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无痕》别梦寒

4、Dream One（下）

　　富丽堂皇的大礼堂，一排排高级皮革制成的软椅上坐着衣着华丽的各界成功人士，白色大理石打造而成的舞台泛着闪烁的微光，穿着正式的礼服的主持人慢慢从后台走了上来，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很快安静了。
　　“各位先生，各位小姐，感谢大家前来观看‘中学生话剧艺术节’的总决赛，我们将从四个学校的话剧社中决出冠亚军，当然，在这四个学校中出来两个凭实力闯入决赛的浅杏学院和枫叶市立学院外，我们也延续了上一届的传统，让上一界的冠亚军——圣音学院和x中学直接进入总决赛，相信他们一定会以高质量的表演赢得你们各位的掌声……现在，我们有请本次比赛的主办方以及最大的代理商——思迷国际传媒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叶冰先生致开场辞。”主持人落落大方的微笑着望向贵宾席中缓缓站起的俊朗男子，让出了麦克风。
　　“小梦，你紧张吗？”站在后台猫着腰窥向舞台的叶烟云转头问道。这次毕竟是小梦第一次上台，而且台下人这么多，还全是上层人士，连自己都紧张得身体发颤，更别说毫无经验的她了。
　　“嗯，有一点儿。”坐在椅子上的夏梦站起身理顺长裙，右手捧着剧本问“对了，季甄戎……来了吗？”
　　“啊？他啊，20分钟之前才赶到，估计正在换装。”叶烟云有些微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梦还有心情问别人?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
　　“哦～～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么积极地向我打探他的消息。”叶烟云一脸促狭的笑意。
　　夏梦朝他吐了下舌头，回道：“才怪咧，我只是怕他来不及救场，我们话剧失败而已！”
　　失败？少来！叶烟云对夏梦挤了挤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安啦！你们俩的关系就传遍全校了，不在乎多我一个人啦！只是——”她满脸扼腕叹息的表情：“我们可怜的白社长啊～～唉，还没表白就被判出局了～～”
　　“什么被判出局了？”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季甄戎扣着衬衫的袖口走了进来。
　　“没什么啦！”叶烟云抢着说：“我们只是在说一场比赛罢了，”她向季甄戎挑了挑眉：“倒是某个人哦，这么急不可耐的来看我们可爱的小梦啊？”
　　“烟云！”夏梦涨红脸扯了扯叶烟云的衣袖。“别说的那么离谱。”
　　“好吧，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过来了，”一心制造暧昧的某人闪身将夏梦推到季甄戎面前，“那我就大发慈悲的让你看看吧——噔噔噔噔，世界上最倾国倾城的美少女隆重出炉！”
　　季甄戎低头看着红了耳朵根的夏梦，一时间竟也有些脸红。
　　眼前的夏梦完全不是学校里那个不起眼的乖乖女了。疑惑的蓝紫色眼影覆在眼周，深紫色的沿线将一双本就很高大的眼睛修饰得更加明亮，虽然她的身高并不高，但那一席华贵的长裙穿在她的身上很是适合，有些拖地的裙摆反而显得优雅，特别是腰部和宽大的袖口上缀着的蓝白珍珠，衬得夏梦白皙的肌肤更加肤若凝脂。而最引人注目的银色假发和银色假睫毛是她的气质投出了一点点清冷不可亲近。
　　“怎么啦？”叶烟云站在夏梦背后，向季甄戎做了个鬼脸，“你看美女看傻啦？”
　　季甄戎尴尬地咳了一下，转移了视线，“对了，比赛开始了吗？我们是几号？”
　　明显是转移话题嘛！叶烟云不满地皱皱鼻子，背过身子不予作答。
　　“刚刚开始，我们抽签的结果是3号，在浅杏和枫叶的后面，圣音的前面。”夏梦开口答道。
　　“小梦，你干嘛告诉他！”显然刚刚被破坏了兴致，叶烟云嘟着嘴巴气呼呼的，“你重色轻友！”
　　夏梦哭笑不得：“大小姐，你乖一点好不好，要吵架找别人去，别在这个时候吵。”她安慰地拍了拍叶烟云的肩：“乖啦，演出完后请你吃糖。”
　　“......”叶烟云郁闷地瞪了一眼夏梦，闷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枫叶市立中学的话剧《链》十分精彩，刚刚的浅杏学院的分数为93.2分，不知道枫叶中学的分数有没有可能超过它呢？现在我们有请张文老师点评一下。”主持人站在台上流利地说出串接词，目光落在了评委席上。
　　坐在评委席最左侧的中年男子将桌上的麦克风拉近了些，清了清嗓子道：：枫叶中学的剧情构思比较巧妙，但在表现力上略有不足，这个问题和浅杏学院的问题是相同的，所以我希望接下来的两组同学可以避免它。另外，这部话剧的布景未免太过简陋，没有真实感，以至于我们评委觉得枫叶话剧社并不是用心在做这件事。”他表情严肃的顿了顿，“所以，我们经过商议后给枫叶市立中学的份数是87.7分。”
