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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见不相识 ...

  •   春天结束的时候,皇帝郊猎,遇见齐国公曾孙杨建,想起开国功臣,当年六公十二侯,只剩两公四侯。开远侯新殁,无子,爵位原本不再承袭。皇帝念及慕家三代为相,于国有大功,慕家次子慕永熙为官清正廉洁,卓尔不群,下令慕永熙袭开远侯,官升一级至都察院右都御史,正二品大员。慕永熙愈发相信沈炎刚回来时说的话,暗中观察朝廷态势。
      转眼入夏,一日慕轻霖在家无聊,想出去转转,叫夏荷把抱剑、听琴叫来。上回事件,慕安查明是慕轻霖的教引嬷嬷张嬷因儿子娶媳妇需要钱,贪了苗淼银钱,把那针扎的小人放在慕轻霖书房兰花盆中。慕安能迅速查明,多亏慕轻霖提点,本来毫无头绪,把一众下人打了半死,也没人承认。后来查得张嬷嬷儿子突然有了大笔银两取了一房漂亮媳妇,才有的线索。张嬷嬷直接打死,慕永熙本来要把苗淼也赐死的,但禁不住她苦苦哀求,痛哭认罪悔过,又念及她毕竟是慕开霁和慕繁花的亲娘,将她幽禁在侯府佛堂悔过。南慧把慕轻霖身边人都换了,独留下夏荷,这姑娘比以前更加了十二分的勤谨照顾慕轻霖。抱剑、听琴都才十三岁,侯府家生奴才,从小认得几个字,人又伶俐,南慧命他们专门伺候慕轻霖外出。
      夏荷把抱剑、听琴叫来,慕轻霖吩咐说:“今日我要出去逛逛,你们不许告诉我娘。”抱剑说:“五爷,就我们三个出去可不行,我去叫慕贵跟着,否则老爷知道了,得打死我们。”
      慕轻霖说:“我回来两个月了,还没有在皇城逛过。大人跟着有太多限制,就我们三个,悄悄从后门出去。”不知怎的,自两个月前那件事后,慕轻霖一直说“回来以后”,南慧和慕云霄都问过他原因,他答不上来,却不愿改口。
      抱剑听琴还不敢,慕轻霖瞪眼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两人跟了这位嫡少爷两个月,晓得他说一不二,南慧又对他溺爱非常,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再交待他走慢点,千万不要乱跑。
      慕轻霖高高兴兴换了一件薄衫,上好的白色丝绸长衫,暗绣金线,腰间系同色腰带,配一个碧澄澄玉佩。这玉佩还是慕轻霖六岁那年大病,南毅送的,上好古玉,高僧开光,能辟邪镇祟。南慧命他好生佩戴,不可遗失。

      慕轻霖收拾好,领着两个小厮就出了门,门房见是嫡少爷,不敢拦他。皇城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慕轻霖看得目不暇接,慕永熙家教严,慕轻霖甚少出门,许多东西都不曾见过,见到什么都要问。幸好抱剑听琴以前常在外行走,倒也知道一些,还能解答。二人一边一个紧紧拉着慕轻霖,生怕他走丢了。路过一个三岔路口,慕轻霖看左前方是一条宽阔马路,路边一溜都是高楼,门口张灯结彩,十分气派,想过去看看。抱剑一把拽住他说:“少爷,那里去不得,老爷知道要打死的。”
      慕轻霖问:“为什么?”
      “那里是烟花巷,那些高楼都是青楼,那不是咱们去的地方。”
      慕轻霖日常也听大一些的同窗们谈论,知道什么是青楼,又看了两眼,果然许多珠翠环绕的女子在门口拉客。他摇摇头:“那就不去了,右边那条巷子清净许多,我们去那里看看如何?”
      听琴说:“少爷,那里更去不得。那巷子里都是小倌馆。”
      慕轻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听琴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抱剑伶俐些:“少爷,那是男人玩男人的地方。”
      慕轻霖说:“还有这种地方?”
      抱剑说:“少爷,那是咱们侯府家风端正。如今大冉男风盛行,小倌馆里都是十几岁的清秀男孩子,我听嬷嬷们说,有许多人牙子专门诱拐长得好看的男孩,比那些青楼的姑娘们还受欢迎呢!”突然看看慕轻霖,拉着他就走,嘴里说:“少爷,你不能在这里,太危险了!”
