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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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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收到一份来自上海的邀请函,来自“1987年上海国际家具订货会”。工厂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墨池认为,企业若想长期发展,就要随时与国内外同行保持联系,了解最新动向。他着手准备参加订货会的资料,这两个月工厂业务转型,范围拓展了很多,春节后的图册已经无法满足需要。距离订货会只有半个月时间,墨池决定印制新的产品手册。
傍晚,墨池来到思存的办公室,思存正在埋头画图,墨池说,“现在有30页的产品手册需要你设计,三天。有问题吗?”
思存查了一下工作计划,蹙眉道,“这几天每天都有图要交到车间。加班设计出30页,至少要五天。”
最近思存工作非常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墨池狠心道,“必须三天出稿,我来设计文字,你负责图,行不行?”
思存叹了口气,“好吧。”
“还有,上海的订货会,你和我一起去。”墨池说。
思存翻着工作日记簿,看着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说道,“工厂里有这么多事,我不如留下来处理日常事务。”她不是思之声的员工,甚至墨池真的都没有发过一次薪水给他,可是思之声是墨池的心血,她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珍惜着。
墨池道,“工厂里的事我来安排。订货会需要两个人,而且你最近这么累,去上海玩玩也好。”
思存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她指着桌上的绘图纸说,“我得继续画稿了,周扒皮。”
墨池扑哧笑出了声。他简直是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思存为他做了这么多工作,他连一分钱工资都没给她发过呢。
第二天清晨,思存刚来到办公室,墨池就来找她,递给她一本手绘的册子。整整三十页,每页的文字已经写好,需要配图的地方也做了标注。
思存惊讶地看着他,“你熬了一个通宵?”
墨池的眼里布满血丝,“这个东西不出来,你的工作就没法展开。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思存心惊肉跳地看着墨池,他的身体并不健康,这样熬一个通宵,他的身体未必吃得消。她接过册子,忙说,“你放心吧,两天后一定准时交付印刷厂。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休息,睡觉。”
墨池揉揉额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思存连推带拽把他弄到办公室,推进休息间,“什么事情都交给我,你赶快给我睡觉。”
思存立刻开始工作,她白天继续做工厂的日常工作,晚上则泡到资料室,把能用到的照片都一一选出来,然后,又挂着个相机,到陈列室找样品,拍照,然后请人连夜洗出来,再连夜选片。两熬了两天,终于把所有的图片配好,送到墨池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人,思存来到休息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果然听到墨池压着嗓子道,“请进。”
推开那道简单的房门,思存眼中泪光一闪。逼仄的小房间,最多不超过8平米,除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一个旧写字台,一个藤木书架,再无他物。她想起了宽敞气派的温家小楼,想起他那宽大的卧室和几乎独属于他一人的大书房。思存的心揪了起来,怎么温市长的官越升越大,墨池却过上了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呢?
房间闷热,墨池正从床上起身,看到思存手里的稿纸,笑意盈盈,“全弄好了?”
思存点头道,“你看一下,可以的话就下厂印刷了。”
墨池简单地翻了翻,就竖起大拇指,“非常好。”
当天,手册样稿送去印刷厂,思存留在那里盯排版,又让印刷厂打包票,四月底一定要送到思之声。就差逼着那个厂长签字画押。
去上海哪天,他们没有带行李,却拖了一箱子刚刚印制完成的产品手册。思存不让墨池碰那些东西,他的腿不能负重,若是有个闪失可就不得了了。她请工人把箱子送到机场托运,下了飞机又请人送到会场。那天有点闷,暴雨将来不来的样子。他们早上10点下飞机,11点就赶到了订货会现场。一进会场,墨池就遇到了很多老朋友。他和很多人握手、寒暄,谈笑风生。思存看得有点发愣,墨池创办思之声,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却已经在业内很有名气。很多订货商慕名找到他,中午休息之前,他们已经拿到了一张订单。
下午有同行邀请墨池共进晚餐,墨池婉拒了。四点钟订货会一结束,他就带着思存去逛上海。他们走马观花地逛了南京路、外滩,又去了李绍棠曾经任教的大学。上海的大学生比北方大学更加时髦、有活力,一对对年轻的情侣从她身边经过,青春张扬。历史的悲剧已经属于过去,新的一代正在充满憧憬地迎接属于他们的未来。思存血管里的血液都充胀了起来,这里是她亲生母亲的家乡,也是她父母相识、相恋的地方。因此她对这个城市,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第二天,墨池的计划是白天参加订货会,晚上就坐飞机回到深圳。想起昨天思存意犹未尽的样子,墨池说,“今天我要拜访几个老朋友,你在上海好好转转,这里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家。傍晚我在机场等你”。于是,上午思存去了城隍庙、豫园、徐家汇大教堂,下午去了南京路和外滩。到了外滩,她爱上了那里。黄浦江上渡轮的轰鸣,租界时期的老建筑,乌云压顶时就像黑白照片定格的大时代,颇有些磅礴之意。整个下午,她在那一带流连,身着白底兰花旗袍,披着雪白的羊毛披肩,好像沿着长长的时光隧道从旧上海走来的画中女子,也许,她的母亲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她穿得确实有点少了,冷风袭来,不由瑟瑟发抖。看看天色和时间,她招手叫了的士,火速赶到虹桥机场,墨池已经在哪里等她。