　　“好低的分数。”听见分数的叶烟云倒吸了口冷气，“这次评分好严格啊!”季甄戎点点头：“刚刚浅杏也只是因为女主角的表情不到位，就一下从97分降到了93分，落差也太大了吧。”
　　“所以说啊，”夏梦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一定不能出错。”x中的话剧布景一直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次也特地从省外空运了玫瑰花以求真实感，外部的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出错，那只会是演员的问题了。”
　　“嗯！”重重地点头，叶烟云率先举起了手，夏梦，季甄戎当即会意。
　　“我们要——”三只手相击在一起，发出“啪”的清脆的声响。
　　“冠军！”
　　舞台上，主持人已经退场，道具也陆续被布置开来，x中的话剧——《唯一月光》即将开始。

　　第一幕
　　空旷的玫瑰园，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枯萎的玫瑰花，深绿的玫瑰花梗间传来昆虫细微的歌唱。
　　“月！月！”身着白色衬衣的少年冰（季甄戎饰）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扰乱了这一切。
　　他在花丛中行走，花刺撕裂了他的衬衣，划破了他的皮肤，一道道血痕印在了他的身上。月色清冷，花园的一隅，茂密的梧桐树上，有一袭白裙的女孩星（夏梦饰）默然旁观。
　　“月！”冰的声音已经嘶哑，他无力的跪在地上，发泄似的扯着玫瑰花茎。“月——！”
　　坐在树上的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她翩然从树枝上跃下，银白的短发如同神秘的月光。
　　冰抬起眼，看见了她。
　　也许，他看见的并不是她。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她制造了幻觉。
　　“月？”冰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有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女孩月（叶烟云饰）微笑着点头，嗔怪的眼神流连在冰的伤口上。她拉起冰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得很是认真：“我的喉咙受了伤，不能说话了。”
　　“没关系！”冰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畔坚定的许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想起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不让你受到伤害，让你依靠，让你信赖，即使付出生命，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生生世世，不要分离。”
　　月轻轻闭上了眼，回拥住冰，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幕
　　星还记得冰口中的“月”。
　　那个长发及腰的美丽女孩，每到十五月圆，总会来到这片玫瑰园，在梧桐树下对着月亮许愿。从“希望自己有许多玩具”到“可以考上理想的中学”再到“能和冰永远在一起”，星见证了她所有的愿望。
　　是的，星一直停留在这里，守护着这片玫瑰园中的月光，她被人称作“月精灵”。
　　最后一次见到月，是在一星期前。
　　不见了美丽的长发，没有了清脆的声音，留下的只是熟悉的眉眼和姣好面容上的一大片烧伤。月因为意外的火灾，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是怎样骄傲自信的女孩啊！怎么可以容忍自己这个样子！更不可能让深深喜欢的冰看见现在的她！
　　“假如你是真的存在的，请一定要答应我的愿望，”月跪在梧桐树下，双手合十，低声喃语：“当冰来到这里，让他忘记我，遇见另一个深爱他的女孩子，让他幸福快乐，让他平平安安。”她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只看见大滴大滴的泪打湿土地。
　　星倚在梧桐树上苦笑，人人都以为月精灵可以实现愿望，却不知实现一个人的愿望，月精灵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很久以前，星为了帮一个小女孩实现愿望，失去了月精灵除生命外最宝贵的声音，这次如果再重蹈覆辙，失去的，怕就是生命了……
　　第三幕
　　日落西山，晚霞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诡异的绯红，而东边的天际，银色的弦月已经露出了淡淡的光华。高大的梧桐树上，身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身影渐渐显现。
