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神两厘米》莫晓贤

10、颗粒

　　安棉站在桌子上，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纸面，拿着那一小截自动铅笔芯，认认真真算了十来分钟。

　　最开始，容井就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看着，越看越是思绪纷飞。

　　片刻之后，容井却发现不对了。

　　安棉算着算着，速度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慢了，运笔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安棉五根指头突然一松，那一小截铅笔芯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落到桌上骨碌骨碌滚了两圈。

　　紧接着这小家伙身体一软，朝前一倒，径直趴在了纸面上。

　　“安棉？”容井顿时吓坏了。

　　他连忙去看安棉的情况，但安棉这么小，他只能看到安棉倒在那儿没有醒，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急了一阵，然后从病房里找到一个放大镜。

　　容井透过这个放大镜，终于更仔细地看到了安棉的情况。

　　安棉的身上没有伤，脸色也不差，双眼安详地闭着，小小的身体还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似乎是在熟睡。

　　容井抽了抽嘴角，移开放大镜，揉了揉眼睛，又再次去看安棉。

　　看起来确实是在睡觉。

　　容井用指甲尖轻轻把安棉翻动了一下。

　　只见安棉哼哼了两声，伸出手无意识地将他的指甲尖推了推，然后又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重新调整为一个适合睡眠的舒适姿势。

　　容井哭笑不得，“还真是睡了……你怎么就突然睡了？”

　　仔细想想，安棉或许是确实太累了吧。

　　虽然容井没有像安棉一样通过计算来精确地确认某些事情，但有些事情他是推断得出来的。

　　大安棉的身体之所以能死而复生，小安棉一定为此支付了某些代价。不管是之前小安棉那副蔫极了的模样，还是他头顶两片树叶的缩小，都应该是支付代价之后所产生的表象。

　　现在安棉累得就地睡着，应该也是支付代价后的表象之一。

　　容井又将安棉轻轻翻动两下，安棉发出抗拒的哼唧声，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睡得非常熟啊。

　　容井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蹭了蹭安棉熟睡中的脸，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他找出一团棉花，塞在之前那个矿泉水瓶盖里面，松松软软地垫好，再探出两根手指的指甲尖，十分仔细地拈起安棉的衣服，轻轻放在里面。

　　现在的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容井看了眼时钟，再次将小安棉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中，便打算回家。

　　临走之前，他又去看了看大安棉昏迷之中的模样。

　　安棉的这具身体躺在病床之上，被洁白的被褥盖着，似乎也如同只是在熟睡一样，丝毫看不出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

　　容井伸出手，拨开安棉额前挡住眼睛的乱发，露出那张清秀的脸庞，又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安棉的脸颊。这个样子的安棉，看起来真是软软的。

　　……

　　容井回到家的时候，大约七点左右。

　　母亲为他准备好的饭菜都放在餐桌上面，已经有些凉了。

　　母亲本人则正在另一间房里看着电视，母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容井先走入卧房之中，将上衣口袋里瓶盖掏出来，仔细看了看依旧躺在里面睡得正香的安棉，放在桌上，然后再走出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一条小猫儿趁着他们不注意，跳到容井卧房的门把手上，吧嗒一下就拧开门。

　　当容井用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再度回到自己的卧房里面时，就看到这只小猫在那儿围着书桌转，还发出了喵喵的叫声。

　　它似乎是闻到什么了，目光时不时地往桌子上面扫。

　　容井坐在桌前的座椅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颗粒。”

　　猫儿柔媚一叫，眨眼就跳到了他的大腿上。

　　容井摸它的脑袋，它却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个瓶盖里面的小东西。

　　“喵~”小猫儿伸出手，试图捞一把。

　　容井拍了一下它的头，强行止住了它的爪子。

　　……

　　当安棉终于醒过来之后，已经又是十来分钟之后。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那团棉花软垫上起了身，有些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突然睡过去的。

　　“喵~”然后他听到了这么一声猫叫。

　　安棉打了个激灵，精神顿时清醒了一大截。在等他抬头望过去，看到小猫那硕大的两只眼睛，剩下那点瞌睡也顿时被吓得跑没了影子，整个后背都忍不住竖起了一层汗毛。

　　虽然只是一条小猫，但安棉现在整个人都没有这小猫一只眼睛大。

　　看到猫儿那充满好奇的目光，安棉瑟瑟发抖。

　　“喵喵~”小猫儿倒是十分高兴，就像是看到新玩具突然动了，很快便又伸出爪子，想要捞上两把。

　　容井顿时又拍了它脑门一下。

　　“喵喵喵……”猫猫收回了爪子，猫猫委屈。

　　安棉在看到容井的那一刻，重重吐出了一口气，止住了自己发抖的双手。原来容井在啊，容井在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安棉一下子就安下了心来，似乎已经相信自己不会遇到危险。

　　容井轻轻揉了那小猫的脑袋两把，向安棉介绍道，“它叫颗粒，是我家里的猫。”

　　安棉点了点头，“我之前见过的……这猫会自己开门。”

　　“是啊。”容井笑着，语气中带了点后怕，“是我疏忽了。”

　　之前他刚吃完饭的时候，打开房门，发现颗粒竟然正围着书桌转，他真是差点吓坏了。

　　“所以我把它给抱上来了。”容井将两只手伸到猫儿的两只胳膊底下，把它抬起来，靠近安棉，“让你们认识一下。”

　　安棉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别……”

　　“喵~”猫爪果然又一次伸到了他的面前。

　　爪子是露出来的，闪着寒光，让人十分胆战心惊。

　　但这爪子又一次什么也没捞着。容井及时将颗粒给抱了回去，并且又一次用掌心拍了猫的脑门。

　　“喵……”猫猫再次委屈。

　　容井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桌上安棉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忍着点。”

