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谁第一》浇酒

5、你第一

　　教室最后面的几张课桌是单独列开的。可能因为上一届坐在这里的学生比较闲，还在课桌上留下了各种画风诡异的涂鸦。

　　任言拉开椅子坐下，把空书包放进桌洞里。

　　祝松溪叼着抢来的战利品到处找座位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卫生角的扫帚等着他了。

　　“曜哥，你怎么不帮我占个位子啊！”祝松溪把书包往空课桌上一甩，又跑到周时曜面前假嚎。

　　周时曜一脚搭在课桌前腿的横杠上，手里拿着手机。从任言的角度能看到俄罗斯方块的界面，这款任言小时候在电视机上拿着遥控器玩的游戏，真的好多年没见过了。

　　手机屏幕的右上角还有一长串的数字，这么高的分数任言更是很久没见过。一看就是老玩家，没个三四年练不出来的那种。

　　“我是你爹？为什么要帮你占？”周时曜头也不抬。

　　“您不是吗？”周时曜前桌的那人出去上厕所，祝松溪把人家的椅子拉了出来，贴着椅背坐上去。

　　上赶着给自己认爹的人这世道真是少见。

　　周时曜大概也没料到祝松溪这么出息，从黑色的手机壳边缘抬起眼看他，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这么大人了不能让爸爸省点心。”

　　接着继续他的俄罗斯方块大业。

　　祝松溪抻着脑袋去看周时曜的手机界面，双腿半弯着，腰扭成了麻花，脖子伸的像长颈鹿。任言在旁边玩了会儿手机，再抬头的时候祝松溪还是这个姿势，毅力不可谓不顽强。

　　不过祝松溪不单是看，看久了他还想上手。周时曜垂着眼睛等下一个图案从顶部下来的时候，祝松溪伸手戳了一下屏幕，“点这里啊。”

　　『字型的图案卡在两个田字型图案中间，挣扎了半天像个够不着地的小短腿，中间空了一个洞。

　　周时曜看着那个洞，又看了看祝松溪。后者收回脑袋往后撤，怕下一秒这个洞就转移到了他身上。

　　“爸爸，我是您亲儿子。”祝松溪咽了口口水。

　　周时曜嗤笑一声，然后极其简洁明了又无情地吐出一个滚字。

　　“好嘞！”祝松溪迅速地滚回自己的座位。

　　前桌的人甩着两手的水回来，看见自己被拉开的椅子迟疑了一下，眼珠朝上，似乎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厕所之前有没有把椅子塞进去。

　　王飞武站在高二二班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挺了挺胸膛，踌躇满志。

　　作为一名物理学科带头人，行知相当注重他的科研能力，所以除了日常教书以外恨不得把他锁在东边科研楼做实验，但他本人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更适合交际花的角色。比如和学生家长打交道，比如作为一个班主任和同学们像朋友一样相处，为此他已经跟学校领导打了五年的报告了，终于争取到了高二二班的班主任一职。

　　听说这个班里聚集了A市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可想而知，校领导有多么倚重他。

　　隔壁一班的班主任拎着花名册正准备进班，看见王飞武向阳挺直腰板的羸弱背影，心中默默祈祷。为了打消王飞武做班主任的念头让他好好搞科研，校领导居然把二班交给了他。扛过了，王飞武就能当成明星班主任，没扛过，王飞武可能就能在科研楼里搞出个诺贝尔物理学奖来。

　　“只要用心，每个人都能成为最好的班主任——在学生心中最好的班主任，同时也是最好的自己。教育，成全了学生，也成全了一个又一个最好的班主任。”

　　默念了一遍《你能做最好的班主任》的序言，王飞武现在觉得他就是最好的班主任！

　　高二二班的空气里飘着的都是属于年轻人的辣条味，王飞武虽然有一点点不适应，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被他激动的心情盖了过去。

　　踏进去的时候一片白色的东西正从空调角呈抛物线飞向对角线的卫生角，守在卫生角抄暑假作业的祝松溪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卫龙包装，红彤彤香喷喷的辣油溅在了他刚刚写的“解”字上面。

　　“操你妈哪个臭傻逼！”祝松溪怒摔水性笔。

　　这一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王飞武吓了一跳，镇定之后站上讲台，“坐在卫生角的那位同学，说脏话是不是不太好？”

　　任言初来乍到，不认识王飞武，就看着讲台上的老师高高瘦瘦的，颧骨挺高，眼睛不算大，眼尾吊着又不像狐狸眼，一身蓝色条纹POLO衫，不说话看着还挺能威慑人的，一开口声音有些尖细，语气还带着三分好。