　　冰要来了吧？星晃了晃悬空的腿，向花园的入口张望。最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总是这样心心念念地盼着冰的到来？或许，是被冰的那种执着感动了吧？不过……
　　“嘿！”只是恍神了一会儿，冰就已经站在了树下，笑着拍了拍树干：“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轻轻摇头，模样已变成了月的少女轻盈地从树干滑下，她拉着上前扶起自己的冰的手，慢慢地写：“没什么，今天你一样来的很准时哦！”
　　“当然。”冰宠溺地勾起唇角，揉了揉她的发：“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放心的下？”他顿了顿，牵着月的手道：“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了山的后方，黑夜，是月之天下。冰和月对立站在花园中心，夜风缠绵，花香弥漫，淡淡的薄云在天空中飘浮，月光撒落两人一身。
　　“我欠你一个正式的告白。”冰折下一朵玫瑰，单膝跪地，微笑：“月，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月望着他，他的面容柔和，眼里仿佛有星光闪耀，他的语气认真，里面包含着刻骨铭心的感情。于是，她含着泪，轻轻笑着，点头。
　　“那么现在，我可以拥抱你了吗？”冰直起身，明明是疑问的话语，却不等月的回答，揽住了她。他的气息在她耳边氤氲：“月，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月，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被拥住的女孩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冰，你是这样深刻地喜欢着她吗？可是，我是星，不是月啊！她的身子一颤，这般强烈的感情，难道就是外界所说的——喜欢？
　　第四幕
　　夜已深，缭绕在玫瑰园中的雾气像一层薄纱，朦胧亦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一个小小的纤弱身影走了进来，走到了梧桐树下。
　　靠在树上的星看着那抹身影，忽得想了起来：今天，是十五月圆夜……
　　“你在吗？月精灵。”脸上的烧伤还是那样恐怖，月的声音沙哑，那清脆的嗓音早在大火中失去了。她望着树枝，望着树叶的缝隙间投下的月影，绽开了笑脸：“你在吧？昨天我在医院，看见了走在街上的冰。”轻柔又混合着沙哑的嗓音，让人心中一酸，“他，过的好像很好的样子……是你，实现了我的愿望吧？”
　　星倚着树干，银发在风中飞扬，月这个女孩，竟然和冰一样，有着深沉而浓烈的感情。这样的感情，让心已经被扰乱的自己，更加不安。
　　“月！？”冰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树上树下的两个女孩同时一惊，月急忙闪身隐入梧桐树厚重的阴影中。
　　“你——怎么了？”一步一步，冰大步向树后走来，试探着问。
　　“别！你别过来！”月嘶声喊道，尾音颤抖。
　　只是那么一瞬，冰原先紧张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你能说话了！？”语气中透着惊喜。
　　“我让你别过来！”话语已带上了哭音，她不要被冰看见这样的自己！“我的声音……”
　　“月，怎么了？”冰放缓了脚步，轻声细语：“你忘了吗？我对你说过啊，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声音，我不会让你想起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不让你受到伤害，让你依靠，让你信赖，即使付出生命，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生生世世，不要分离。我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声音还是你的样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的，是你！是你的心！
　　我喜欢的，是你！是你的心！
　　冰的话在星的耳中轰鸣，月的泪水在星的眼前滑下。星的嘴角，扯出了苦笑，原来，无论自己多努力，冰喜欢的，永远都只是月……与其让他们俩继续痛苦，不如，这样吧……
　　她银色的发如同闪耀的月光，她的眼是坠落的星芒，她的唇是娇嫩的玫瑰，她的身上，泛着夜晚的清香……
　　冰，再见。再也，不见。
　　月，对不起，不能实现你的愿望。请让我，自私一回，就一回。
　　星的身影逐渐透明，一缕缕月光照亮了月的周身。
