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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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地的寒冷空气，仿佛吸多一口气，肺部就会被这无情的温度冻结一般令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维纳。”陆地上的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你放弃吧。”
路？
听到这个词，维纳不合时宜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合适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
对面的人被问住了，确实，无论是“路”还是“走”，都难以与面前的生物扯上联系。
火焰系魔法的照耀下，即使在黑夜中也能隐约看到维纳身下飘荡的阵阵水波，墨绿色的长发如同丝绸一样，在海水中起起伏伏。几缕碎发轻触她苍白的脸颊和尖耳，因为笑容而咧开的嘴中可见一排尖锐锋利鲨鱼般的利齿，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大众认知中的人类。
因为没有得到回答，维纳笑了一声，用动听的声线从容不迫地解释道：“是你们陆地上的生物独特的说法呢。”
陆上的人叹了口气，确实是他失言了，面前的生物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类。他的目光触及海水中摆动着的细长黑影，才真正有种窒息的感觉。
——那是一条鱼尾。
像是映衬了鱼尾主人的好心情，正在悠闲的左右摆动。
他曾听说过联盟中有一人是来自传说中的人鱼种族，三年来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实物。
会是什么品种的人鱼呢？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他也没忘了此行到极北之地的目的，再次向海边的人鱼劝说道：“将‘镜子’上交给联盟吧，他们说过的，以前的事都能一笔勾销。”
单纯的人鱼听到此言，歪了歪头，看似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可惜，尽管人鱼的心思没有人类那么缜密和复杂，却是个十分排外的种族。维纳犹豫道：“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对吧？……”人鱼优秀的视力令她看到了男人胸前的干员名片：“冷…暗雷？好绕口的名字。”
正是因为两人间无甚交情，人鱼才不愿意将信任付诸给他。这个意思过于直白，以至于冷暗雷有些力不从心，换做是无浪在场，人鱼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这个说辞。
只要上交镜子，与联盟的过往瓜葛都能一笔勾销，这对于人鱼来说是个不错的鱼饵，单纯的维纳有点心动了，但也只是一点点的心动，还不至于令她忽视掉交易背后的危险程度，交易对手可是联盟高层的老狐狸。
人类都是卑鄙的外乡人！维纳和其他的人鱼一样，从小就被教授这个道理。
见冷暗雷说不出话，维纳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再与这人纠缠。
“失礼了。”维纳往后游了一小段距离，“魔镜，我是不会交还给联盟的。”
“想要获得什么东西，自然是要拿出与此等价值的东西来作交易，对吧？”这种连小鱼虾都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陆地上的人却对此熟视无睹呢。礼貌微笑着的维纳想到了一个与此无比相适相应的词——【白嫖】
真是形容的太对了！
不做付出却想要获得某样东西的这种行为，可不就是白嫖吗。还是陆地上的人类创造出来的词呢，所以说，陆上的人类真是种矛盾的生物。作为人鱼，维纳实在难以理解。
代号叫做冷暗雷的干员叹息一声，眼看人鱼逐渐后退，那双犹如萤火虫一样散发着柔和荧光的绿色眼眸即将没入海中，他一时有种就这么放走人鱼的冲动。阵阵水波像是海里的风，牵动她丝绸般的发丝，她随水波荡漾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录入摄像机里的慢镜头一样，凝视着他的莹绿色眼睛礼貌的浅笑着，美丽，温柔，虚假，显得像个陷阱，甚至令他忘记了呼吸。
要将如此美丽的生物困于密封的水槽，实在是于心不忍。想必拥有慈悲之心的人类都会这么想吧。
放她走吧。
放我离开吧。
受到人鱼歌声蛊惑的瞬间，他停下了思考。人鱼的语言不像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空灵而缠绵，更像是鲸类的鸣叫，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难道面前的人鱼是鲸族的人鱼吗。视线转向水下细长的黑影，怎么看也不像鲸类人鱼特有，有巨大尾鳍的大尾巴。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好奇，人鱼的眼中笑意更甚，毫无预兆的，哗啦一声将鱼尾甩出水面，不过一瞬又重重落下砸出一片令人心惊的浪花向海洋远处翻腾而去！
虽然是惊鸿一瞥，冷暗雷还是看清了……
青色的尾鳍宽长，鳍尖与后缘皆是雪白色，下叶钝尖且是明显的三角形。就算他不是专业的海洋生物学家，面对这样一条尾巴，冷暗雷还是有着基础的辨识能力：这是一条鲨鱼的尾巴。
人鱼显然很满意冷暗雷惊愕的视线，声音十分愉悦，“即使是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也能大方的满足对方的好奇心，这样的我，真是太有爱心了~~~”
人鱼呀，可是继承了浩瀚大海最为慈悲的精神，非常温柔的种族。维纳简直要被自己的大方感动哭了。
