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星际]》熊猫六六

6、第六章

　　德里斯泰因家并没有在餐桌上交流的习惯，林秋延得以安静地享用完了重生后的第一顿美食。
　　亮黄色的灯光下，长桌上摆着精致的佳肴，一家人用餐的一举一动都能写进贵族礼仪的教科书内。看起来赏心悦目，却少了些家庭聚餐该有的温馨气氛。
　　德里斯泰因公爵坐于首位，略显岁月沧桑的面容不带一丝笑意，仅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安的压迫感。而这家人还能将表面上的平静维持下去，原来的尤尔神经敏感就不奇怪了，在这个家中，容不得半点松懈。
　　期间这具身体的大哥——泰伦，还朝他微笑示意，像是安抚宽慰。

　　这顿无声的晚餐大约费时半小时，在餐后，德里斯泰因公爵才开口对幼子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学校要实战模拟考了？”
　　林秋延微微一怔，意识到这是在问他，他稍作回想：“是的，父亲。就在三天后。”
　　“那在考试前，就不要去学校了。”
　　“……好的，父亲。”
　　林秋延第一时间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对方居然记得自己小儿子学校里一场并不是很重要的考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大约是今天发生的事才导致这位日理万机的摄政王想起了幼子。
　　果不其然，只听大公爵又道：“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你的半点流言蜚语。”这次的语气带了点不容违抗的冷意。
　　林秋延敛首垂目：“我知道了。”
　　公爵颇具压迫感的视线在脊梁挺直却低着头的林秋延身上停留了片刻，因看不清神情，无法判断这个心思不定的幼子是否会阳奉阴违，不过他的耐心也仅够给予一次警告。
　　“好自为之吧。”公爵冷漠地收回视线，起身，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家庭聚会。
　　虽然公爵不曾对这个幼子有过什么期待，可他既然姓德里斯泰因，公爵就不允许让别人有攻讦家族的任何借口，何况是幼子活生生送上去的把柄。
　　没能力做鳌头，那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自量力才更惹人耻笑。

　　“局里还有些事，”陆斯恩在德里斯泰因公爵离开后，也站了起来，“夫人，大哥，我先走了。”
　　陆斯恩如今掌管白虎司，也就是对外情报局，平日的繁忙程度不比他父亲弱，今天还是难得休假在家，不过显然，他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转眼间，五人走了两人，林秋延顺势而为地站起身：“母亲，大哥，我回房间了。”
　　说罢也不等回应，径直转身离开。
　　淑兰夫人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住，她目送林秋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对泰伦笑笑：“尤尔太淘气了，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泰伦也笑，他温和的笑十分有效地缓解了眼下显得尴尬冷清的气氛，“尤尔也是我的弟弟，少年人一时受挫心情不好很正常。”
　　淑兰夫人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她很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性，就怕回学校后憋不住气。
　　“您不用担心，我会再和他谈谈的。”泰伦说。
　　“那就太好了。”淑兰夫人显得很高兴，比其她这个母亲，尤尔更听大哥的话。

　　*

　　泰伦敲了敲书房的门：“父亲，是我。”
　　得到应允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即使如今科技发达，德里斯泰因家和其他许多贵族家庭一样，依然维持着在过去仅属于贵族的一些繁冗讲究，就如野花不得进屋，装饰的鲜花需专门培植，又好比他们完全有能力使用更便捷的感应门，却依然用着厚重而精致的实木门。

　　虽然已是夜晚，公爵却也并不得闲。此时他正和一位心腹下臣通完视讯，见长子到来，他停下手中事务，问：“有什么事？”
　　“今天得到前报，孤狼星上的反叛军被一举剿灭。”

　　反叛军，自称自由军，具体成立时间已不可考，首次出现在帝国视线中是大约三十年前，以一次“恐怖袭击”式的方式高调亮相。
　　那次自杀式的袭击导致正在巡视领地的第七星域总督及其属官乘坐的舰队统统炸成了烟花，派系本就混乱的第七星域因此陷入了长达五年的动乱，虽然最后帝国派出军队镇压平复，反叛军却消失了干净。
　　之后他们并没有再做出类似第七星域一样损失惨重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而是化整为零，和帝国打起了游.击战，多在边境骚扰。
　　尽管对帝国而言，这些军备落后数量不多的反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可蝼蚁偶尔也是很烦人的，加上第七星域的悲剧，就算是碍于脸面，帝国也必须讨回一个公道，因此多年来从未停止过寻找反叛军的根据地和首脑。
　　可惜前国土政治防卫局局长是个酒囊饭袋，声称反叛军的大本营应该是在域外，想要在危险的域外找到一个小小的根据地，无异于大海捞针。

