说，要说打架，陈柚为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啧，我看会被何成教训得可以，何成可带了八个人呢，这下陈柚为可不敢说是九中老大了吧。”
　　两个男人渐渐走远，声音也开始模糊，听不清楚了。
　　江鱼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刚那群人不是陈柚为小弟而是他仇人啊。
　　而且，何成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
　　傅紫町前男友。
　　一个看上去威猛无比的肌肉男，酷爱白色紧身T恤，以凸显自己的肌肉纹理为荣，傅紫町就是因为这个跟他分手的。
　　她大脑有一阵子的放空，有个邪恶的小人在撺掇。
　　“随他吧，他要是受伤了就不能找你麻烦了。”
　　“他打架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柚为被说得那么厉害，肯定不会输的。”
　　低头一看，自己却连给傅紫町发的消息都编辑好了。
　　她叹气，点了发送。
　　傅紫町几乎是秒回：“我跟李哲研说了，他马上赶过去，你现在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靠近，知道了吗？”
　　但傅紫町越是叮嘱，江鱼沈的好奇心就越大，她还没见过打群架呢，心头血在涌动，莫名有些激动。
　　她怀揣着激动紧张的心情，往刚刚他们走的方向走去，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看到了被人围着、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的陈柚为。
　　她躲在垃圾桶后面偷看。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身上，唯美又柔软，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额头，浓密细长的睫毛半垂着，嘴角青紫，泛着血丝。
　　他衣服脏了，有些许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
　　对面八九个人。
　　地上也倒了几个，闭着眼，身上挂着彩，比陈柚为要狼狈得多。
　　何成捂着下巴，表情难看，站在一旁。
　　他抬起眼，眼神狠戾又冷血，像一把锋利的刀，神情漠然，他吐出一口血水，站直了，抬了抬下巴：“再来？”
　　江鱼沈这才顿悟，他压根就没把她的恶作剧放在心上，就跟看见路边可爱的小猫小狗就像上去逗逗的心态一样。
　　此刻的陈柚为才是隐藏在那副慵懒躯壳下的真正模样。
　　在这样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的头颅依旧高昂，眼神依旧挑衅，他的骨子里就散发着阴冷又锐利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