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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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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已持续三天了。漠北城满目疮痍。漠北军与北夷军已经过激烈的战争后,现在进入互相试探阶段。战事陷入焦灼,北夷王子很是烦燥,他们此次前来是长线作战,拖的越久形势对他们越不利。漠北城的补给,‘刘康中转站’早随着刘康的死亡而土崩瓦解了。他们只能抢些东西果腹。漠北军,漠北百姓保护自已家园的信念非常强烈,很多人都是负伤作战,倒下了再爬起来,哪怕断了一只手臂,半膀子鲜血淋漓,坚定的眼神凶狠地瞪着北夷人,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看机会就能扑上去,用另一只手收割一条北夷人人性命,死也要拉个陪葬的。漠北城久攻不下。
漠北人的这一仗打出了气势,打出了民族精神,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如此不要命,一步也不退,北夷人心里开始动摇了,他们以为的一场里应外合,势在必得的战争突然就不那么好打了,如同陷进沼泽地一样,进不得退不得,每时每刻在要都在要着他们的命。
北夷王坐在刘康的书桌上,面前摆着北夷的舆图,他指着一个方向问身边人,“你昨日汇报说有大批漠北城的女人儿童走这条路,她们到哪里去?”
“去城西,漠北城战乱四起,他们估计是去避难。”
北夷王子嗤笑,“避难?避什么难,想往哪避!动乱的年代哪都是灾难。到城西需几日。”
“快马两日,以她们那速度得五日。”
“城西是不是有漠北军?”
那属下回答,“刘康刘大人死前发了条命令,他把城西那两万人调回漠北城了,用来保护他儿子。”
“他有儿子么他!给我分兵出来,去追,拦住去城西的那些人。中原人重亲情,在他们的女人孩子面前,我看看他们还能举起手中的刀吗。”
“是,这就去追。”
宁纯熙带着一大队人,老弱病残孕……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耽搁。孕妇受不了长途跋涉,宁纯熙让出自己的马车。老人体力不支了,一些有钱人家的主人也主动下马,需要关爱的社会人士被大家提供着最优先的照顾。儿童呢,儿童也累啊,困的不行了,阿禹给抱着吧……一只手抱娃儿一只手牵马绳,孩子在他身上睡的香甜,甚至流了哈喇,宁阿禹就像没看见一样,目视前方,双眉紧皱,酷的不行。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是他多年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直觉! 宁禹抬手打了个手势,然后队伍后面的一个黑衣人,迅速朝着后面,往漠北城的方向骑马狂奔。不到一日这个黑衣人返回,宁禹暗骂一声,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北夷人追来了,以他们这速度用不了一日,就全被人截住了,不当俘虏也肯定是当人质。危机关头,宁禹手势连连,把他从京城带来的黑衣人全派出去了,必须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城西一日之内是到不了,那就得好好安置一下这些人。
黑衣人训练有素,很快地找到了个易守难攻的高地,位于城西与城北之间有一座城楼,多年前已废弃不用,城楼的样子虽饱经风霜但功能还在。宁禹向宁纯熙说明情况后,就安排众人的转移事宜。宁纯熙不懂战事,她无条件地信任宁禹,让干啥就干啥,非常听话。
城楼地处半山坡,明明不高也不陡的坡,这些人愣是上不去,走两步退三步的,比蚂蚁往大象身上爬还难,愁坏阿禹了,赶明北夷人还没来,这些人先把自己折腾没力气了。宁阿禹走到自家小姐身边,说了句“得罪了”然后扛起宁纯熙健步如飞,气都不带喘的把宁纯熙安顿城楼里,继续再扛下一下……
宁阿禹新一代江湖高手,飞檐走壁,风里来雨里去,见识过多少明争暗斗,恩怨情仇……却都感觉没这几个月过的丰富多彩,她家小姐不是寻常人,跟着她不能走寻常路。左手拎个娃,右手扛个筐,筐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娃,扛吧,要不咋弄。
来来回回的往城楼里运人,生生地把宁阿禹忙出一身热汗。
这个山坡上的城楼外,有一幅生动的景象。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或搀或抱或扛,行动敏捷地穿梭在一群行动笨拙的人流之中,黑影来回七八趟,那百姓还在半山腰,拍着胸口喘着气,声音缥缈的赞扬着,“大兄弟,你这体力可真行,你是练过的吧。”
“哎,大兄弟,俺家有个闺女,今年十六,长的可俊了,你说亲了没?”