　　莫名有点反差萌。

　　祝松溪早在开学前就把班主任的底给摸清楚了，就差不知道他家门牌号。不过王飞武这位老师其实也不用摸底，行知挺出名的科研怪人2G网。

　　“老师，我这不是脏话，操你妈就是一个语气词，和哎呀我去一个意思，臭傻逼是爱称，就比如您叫您儿子是不是会叫他臭小子？”

　　任言听着他编，真是好他妈有道理，差点就信了。

　　“那……我觉得有点不卫生，还是少说的好。”王飞武认真和祝松溪商量，“你觉得呢？”

　　还管卫不卫生呢。

　　“我觉得您说的对。”祝松溪认真点头，坐下后把卫龙包装袋往后一扔，找前桌借纸擦卷子。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要紧。王飞武挺了挺胸膛，他的班主任之路还是依旧光明璀璨的。

　　刚张开口要自我介绍，门口一个女生举着手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齐久承我跟你讲这事儿咱俩没完，你要不解释清楚咱俩就分手，分手！你跟你的妹妹过去吧你！”

　　女生一头波浪卷，虽然看着素面朝天，但是化妆界有一个名词叫裸妆。她直接无视了讲台上的王飞武，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任言面前，手机往包里重重一扔，然后坐到了任言的前面。

　　“那位……同学？”王飞武脖子往下压了一点，试探着开口。

　　女生还沉浸在愤怒之中没有听到，任言本着一颗纯善的心拍了拍她的肩提醒她，后者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看着任言那张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小白花的脸，脸色缓和了一点，“您有事儿吗？”

　　任言：……

　　“我没事，老师有事。”任言指着讲台。

　　王飞武看着女生，书上怎么说的来着？哦，要心平气和，让学生感到如沐春风。

　　“这位同学，青春期的孩子们感情是比较充沛，有时候需要释放，老师也理解，但是早恋吧……”

　　“老师您误会了，”女生噌地站起来截过王飞武的话，“我的目标是考上戏剧学院，我刚那是背台词儿呢，我没早恋，早恋是不对的，这种耽误学习不务正业颓废消沉十恶不赦的行为我们要坚决杜绝，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语速流利，任言佩服，的确是上戏剧学院的好料子。

　　“倒也不必这么憎恶早恋，凡事他都有个两面性……”王飞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和她说早恋的好处，说到一半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王飞武想半天没想明白，干脆摆了摆手，“算了，你坐下吧。”

　　除了新生，像王飞武这种全校皆知的著名老师的自我介绍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听。在看到他慷慨激昂地发表远大理想说完要让全班一半的同学上C大，然后满怀期待地四处搜同样志向的人时，只有任言因为是一个新生，认真听完了他演讲的全过程而被王飞武锁定。

　　“那位同学，你有信心考上C大吗？”王飞武握拳，唾沫横飞。

　　任言：现在就是后悔，相当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和他对上眼。

　　任言在众目睽睽下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应该……有吧。”

　　“不要应该，我要一定！”王飞武重重地振了两下拳头。

　　“一定……有吧。”任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周时曜靠着椅背偏过头，看见任言的头发中露出的一截耳尖红得有些透明。

　　小姑娘看起来像个社恐。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王飞武一拍掌，因为被任言激励到，连声音都比之前洪亮不少。

　　“任……言……”

　　“很好，同学们，这位任言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大家掌声鼓励一下。”王飞武说着自己先带头鼓起了掌，接着全班一起鼓掌。

　　任言低下头，用两边垂下来的头发挡着脸。她真的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在班上出了名。

　　等王飞武再次长篇大论豪气云天的时候，任言打死都不看他。

　　班主任离开后，班上的学生又活跃起来。

　　立志上戏剧学院的女生转了过来，上下打量任言，任言在她的注视下绷紧了背。

　　“你新来的？我没见过你。”女生趴在任言桌子上笑，她的长相有点艳，笑起来莫名有点勾人。

　　“市第二你不认识？”祝松溪来找周时曜玩，听见女生的话过来插了一嘴。

　　女生恍然大悟，看了眼一边低着头玩手机的周时曜，“比周时曜低了零点五分那个是吧？要完，周时曜的宝座怕是保不住了。”

　　几个人看起来像是早就认识，周时曜看了女生一眼，没说话。

　　“我叫明希远，班长好，以后请多多照顾一下我。”女生回头在自己的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块绿箭口香糖，自己先嫌弃地看了半天，然后给了任言，“算了，你先将就着吧，以后再请你吃好吃的。”

　　浅绿色的包装有些皱，任言垂眼看了看，没有伸手拿，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明希远没有在意，刚好手机响了，接通就是一句“给老娘滚”。

　　任言生平第一次见一个女生这么能骂人，她现在觉得顾家辞那种英雄联盟祖安十年老玩家在明希远面前都是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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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言崽：顾家辞就是个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