“哈哈……确实呢。”冷暗雷干笑一声，实际上他不太能理解维纳这变化无常的性格。
现场突然安静，只有海浪翻涌的水声。维纳对对方的回答有些失望，不是都说陆地上的人巧言善语，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吗，可明显面前的人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好听的称赞。她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将自己美丽的尾巴展现出来，对方却连一句称赞都吝啬。
陆地的生物果然都很过分。愿望得到了满足，却不愿意支付与之相对应的报酬。
不知为何，冷暗雷能感受到维纳逐渐冰冷的眼神，他心中一跳，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触到了人鱼的逆鳞。显然面前这条人鱼不同于广泛认识中脾性温和的人鱼种族，维纳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格，令他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像是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样，无可奈何地，难以抵抗。
危险是在瞬息间降临的。
“小心！”冷暗雷提醒人鱼，但是他的声音怎么也比不过子弹的迅速，回过神时，本在黑夜中看就是黑色的海水，飘起了比黑夜更加浓郁的颜色，人鱼的身影潜入了海水中，凭借人类的眼睛难以捕捉到她的身影。
既第一发子弹过后，无数的子弹射向海中的人鱼，枪口的火光在黑夜中尤其显眼，但比那更显眼的，是冰川崖上男人头顶的天使光环。
“一枪穿云……”
“我们来晚了，你没有受伤吧？”不知何时，冷暗雷身边来了一名魔剑士，还有一名跟在他身后，十分警惕躲在阴影下的少女。
这名魔剑士的名声虽说不上人尽皆知，但对于联盟中的人员来说，已经足够有辨识度了。
“你是……”冷暗雷说。
“——无、浪！！”打断冷暗雷话语的，是人鱼的怒吼，滔天海浪冲天而起，呼啸着，嘶吼着，风暴汇聚到了海面，好似人鱼实体化的怒火。
看来无浪也不如传闻中的那样受维纳欢心。冷暗雷想。明明这两人的关系好到胜似恋人已经是传到联盟人尽皆知的地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假若是自己被最好的伙伴当成了猎物来狩猎，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一切，都应该归咎于联盟颁布的围剿通缉令才对。
本该由微草警司看管的特殊干员——维纳，独自占领了行动任务中的一样战利品不愿归还至联盟，联盟交涉无果，因此才面向全联盟干员对人鱼维纳发起了通缉令，要将【魔镜】重新夺回。
从未在陆地生活过的维纳无法理解。
明明是多亏了她才能顺利完成的行动中，她只是要了其中一样看起来稍微比较有趣的战利品作为自己的奖励而已，联盟却吝啬于这点褒奖，反而发动人员剿杀如此可爱、正直、单纯的人鱼？
真的不能理解呀。
就连自己的青梅竹马，也带着传闻中的深海猎人来围杀自己什么的……不能理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获得什么东西，自然就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正如人鱼代代相传的故事中，人鱼公主为了到陆地与王子一起生活而舍弃了美丽的喉音与尾鳍，换来了在陆地行走的双腿一样，如此简单的道理，如此简单的……！
为什么陆地上的生物们都不懂呢？
“这就是你说的鲨族的人鱼吗。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啊。”无浪背后的少女一脸苦恼。
“只要是海上的委托，无论什么样的任务你都能完成。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吗？”无浪礼貌的微笑道，毫不犹豫的向左侧移动一步，将背后的少女完全暴露在冷冽、呼呼狂啸的海风下。
少女咂舌，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自然无法否认，更何况她也不能辱了“深海猎人”的名号。
“那种怪物，怎么看都是比逆戟鲸还要麻烦的存在……啧，之后你们可要好好支付对应的报酬啊。”
无浪笑，“那是当然。”
冷暗雷僵住了身体，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一直躲在无浪背后的少女就是传说中的深海猎人。联盟居然委托了轮回寻找深海猎人来猎杀人鱼？他一时不知道该感到愤怒还是悲伤。
在这片大陆上，猎人——是一类世袭的称号，有猎人之称的人都有着不辱这个称号的实力。他们的工作也十分简单，只要委托方付出了相对应的报酬，猎人就会只如委托所言将猎物捕获奉上——
而在这类仅占全球不到百分之零点一的人类当中，深海猎人更是最为神秘而强大的存在。
没想到轮回除了一枪穿云，居然还有另外一名猎人的存在！冷暗雷看向人鱼方向的眼神逐渐带上了悲悯，两名猎人的围攻下，即使他有心要帮助人鱼，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再次对上少女的眼睛时，那双如同大海一样的蓝眸居然搭配着竖瞳，之前的一切玩笑情绪全部不见，只剩下自然界中杀与被杀的冷漠。
那双竖瞳下，哪怕长着一张可爱无比的少女的脸，也无法让人联想到人类。
估计也是个什么人外的种族吧。
作为深海猎人的人外少女，还有头顶光环的一枪穿云，对比之下，他和无浪才像是百分百正常的普通人类。
“真是……令人太失望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人鱼开口了。所指的不是冷暗雷，不是深海猎人，更不是一枪穿云，在子弹攻击下她游刃有余的使用水和冰的魔法进行防御和反击，她口中失望所指的对象，是站在岸边岿然不动，没有参战欲望也没有帮助人鱼打算的无浪。
“看来在海里学过的东西你都忘了呢，无浪。”维纳使用冰冻魔法应付着猎人射向她的子弹。
