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青州》山中野丫头

7、借钱

　　“大哥，现在是怎么个计较？”张英打马与赵青州并行，惆怅地问道。
　　这批马是难得的好马，错过了实在可惜，可钱是个大问题。
　　用将士们的军饷先垫上属于拆东墙补西墙，而且钱存在青州府，快马加鞭回去取，时间有点够呛。
　　去找银庄拆借？没有质押物，三千两银子很难谈下来。
　　王小羽眼珠子一转，提了个馊主意：“大哥，我记得马场的大小姐曾心悦于你。不如……你找她帮咱说说情？”
　　赵青州直接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这大半夜的，上哪找人家说情去！再说了，合适吗？”
　　王小羽吐了吐舌头，自知失言。
　　三人愁眉苦脸地回到客栈。
　　王小羽看着屋子里堆集的东西，又突然灵光一闪：“大哥！”
　　赵青州斜眼看他：“有屁就放！”
　　“你说嫂嫂那会不会有钱？”龇着大白牙说。
　　这几天看魏千月买东西，钱一笔一笔地花出去，眼却不眨一下，想来是不缺钱的。
　　最重要的是，魏千月属于自己人。
　　张英两眼亮了亮，转头看向赵青州，却见其瞪着王小羽，一副明显不同意的样子。
　　也对，找妻子借钱，实在有损男人尊严。
　　张英收回目光，低头又想，好马难求，错过这次便不知又要等何时了。
　　琢磨了一会儿，张英硬着头皮说：“大哥，这马咱到底买不买呀？想买的话，小羽说的倒是个应急之法。”
　　“对对对，咱只是借，又不是不还了。”王小羽急忙附和。
　　赵青州知道魏千月有钱，成亲时，送亲的队伍抬着魏千月的嫁妆绕城走了一圈，那些嫁妆铺陈开来，足足有好几里。
　　只是，动女人的家私，与吃绝户又有何区别。
　　赵青州自认是个有良心、有原则的人，自然不同意，反问他俩：“借了何时还？用什么还？”
　　张英和王小羽顿时偃旗息鼓，但凡他们能多挤一点钱出来，也不至于这般束手无策。
　　张英摆摆手，泄气道：“睡吧，睡吧！等下回再买！”
　　赵青州自张英和王小羽的屋中出来后，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下楼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枯坐了许久。
　　他对组建骑兵营的渴望超过任何一个人。
　　近几年，来青州府劫掠的马匪都来自凉州、肃州和并州一带，出动的人数从几人逐渐变成上百人，这说明各方马匪的势力已渐成规模。如果青州府长期被这么侵扰下去，好不容易稳住的民生很可能会崩盘。
　　当然，赵青州内心最深的隐忧是草原深处的那伙马匪，他们擅长马背作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是最初导致凉州一带民生崩盘的罪魁祸首，也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青州府如果没有足够精良骑兵，很难与之抗衡。
　　然而，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也遇上了一批足够好的马，临门一脚，偏又出了岔子。
　　赵青州内心又怎会好受呢！
　　翌日，魏千月等人起了个大早，将东西装车，准备返回青州府。
　　魏千月下楼确认装车的情况，却见张英和王小羽跟斗败的公鸡似的，颓在一旁，装车的事是银霜和云雀在指挥。
　　“你们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魏千月关心地问张英和王小羽。
　　他俩一脸颓丧，同步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买马的事没成，他们心里难受得紧，昨晚翻来覆去差点睡不着，早上起来心情更是低落到了极点。
　　魏千月不知他们是没睡好，还是因为别的事，就问他们：“需不需要在客栈再休整一天？”
　　“还是赶紧离开这伤心之地吧！”王小羽郁闷地往桌上一趴，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副伤心之事不堪提的样子。
　　魏千月见状，突然想起昨晚睡前张英来找赵青州的事，猜着这两人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应该与昨晚的事有关。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魏千月问张英。
　　张英犹豫了一下，就将他们昨晚兴冲冲去买马，结果马商因为雪龙驹更改买马价格和购买数量的事说了出来。
　　“那批马确实是好马，偏偏钱不够，真是气人！唉！”张英不甘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魏千月当他们是此次出来钱没带够，张英却说能均出来买马的钱总共就七千两，其他地方再挪不出了。
　　魏千月大受震撼，虽然赵青州跟她说过青州府的境况，但她没想到优先安排的军费竟这么少，买马连一万两也无！
　　这意味着青州府整体的收入比她想象的少很多。
　　魏千月看向始终没提起精神的王小羽，心想：难怪他每次见我花钱，就露出一副割了他肉的表情，感情百两银子于他们而言已是巨额支出了。
　　魏千月四下看了看，没见着赵青州，就问张英：“你们大哥呢？”
　　张英道：“不曾见他下来，没在屋里吗？”
　　魏千月摇头说不在，自醒来便不曾看见他。
　　张英早上也没看见赵青州，以为他是昨晚睡太迟，起晚了。再加上心情不好，就没管那么多。现在看来赵青州是老早就出去了，且一直没回来。
　　张英找人问了赵青州的去处，亲卫都说不知，银霜反而知道一点：“姑爷出去了，但没说具体去哪，只说最晚巳时三刻便会回来。”
　　巳时是他们跟马商约定好的最后买马的时间。
　　张英和王小羽因此猜测赵青州十有八九是去找马商继续谈买马的事了。
　　王小羽一下直起身来，兴奋道：“我就说大哥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批马，他比谁都想把骑兵营组建起来。”