　　直至半年前安斯艾尔·布朗接任国土政治防卫局局长一职，这位布朗家的继承人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查探出位于第六星域边境的孤狼星似乎便是反叛军的根据地。
　　半个月前，帝国发布军令，着李殊贞将军率领霜月军团发动闪电突袭，务必将乱国贼子剿灭，而李殊贞也不负所望，抛开路上的时间，仅用两天便完成了任务。

　　“孤狼星是他们大本营？”
　　公爵在心中回忆孤狼星的位置，那是一个贸易星，他直觉没那么简单，果然听泰伦道：“只是一个据点。”
　　“不过，”泰伦又道，“李殊贞抓住了‘龙岩’”。

　　在第七星域的总督舰船炸成烟花前，一个全身罩着斗篷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第七星域最大的娱乐频道里，声情并茂地邀请所有人欣赏一个让人惊叹的烟花节目，随后第七星域的民众就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总督炸上了天。
　　而这个男人自称龙岩，看起来是个十足的疯子，每一次“恐怖袭击”八成都有他的“身影”，却总是诡秘莫测从未被抓住。

　　“哦？”德里斯泰因公爵有了点兴致，“确认是他？”
　　他感兴趣的不是龙岩本身，再疯再极端在公爵眼里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在意的是龙岩另一个还在怀疑却暂时无法认证的身份。
　　“我的人无法百分百确认，他被李殊贞严密控制了。”泰伦遗憾地说。
　　公爵沉吟片刻，对长子说：“在李殊贞抵达首都星前，龙岩会‘逃走’。”
　　泰伦意会：“好的，父亲。”

　　离开前，泰伦似乎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
　　“我听闻，最近安斯艾尔·布朗的老鼠们似乎在调查遥珩商会……”

　　老鼠自然指的是国土政治防卫局那些吃公粮的职员们，国卫局又称玄武司，和对外情报局、也就是白虎司一样，是帝国的情报机构。两个部门职责虽有交叉重叠，但更多时候还是各司其职。
　　两司历来都是皇帝的直属部门，然而如今权力旁落，白虎司被摄政王为首的权贵掌控，在扩张帝国国土的同时为这些贪婪的贵族们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
　　至于玄武司，虽然同为重要的情报机构，但玄武司比起白虎司却更为敏感，用得好的话便是一柄攻讦政敌的利刃。
　　过去的玄武司主虽是个能力不足的酒囊饭袋，可却很擅长左右逢源，十足的墙头草，好歹在面上维持了几十年的相安无事。
　　可眼下，先帝让德里斯泰因公爵代政五十年的期限已达终点，眼见这位摄政王似乎不打算归还政权，皇帝不能再遥遥无期地等下去，近年来暗中操作不少。
　　他先是让克尔顿·布朗坐上督察院左卿大臣的位置，没过多久，就接着任命安斯艾尔·布朗为玄武司主。
　　同是父子党，就表面权势而言，除了缺少军部支持，布朗家几乎和德里斯泰因家平起平坐。
　　接下来不出意外就是进一步收拢权力，同时拉拢其他军部势力，譬如李家，皇帝的心思几乎一目了然，昭然若揭，可因为师出有名，旁人就睁眼看着布朗家在皇帝的扶持下一步步上位。

　　至于泰伦话中的遥珩商会，如今是帝国三大商会之一。这事让泰伦顾忌的地方是，遥珩商会会长是林家家主，而林家，是淑兰夫人的娘家，这其中若无猫腻，他是不信的。

　　德里斯泰因公爵动作一顿，冷笑：“无事，一群虾兵蟹将而已。”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草包皇帝扶持了一个暴发户来试图挑衅，有点麻烦，却不足为虑，或者说，这一切早有预料。
　　“陛下会明白的，究竟谁才是忠于帝国。”他道。
　　泰伦不再多言，朝父亲行了一个躬身礼，便告退了。

　　*

　　房中，林秋延在镜前打量自己。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他很奇异地发现尤尔的五官和过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可到底还只有十七岁，加上常年的养尊处优，看起来就是个不知事的稚嫩而精致的少爷。
　　或许更接近少年时代的他。
　　可惜如今一双眼睛破坏了这份青涩，林秋延眨了眨眼，略去了深不见底的深邃眸光，琥珀色的眼眸重回清澈，违和感便顿减。
　　转变需要潜移默化，眼下这样足以，即使有人发现异样，也不会想到是芯子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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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是大杂烩，所以命名方面中欧都有~
大家国庆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