　　冰，你是如此的喜欢她。或者，是如此的爱着她。那么，就让我成为她的声音，她的肌肤，让我洗去你们一切不美好的回忆，以后……以后，请努力的幸福，一直一直，幸福的走下去……
　　星的身影完全没入了黑暗，月光依旧温柔的撒下，笼罩着冰和月。
　　“月，你怎么了？”冰上前，拉住了月的衣袖，皱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晃荡？快回家，别着了凉。”
　　“嗯。”月乖巧地点头，“知道啦。冰你就放心好了！”她的声音婉转，让人想起月下的夜莺。“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月光很好看罢了。”
　　“看什么月光？”拍了拍月的头，冰一脸宠溺，“你啊，就是不让我放心！”他的脸一红，附在月的耳边道：“你，也只有你，才是我的唯一月光……”

　　剧终，谢幕，台下掌声雷动，叶烟云放眼望去，在座的宾客没有不点头赞叹的，连评委席上的几位老师也面露夸奖之意。只见一位长者拉过麦克风，准备开始点评了。
　　“怎么了？”瞥到夏梦脸色惨白，季甄戎低声询问。
　　“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脚扭到了。”夏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死死咬住下唇。
　　“小梦你脚扭到了！”听见他们的低语，叶烟云轻呼，脸上写满了关心：“等下一下场我就去找随行的校医，你先忍一下！”
　　夏梦安慰似地笑了笑，正欲开口，主持人快步冲上舞台向着全场宣布：“直到现在，全场的最高分出现了！98分的高分使X中远远地甩开了浅杏学院，同时也使圣音学院卫冕的道路更加困难！......”
　　“太棒了！”一直没有认真听评委点评的三个人此时忍不住欢呼了起来，98分啊！是历届X中话剧比赛获得的最高分！这下夺冠的希望可大大增加了！
　　扶着夏梦走到后台，叶烟云还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小梦，这次我们回学校脸上可大大的有光了！你说校长会不会发给我们一个什么‘最佳贡献奖’之类的啊？”
　　“难说。”看见她这么高兴，夏梦的嘴边也禁不住挽起了笑容，脚上的疼痛也仿佛减轻了不少。
　　“校医来了。”随着一阵推门声，季甄戎领着李校医走了进来。李校医在五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夏梦和叶烟云都很喜欢她.
　　“脚扭了吧？”李校医托起夏梦的脚踝轻轻按了按，“这里疼吗？”见夏梦摇头，见她笑了笑，“还好，没伤到骨头，这两天就不要剧烈运动了，我给你几贴膏药，外敷在伤处就行了。”
　　“哦，知道了，谢谢老师。”夏梦乖乖地点了点头，接过膏药。
　　李校医合上医药箱，一脸笑容，“谢什么？你们可是学校的大功臣呢，即将成为——”她的话被外面的掌声打断了，分贝之高几乎能掀翻礼堂的屋顶。
　　叶烟云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这次恐怕又凶多吉少了！眼看胜利已唾手可得，却又一次被圣音夺走了！
　　夏梦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还有下次嘛。”话虽是这样说，可自己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一次失败，真的，很不甘心！
　　“我出去看看吧，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季甄戎勉强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道；“我们谢幕的时候掌声也很热烈啊。”他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夏梦和叶烟云，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李校医也宽慰似的点了点头；“先别急沮丧啊，X中的学生可不是这么没斗志的。”
　　不多时，季甄戎推门而入，满脸沮丧“出去吧，要颁奖了。”

　　“四所学校的话剧表演都已经结束了……”主持人站在台上拿着一张薄薄的纸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而夏梦与叶烟云却苦着一张脸，心道这次只能捧个亚军回校了。
　　“现在我宣布，本届‘中学生话剧艺术节’的冠军得主是——”聚光灯骤然打亮在他们的头顶，光线猛得兜头砸了下来，夏梦和叶烟云一脸的茫然，而左侧的季甄戎却坏笑了起来。
　　“X中学。”
　　台下的观众都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着鼓掌。向主演的三人精湛的演技报以真挚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