“……”黑衣人的速度更快了,阿婆,您是真心大,不知前方危机。
前方有多危机,前方很危机。可以说是如果没有这个城楼,没有宁禹这十几个高手,宁纯熙等这一批的老弱病残孕,撑不过一盏茶,呼吸间就要以让北夷人给灭了。北夷人遵着命令也是快马加鞭,五千多匹战马同时奔跑在大地上,大地都在震动。气势汹汹地涌来,像一只狰狞的巨兽,漠北城这批百姓连塞牙缝都不够。
宁禹把全部人都带进城楼,数十黑衣人一字排开,傲然站立在城楼上。他们身怀绝技,他们身上也有无数的暗器,但在庞大的数量面前却应付的很是吃力,或者说是狼狈。一把银针撒出去可以伤了十多人,但又会有一百人顶上来。一把旋转飞刀,一张良弓强驽,这都是利器,北夷之人挡不了,但五千人呢,黑压压一片像没有穷尽。银针用完了,飞刀卷刃,良弓强驽无剑可射……
砸石头,搬滚木,漠北城的妇人也是能干的,能动的人,有力气的也都积极加入战争。有一些小孩子三五一伙共同滚动着圆木,放在力气大的男人手边,圆木顺着城楼前的大斜坡轱辘着下去,速度越来越快,北夷人在石头和圆木的攻势下损伤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石头用完了,城楼也被大家拆的差不多了。北夷人越来越靠近城楼,人们大眼瞪小眼,绝望的滋味不好受。
宁纯熙从城里出来,走到宁禹身边,陪这十几个黑衣人一同站立,“阿禹,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小姐,回去。”
“阿禹,抱歉。带你们出来,对不起。”
这一仗是宁禹碰到过的最难打的一仗,打的最是用力,力气用到无能为力,打的最是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宁禹飞身向下跑去,大喊道,“宁家卫,随我擒那北夷贼的狗头来。”
数十黑衣人闻声而动,一同飞向北夷军的那个领队,北夷人也迅速收拢包围圈,黑衣人相继倒地,宁纯熙看着孤军奋战的宁禹失声痛哭,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啊,我们何罪之有了,你们的争权夺利为什么先死的总是无辜人。“阿禹回来!!”
宁禹回来了,带着那北夷领队的首级,腹间插着一把刀,鲜血横流。
“阿禹!!”宁纯熙抖着手,拿出手帕,颤抖的想捂住流血的伤口,“周平,周平呢,你会不会包扎。”
周平哪会儿这个,他刚刚搬圆木也被砸到了脚,一瘸一拐的跑过来,边跑边把自己的里衣撕成一条条的。
宁禹摆摆手,捡起一把长剑支撑着自己,想说不要紧,话没说出口,人就倒下了。
北夷人的领队在众人的眼皮下被杀,北夷人有一瞬恐惧,转眼一看那黑衣人躺下了,才又恢复了气势。
北夷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城楼走来,他们时刻提防着黑衣人的暗器,还有从斜坡滚下来的要人命的不明物体。
哪还有什么不明物体啊!城楼几乎都让人拆的只剩个空架子了。
安静,无言!
城楼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样,时光也定格了。
望着北夷人一步步接近,她们除了呆呆地站着属实也不知该干点什么。
北夷的壮汉,虬髯的胡须,结实的肌肉,那不是她们这些人可以抗衡的。力量不对等。
绝望降临。
“姐姐,我害怕。”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站在宁纯熙后面的秋霜听到后,转身跑过去,揉把这个小女孩抱到怀里,“雅雅不哭,我们会没事的。”
这个小女孩也是跟秋霜有缘分,她们刚从漠北城出发时,小女孩就摔倒在秋霜脚边,被扶起后,拉着秋霜的手就不撒开了,一路都像条小尾巴一样。秋霜也喜欢这小女孩,越看越可爱和亲切。与小女孩在一起的是她的外祖母,五十多岁,精神头尚好,就是连日奔波看上去很疲惫,秋霜就对这一老一小颇有些特殊照顾。
给小姑娘喂热水,给外祖母拢拢头发,找此干粮,上城楼的大斜坡,这祖孙俩都是秋霜给背上来的。
秋霜还得了外祖母的夸奖,“你这孩子看着瘦瘦的,还挺有劲。”
秋霜反正是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脸憋的通红,不能说话,怕一张口气就散了,点点头谢谢祖母的肯定。
祖母一看就是被人照顾惯了的,安心地爬在秋霜的后背上,双腿还顽皮地夹了下秋霜的腰,“腰细,胯大,人美心善,真不错。”
“……”姨,您也歇会儿,等我上了这个坡再说话行不。
这趟逃亡途中的美好插曲,暂且不提,当下秋霜一手抱着小雅雅,一手挽着她祖母的胳膊,与斜坡下气势汹汹,步步逼来的北夷人对视着。祖母拍着秋霜的手,大气又沉稳,感慨着说道,“我老婆子这辈子什么事没经历过,漠北城发生了无数次的战争,漠北城是一座在硝烟战火中屹立不倒的城市,漠北城不倒,漠北人就会生生不息,没什么可怕的。我大苦大难经历过,大福大贵也享受过,现在惟一的遗憾是不能见我儿一面,我儿也和你差不多大,未娶妻,我儿很好,霜儿姑娘,你放心我儿很不错的,勉强能配得上你。”
“姐姐,我小舅舅超级不错的,给我买好多玩偶。以后我的玩偶都可以给你玩。”
秋霜被这祖孙俩逗乐了,她们这样闲适地聊着天,仿佛身处的不是战场,而是午后绿草清风暖阳吹拂的自家院子,“一般的人,一般的玩偶我可不要啊,跟你俩说好了。”
“我儿是最好的。”
“我的玩偶是最好的。”
“嗯嗯,好的,好的。”
祖母笑了,找了个漂亮可人的儿媳妇。
您心真宽好哇! 这心态临危不惧,如此看淡生死,秋霜也慢慢放下心里的紧张,“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谁还能活成万年王八不成。”
宁纯熙正好过来找秋霜,听到她这一句嘀咕,瞬间失主,哭笑不得。
都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