      慕轻霖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抱剑急急忙忙地说:“少爷,你这相貌,满皇城找不到第二个。要是被人牙子看见,怕不要拐了你,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慕轻霖说:“放屁!我堂堂侯府嫡子,哪个人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拐我?少爷剐了他!”
      抱剑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瞧我这嘴,少爷说的是,您怎么能被人牙子拐了呢?不过这里鱼龙混杂,咱们还是快些走。”和听琴一边一个,拖着慕轻霖走进中间那条宽敞的大街。街上商铺林立,慕轻霖一眼看见一家高楼上挂着“南记杂货”的牌子,指着问:“那是外公家的铺子不是?”
      南家的铺子都以“南记”为名,听琴点头,慕轻霖迈步走进铺子。虽是小孩,伙计他衣饰华美、气宇轩昂,不敢怠慢,忙迎上来。抱剑问:“你们掌柜呢?快叫他出来。”伙计说:“掌柜的在里间待客,不知您找我们掌柜的什么事?”
      抱剑取出侯府腰牌:“看见没?这是侯府公子,你家姨少爷,还不快叫掌柜出来迎接?”伙计赶忙跑进去叫掌柜的,掌柜一溜小跑赶出来,脸上堆笑:“不知是哪位姨少爷?小的南福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听琴说:“这是五少爷。”
      南福一听就知道是嫡亲的姨少爷,更加殷勤,慕轻霖不耐烦他客气:“你忙你的,我就随便看看。”
      南福哪敢怠慢,小心陪在慕轻霖后面,铺子里有许多新巧货物,虽不值钱,但胜在新奇。慕轻霖逛了半天,自己挑了好几个小玩意儿:里面装了会叫的蛐蛐的小竹篮、弹弓、上了发条的木头人、九连环、魔方,给慕白露、慕长风等几个弟弟妹妹也各买了些小玩意。抱剑和听琴两个各背着一大包。慕轻霖心满意足,问南福:“多少钱?”
      南福笑着说:“姨少爷亲自来小店,是小店的福气。一些小东西,怎么敢跟少爷要钱?”慕轻霖说:“不行不行,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个给你。”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够不够?”
      南福说:“够了够了,还有多的。”慕轻霖说:“剩下的赏你吧。”高高兴兴出来,南福恭恭敬敬地把他一直送到门口。
      听琴嘟囔说:“少爷你也太大方了,这些小东西一两银子尽够了。”
      慕轻霖一笑,“我难道还和外公计较?你嘟嘟囔囔的,莫非月俸不够用?”
      听琴说:“够用是够用,就是少爷你太大方了,小的替你心疼。”
      慕轻霖说:“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自己买东西,花点钱高兴。那边有一家书画铺子,咱们去看看。”
      书画铺伙计见慕轻霖来了,热情邀请他们进去,给慕轻霖推荐了好些颜色鲜艳的画儿,画花鸟的、画美人儿的。
      慕轻霖皱眉说:“你别糊弄我,这些都不是好东西。你有好的,尽管拿来,少爷有钱。”听琴和抱剑在一旁暗自着急,少爷这回铁定要被宰了。
      伙计来了精神,取出一副泼墨山水:“小少爷,这张是沈大家的手笔,我家掌柜的好不容易才求了来,您看看。”
      这张画清幽淡远,落着“碧石山人”的款。慕轻霖仔细看了一会儿,问:“多少钱?”
      伙计暗自高兴:“不贵,少爷是识货的,一千两。”
      抱剑一听就急了,拉着慕轻霖说:“少爷,咱们走,这画儿八成是假的。”
      伙计不干了,跳起来说:“你们买不起拉倒,怎么说我家的画是假画,这明明是沈大家的手笔,我家掌柜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吵嚷起来,一会儿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人,伙计愈发来劲。
      抱剑不服气,慕轻霖摆摆手,制止他跟人吵架,对伙计说:“他没说错,这副画本来是不错的,画技高妙,布局自然。只可惜他刻意模仿碧石先生,露出破绽,如果没有这枚假的碧石先生落款,这幅画可以卖个好价钱。现在嘛,确实只能算赝品了。”
      周围人听慕轻霖这么说,发出嘘声,有个人甚至说:“你这家店怎么卖假画?我前日才买了一张观鸟图,莫非也是假的?退钱退钱!”