在海里？？冷暗雷下意识看向无浪笔直修长的，支持他站在陆地上的明明就是属于人类的双腿，但他立刻就领悟到了什么。与此同时维纳一边用冷冰冰的语气补充道：“自从你舍弃了尾鳍，成为人类后。”
“连你也认为我做的事情是错的吗？我只不过是向联盟要求了我应有的报酬。”
无浪一动不动，仿佛是这个世界中静止的存在。维纳面对他的这份冷酷和敌意是他不曾从青梅竹马的维纳身上感受过的，他又想起了自己舍弃尾鳍前往陆地的那一天，还是爱哭鬼的维纳泣不成声的骂他‘叛徒’。
不，他不认为维纳是错的，只是大家的立场不一样罢了。在海中接受过的教育他也不曾忘记过，所以才能理解维纳的行动。
他应该帮助联盟捕捉维纳吗，他应该帮助维纳逃走吗，他的立场不再是简单的人鱼也不是纯粹的人类，这种情况下，就连相对她笑，表示友好，都是作为‘人类’而言不被允许的。
因此他才选择了‘不动’。
不伤害同族的维纳，也不出手帮助人类捕猎她。
但是，当看到子弹穿透维纳的皮肤，维纳身上流出鲜血时，他的喉咙中不自觉的想要喊出人鱼的名字。
“快走！”冷暗雷大喊，手指牵动引线时，一连串的爆炸轰鸣响起。
一枪穿云和深海猎人对此目瞪口呆，深海猎人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这个人类的叛徒！我要向联盟举报你！”
原来就在三人交战的时刻，冷暗雷早已下定决心将原本用来对付维纳的地雷陷阱引爆，只不过此时爆炸的目标是在场两名实力出众的猎人。
冰川轰然开始倒塌，将原本据点在冰川崖顶的一枪穿云吞没在一片碎冰的狼藉中，于地面上行动的深海猎人也受到波及，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停发动的陷阱骚扰下，深海猎人回头对冷暗雷比了个中指，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了冰冷汹涌的极地海水中。
维纳瞪大了眼睛，实诚的将内心的想法付诸于口，“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人类也不全是坏蛋，作为看过她尾鳍的报酬来说，这个人类做的还算不错。维纳开心的笑了，但认真算起来的话，这甚至可以说是救命的恩情了，作为报酬来说也未免太大。
维纳领会了冷暗雷的意思，冷暗雷在帮助她逃脱两名猎人的追捕，这一刻的爆炸已经足够为她挣到逃脱的机会了。
她从魔法空间中取出魔镜，回头对冷暗雷笑了笑，“如有下次相见，我会给你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好心人。”
‘魔镜啊魔镜……’维纳念起咒语。
在她看不到的，汹涌海涛之中，深海猎人的身影蓦然冲出，手持巨剑杀意凛然。
‘带我回到故乡吧’
“维纳！”无浪终于呼出人鱼的名字。
为她挡下巨剑劈砍的人轻启嘴唇，目送着人鱼消失的身影，为她送上了告别的话语“———…———……——”
维纳没入了海中，或许是因为大海的滤镜原本就是悲伤的，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梦幻的模糊，可是她知道，这不是身在大海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爱哭鬼维纳罢了。
【我们人鱼的发音不同于地球上任何一种语言，这种来自深海的话语，是人类无法理解的，最为动听，又最为悲伤的】
人类这种生物，果然不能理解。
“但是我会原谅你，毕竟我是个坚守着海洋慈悲的精神，单纯又可爱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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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消失的这片海域，海洋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维纳的气息消失了，不管用人鱼的语言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回应。没有人知道她是死是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维纳的存在。
“真是……完全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先说好了啊！我可不会赔你医疗费，你应该有买医疗保险吧？哎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口，找个医疗术士治疗一下绝对痊愈不留疤，保证还你原本滑溜溜的顺滑肌肤！”战斗过后，深海猎人忧心忡忡的开始算起这场委托的利益和赔失，她早该知道不应该随便接下联盟的委托，联盟的委托净是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这场委托……”无浪苦笑着开口，“抱歉，都是我的错。”
“……要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冷暗雷十分不好意思。
深海猎人摆摆手，“害，人鱼没了就没了呗。要是真的捕杀了那种生物，我才要害怕会不会被深海诅咒呢。”
一枪穿云摇头，什么也没说。
无浪却像是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明白，回到联盟后会自主领罚。”
“嘶——”深海猎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师父你真是魔鬼”
一枪穿云：“……”
深海猎人立刻抱头蹲下，像颗蘑菇一样不敢面对现实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加训拒绝加训！您是天使！”
是的，从外表上看，不管怎么说一枪穿云都是天使一族。
用恶魔来形容自己的老师什么的，真是个狂妄的深海猎人呢。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