　　张英也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就灭了：“不知大哥拿什么跟马商谈？银子肯定是不够的，马商看着也不会让步。”
　　王小羽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想要把这笔买卖谈下来，唯有找马场的东家帮忙说情。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大哥该不会真去罗家大小姐那儿使美男计了吧？”
　　张英刚想说有可能，突然意识到魏千月还在一旁听着，忙踢了王小羽一脚。
　　王小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摆着手讪笑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瞎说的，嫂嫂别误会。”
　　魏千月皮笑肉不笑地说：“有没有这回事，得去瞧了才知道。”
　　张英和王小羽被迫带着魏千月去了马场。
　　赵青州确实去了马场，不过他没有去找罗家的任何一人，而是直接找到马商，想用长期合作与马商达成交易，马商却死咬着不松口。
　　赵青州见马商态度决绝，知道多谈无益，便只能放弃了。
　　刚出马场，就撞上了张英、王小羽以及魏千月主仆。
　　魏千月会出现在这里，赵青州猜是张英和王小羽把买马的事说给她听了。再观两人心虚的表情，只怕是提了借钱的事。
　　赵青州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王小羽翻下马背，低眉丧眼地走到赵青州跟前：“大哥，买卖谈成了吗？”
　　赵青州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王小羽一看就知道没谈成，于是又硬着头皮问：“你去找过罗大小姐了吗？”
　　赵青州直接给了他一脚：当着魏千月的面瞎提什么！
　　王小羽龇牙咧嘴地蹦了几下，说：“嫂子让我问的，没有就万事大吉了。嫂子说区区三千两，不至于让你出卖色相。”
　　眼见赵青州的第二脚又要落下来，王小羽急忙一个旋身躲开，唤魏千月救他。
　　“夫君。”魏千月在马车上朝赵青州招招手。
　　赵青州才走上前来，解释说：“公务之事你不用管，我也不是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知廉耻之人。”
　　“是啊，大哥最是洁身自好了。如果要使用美男计，两年前就用，何须等到现在。”张英生怕夫妻俩生了嫌隙，忙帮着解释。
　　“对对对！都怪我口无遮拦！”王小羽连忙把错归到自己身上。
　　魏千月笑了一下，说：“如果为了三千两非得用上美男计，也不是不能用，不过我希望夫君能对着我用。”
　　所有人闻言都抿着嘴笑，除了赵青州。
　　赵青州不知该怎么回她这话，直接招呼道：“回去吧！”
　　“马不买了吗？”魏千月问他。
　　赵青州没好气道：“美男计都没用上，拿什么买！”
　　魏千月笑道：“我已经把钱带来了，买它个五百匹再回去呗，美男计回去再用。”
　　赵青州绷着脸说：“我不出卖色相。”
　　其实，赵青州是觉得不该动魏千月的钱。一来，买马是公事，用魏千月的钱于理不合；二来，魏千月的钱是她的嫁妆，借了万一还不上，岂不是害她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魏千月不知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他还挺刚烈。
　　“青州府常年遭受马匪侵扰，为了我以后能有安稳的日子过，这马你不买，我也是要买的。不过，我更想跟都护大人合作，毕竟七千两可是一笔大钱，不知大人愿意否？”
　　赵青州知道魏千月这是拐着弯要借他钱买马，拒绝道：“我不愿意。”
　　魏千月听了，当即抱着一匣子跳下马车，对银霜道：“银霜，把马拴了，咱们自己去买，自己训练一支骑兵，以后由你当骑兵的首领。免得土匪来了，咱们只能束手就擒。”
　　“是！”
　　银霜应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拴马，心里当真盘算着训练一支骑兵来保护魏千月。
　　魏千月斜瞟着赵青州，赵青州撇开视线，不予回应。
　　魏千月想了想，故意对张英和王小羽说：“二弟，三弟，等我把马买回去，你们来帮我训马，我付你们月钱，如何？”
　　张英和王小羽忙说：“不敢收嫂嫂钱，我们得空就帮嫂嫂。”
　　言罢，兄弟俩又看了看赵青州的脸色。
　　见其不为所动，王小羽又劝道：“大哥，要不咱吃点亏，跟嫂嫂合作得了。咱们出七千两得三百匹，嫂嫂出三千两得两百匹。”
　　张英轻推了他一下，说道：“什么叫吃亏！没有嫂嫂，这买卖咱谈得成吗？这叫合作共赢！”
　　“对对对！”王小羽连连点头。
　　魏千月顺势又道：“仔细想想，我也用不着这么多马。干脆这样，我把这三千两银子借给你们得了，不收你们利钱。”
　　张英和王小羽拱手下拜：“如此甚好，多谢嫂嫂！”
　　三人一唱一和，给赵青州生生气笑了。
　　强行借钱给别人的，当真是头一回见！
　　赵青州瞪了张英和王小羽一眼，方对着魏千月道：“你就不怕我还不上？”
　　魏千月笑着说：“短短十年的时间，你安置了数十万的流民，建立了青州府。此间的雄才大略，可见非凡。区区三千两，我相信难不倒你！”
　　魏千月把装钱的匣子递过去，反问道：“你对自己没信心？”
　　赵青州担心自己不借这钱，魏千月当真自己掏腰包将马给买了。而他自己确实也不想错过这批马。于是接过匣子，感激道：“郡主慷慨相助，青州此生铭记。这笔钱我一年内必定连本带利一并还给郡主。”
　　魏千月笑着点点头。
　　赵青州犹豫了一下，又说：“这样的事，以后还请郡主以后莫再做了。郡主孤身来青州府，当留点傍身之物。”
　　魏千月闻言两眼微亮，心说：这还为她着想上了。
　　“放心吧！”魏千月说，“本郡主没那么傻，百无一利，本郡主才不会动自己的老本。”
　　这三千两对魏千月来说或许并不算多，但赵青州觉得还是要尽快把这笔钱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