　　然后他再次将这只小猫给放在了靠近安棉的地方，只是两只手始终握着猫儿的身体，保持着随时能将这小猫给收回去的姿态。

　　“你究竟在做什么？”安棉的头皮有些发麻。

　　猫儿果然又一次想要伸爪子去捞他。

　　容井重复之前的动作——及时将猫给收回去，并且更用力地拍打猫的脑门。

　　猫猫继续委屈。

　　“我在试着让它认识你。”容井解释道。

　　安棉无语凌噎，正准备再说一点什么，却发现容井的嗓音发着颤。再仔细一看，就连容井一直把在猫儿两侧的双手，也在细微地颤抖着。

　　“容井……”安棉问道，“你在害怕吗？”

　　容井无奈地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确实害怕。在意识到安棉有可能被自己养的猫给伤到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被懊恼与后怕给填满了。但是他不想承认。

　　安棉观察着容井的行为，得出结论，“你在训猫？”

　　容井点了点头，“颗粒很乖，听训。”

　　安棉盯着这只名为颗粒的小猫儿，认真想了想。虽然他现在确实挺害怕的，但这只是因为双方体积差距太大。他其实很喜欢猫。

　　尤其这猫还毛茸茸的，通体偏一种优雅的黑灰色，脖子上却是一圈白色的，四只爪爪也是白色的，就好像带了一条白围巾和四个白手套，看起来特别可爱。

　　“颗粒。”于是安棉也轻轻叫了一声。

　　原本委屈巴巴的小猫顿时竖起耳朵，好奇地看着安棉，整只猫越发兴奋了。但每当它试图伸出爪子，都会被容井给一巴掌给用力拍回去。

　　这是训猫的一种方式。目的是为了让猫知道，这是主人禁止它做的事情。

　　容井不能让这只猫对安棉伸爪子。他必须要让猫知道，安棉的地位比它高。

　　“哈哈。”安棉看着猫儿再一次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刚才怕成那个样子，现在倒是不害怕了。”容井无奈。

　　“你家猫有些笨啊。”安棉笑着道，“它究竟知不知道你想要它干什么？”

　　容井皱起眉头，这真是个深奥的问题，他怎么知道猫知不知道？但这种训练方式应该是对的，以前他就是这么教会猫在正确的地方上厕所的……

　　安棉想了想，又问容井道，“你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特别喜欢的零食？”

　　容井抬起下巴，指了指那排柜子中的某个角落。

　　安棉看着柜子与书桌之间那天堑般的距离，陷入沉默。

　　容井便抱着猫起了身，一手拎着猫后颈，一手从柜子里取出一袋猫零食，拿过来放在书桌上。

　　安棉废了吃奶般的力气，一点一点将包装袋撕开，竟然还真的撕出一个口子。他从里面取出一小块肉。那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方块一样的肉，但对安棉而言还是太大了。于是安棉又将肉撕开，取出一小块中的一小块，抱在手中，朝猫靠近。

　　颗粒顿时嗅到了最喜欢的零食的气味，喵喵叫得越发欢快。

　　容井猜到安棉想要做什么，头皮都发麻起来，“你小心它把你也当成零食，一口就吞了。”

　　“不会的。”安棉笑，“就算你的猫有一些笨，但毕竟是你的猫，总不会笨到那个地步。”

　　安棉用两只手举起零食，靠得离猫更近了。

　　猫猫伸爪。

　　容井拍。

　　猫猫委屈。

　　“你试着在拍完之后捏一捏它的爪子。”安棉说。

　　猫猫再伸爪。

　　容井再拍，并且在拍完之后捏了捏爪子。

　　猫猫再次委屈。

　　猫猫……

　　如此重复了四五次之后，容井看到猫猫又一次伸爪，正准备再拍，手掌却猛地停顿在了半空中。这次不一样了。猫猫在伸爪的同时，终于把尖尖的爪子给收回到了肉垫里面。

　　只有在面对不能伤害的东西的时候，猫才会特地收回自己的爪子。

　　“幸好你这次没有拍下去。”安棉笑道，“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它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结果话音没落，安棉便被猫猫的肉垫给捞得在桌子上打了个骨碌，发出哎哟一声叫唤。

　　还好他没事。

　　安棉任由颗粒捞走了自己之前抱着的那一小块肉，很快便又骨碌一下爬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回头看着容井。

　　容井显然被吓了一跳，到现在脸都是白的。

　　然后安棉又一次钻进猫零食袋里，再次掰出一小团肉。

　　这一次猫猫伸出了胡子，朝安棉身上探了探。有些痒，安棉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这么紧张，”安棉笑着说，“我应该比你想的要结实一点点。”

　　“真的？”容井皱起眉头，想着安棉那一根手指就能被戳翻的样子，不太信任。

　　安棉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之前从你口袋里掉下去的时候，大约掉了半米左右的高度，但是平安无事。虽然只是半米，但那是我现在身高的二十五倍。我当时表皮所承受的力度应为……”

　　“停一停，”容井打断了他的计算过程，“总而言之，你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

　　安棉点了点头。虽然被爪子抓一下肯定还是不行，但被拍几下是没问题的。

　　他之前不和容井说这件事，是因为他怕容井有的没的又老是戳他。之前容井戳的时候还很注意力度，在知道更用力一些也没事之后，容井怕是更要放开了戳。

　　就算不会受伤，老是被那样戳，也并不令人开心啊。

　　之所以现在说了，当然是因为他想要rua猫。

　　在确定眼前的小猫已经不会对自己露出爪子之后，安棉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再一次靠近了这只猫，然后愉快地……

　　被猫给ru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