      伙计涨红了脸,指着慕轻霖说:“你是哪家的小孩?红口白牙说我家卖假画,影响我做生意,你家大人呢?”
      掌柜的听见吵嚷,从里面出来,问慕轻霖:“这位小公子,为何说这画是假的?”
      慕轻霖不慌不忙地说:“这幅画画技、布局上和碧石先生很像,但碧石先生的山水画空寂超脱,这幅画淡然中暗含意气峥嵘,显然是画作者抑郁不得志,所以我说,这是仿品。”
      “小小年纪,眼光独到,难得难得!”人群中有人鼓掌称善,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走进来,身边跟着四五个护卫,个个器宇不凡。那公子眉目俊朗,温润如玉,笑眯眯地问慕轻霖:“小兄弟年少有才,不知怎么称呼?”
      慕轻霖拱手说:“你好,我叫慕轻霖。”
      “莫非是开远侯家的公子吗?”
      “开远侯正是家父。”
      少年说:“相请不如偶遇,慕公子,我对书画略懂皮毛,你可有兴趣和我去茶楼坐坐吗?咱们详谈。”
      慕轻霖对着人颇有好感,问:“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笑着说:“万俟天舒。”
      万俟乃皇姓,周围人一听都忙行礼,掌柜的跪下说:“不知殿下驾到,小民言语无礼,请殿下恕罪。”
      万俟天舒说:“做生意当以诚信为本,你看这位公子年幼,就想拿假画蒙他,岂有此理?再有下次,我便叫人封了你的店铺。”
      掌柜的连连叩头说不敢了。慕轻霖本来微笑着,这时却躬身向万俟天舒行了一礼说:“殿下,我是背着父亲偷跑出来玩的,不敢在外久留。殿下好意,心领了,改日我请殿下喝茶。”不待万俟天舒回答,扭头就走。
      万俟天舒有些诧异,旁边他的长随赵安怒道:“这位慕家公子好生无礼,殿下亲自出言相邀,何等荣幸!他竟扭头就走。”
      万俟天舒摇摇头:“或许他真有事也说不定。罢了,回去吧。”对这小孩颇感兴趣,暗忖他对自己这态度是不是代表开远侯。

      抱剑、听琴跟着慕轻霖一路小跑。抱剑问:“少爷,你为什么一听昊王的名字就跑?”
      慕轻霖说:“少废话!快走!”他上次病愈后慕永熙把众子女叫去,严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与诸皇子交往。慕轻霖虽然顽皮,却不敢不听父亲的话。是以一听万俟天舒的名字,扭身就走。
      这条街已快到尽头,抱剑走得有些累,且出来时间很长了,怕回去挨打,劝慕轻霖:“少爷,我们出来好久了,回去吧。我都走不动了。”听琴也说:“少爷,我也走不动了。”
      慕轻霖说:“两个没用的小子!明天起,早晨和我一起跑半个时辰!路都走不动,怎么跟我?”
      两人愁眉苦脸的答应了。迎面过来一个小乞丐,十来岁模样,身量还不如慕轻霖高,瘦骨伶仃,对着慕轻霖弯腰伸手:“少爷发发好心,赏俩饭钱吧!”
      慕轻霖看他跟自己差不多年龄,起了怜悯之心,掏出钱袋,摸出一锭银子,也不看大小,塞给那小乞丐。小乞丐看着慕轻霖鼓囊囊的钱袋,眼睛一亮,突然双手齐出,一手抢过钱袋,一手拽下慕轻霖腰间玉佩,撒腿就跑。
      慕轻霖瞬间反应过来,起步就追。抱剑、听琴反应略慢了一步,待跟着跑过去,慕轻霖已经追着那小乞丐穿过一条巷子,不见踪影,前面是一条三岔路口。两人急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慕轻霖若有闪失,他们回去就要被打死。抱剑对听琴说:“你去左边追,我去右边追。”听琴说:“中间呢?”
      抱剑咬牙说:“现在顾不得了,你那边要是没有,就回来从中间再追。我那边没有,我回去报信!”两人分头拼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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