看来今天的成绩也很不错,墨池神采飞扬。带来的产品手册都发完了,墨池没有行李,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颇为悠闲地翻。看到思存,墨池嘴角上扬,很温暖地笑了,“来一次上海都没机会带你出去好好吃一顿。我们在机场餐厅吃晚饭吧。”
他拉着思存的手,来到一家装修考究的餐厅。墨池点了蟹粉小笼、盐水鸡、熏鱼、炸明虾、炒时蔬,又要了两碗小馄饨。他们都不是很饿,墨池吃完了小馄饨就放下筷子,思存想到机场餐厅菜价不菲,就不忍心浪费,大口地往嘴里填着菜。墨池笑着说,“每样尝尝味道就好。”思存满嘴是菜,含糊着说,“这么贵的菜尝尝味道?不全吃掉都浪费了。”
墨池笑道,“宁可浪费了菜,也不能撑坏了肚子。”
思存还是发扬她的淳朴本质,把那几道小菜吃得底朝天。回到候机大厅,正巧听机场广播,“各位旅客,很抱歉地通知您,上海飞往深圳的XXX次班机,由于天气原因,推迟起飞时间。具体起飞时间我们将随时向您播报。”中英文重复播了三遍。
他们只好坐下等。刚吃饱饭,思存不免昏昏欲睡。墨池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睡得舒服一些。片刻,思存突然全身一震,捂着肚子,匆匆对墨池说,“我去下洗手间。”
墨池笑了,这个小家伙,果然还是吃多了。
片刻,思存回来,面色苍白,愁眉紧锁。双手还是捂着肚子,恹恹地靠在座椅上,闭目不语。墨池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思存有气无力地摇头。墨池急道,“是不是拉肚子了?我去给你买止泻药。”
思存摇头,“没拉肚子。”
墨池把她搂进怀里,她小脸冰凉,却是汗津津的。他急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带你去机场诊所看医生!”思存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小声说,“不用看医生,正常现象。”
“难受成这样怎么还是正常现象……”墨池话说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思存的红色朋友不期而至。只是,墨池的心又提了起来,以前她朋友驾到,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甚至照蹦照跳,现在怎么难受得像是丢掉了半条命?
墨池西装,裹在她的身上。又起身去帮她打来一杯开水,思存握着水杯,他握着思存的双手。
她的手象冰一样的冷,这可是五月天的上海,已经是初夏了!思存的眉毛一直紧蹙着,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墨池说,“你喝一口开水,暖一下。”
思存听话地喝水,肚子暖和了一些,疼痛却不能缓解。她疼得矮下身去,把自己缩成一团。墨池心里大痛,轻轻把杯子拿开,张开双臂,把思存搂进怀里。他的怀抱时那样的宽阔、温暖。思存腹痛、腰痛、全身酸软。她依偎在墨池的怀里,感到墨池的大手抚上了她又冷又硬的小腹,沿着肚脐,轻轻地按摩。她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靠在墨池的怀里,疼痛一丝丝离她远去,她终于睡着了。墨池温柔地注视着她,眼里是诉不尽的温情和痛楚。他把她搂得更紧些,一动也不动,守护着一生最珍贵的宝贝。
思存睡了快一个钟头,终于被提醒旅客登机的广播叫醒。墨池起身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一个小时维持同一个姿势,他也浑身僵硬,左腿的假肢更是丝毫用不上力气。思存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他搂着思存,两人相互扶持着上了飞机。一进入平稳飞行,墨池立刻找空姐要来毛毯、热水、止痛药。他对思存说,“这种药平时不要吃,不过在飞机上体力消耗大,吃了会减少一点痛苦。吃完药你会犯困,不要紧,下飞机我会叫醒你。”
思存乖乖地喝水、吃药。然后,靠在椅背上,她抱住墨池的一条胳膊,又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在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深圳,墨池一直把思存送回公寓,思存此次反应如此之大,和旅途疲劳也不无关系。此刻在墨池温柔的呵护中,已经感觉好了很多。墨池让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薄被。突然,他俯下身,轻柔地在她的额前印下一个吻,“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第二天一大早,墨池果然捧了一堆食材,来到思存的公寓。思存还睡得迷迷糊糊,看着墨池烧开水,沏红糖,又放了很多红枣、当归、生姜。墨池说,“这些都是补血驱寒的,正适合你喝。”思存感动地看着他,觉得他有点太紧张了,忙安慰他,“这只是每个月的特殊时期,不是病,你不用担心。”
墨池说,“你以前没有这样的毛病。我昨晚看了书——思存,是不是孩子没有了以后,你就这样了?”每次想到那个没有成型的孩子,墨池的心都会抽痛。
思存掩饰地说,“没有的事,我是到了美国水土不服才这样的。”
墨池不容分说,把沏好的红糖水塞给她,“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在家好好休息。”
思存喝了一口,一直暖到了心里。“公司还有很多图要画,晚上,还有广州的孙总要来看货,我若是不在,他又要逼你喝酒。”
墨池说,“不要管这些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思存还是回到了工厂。深圳有很多广式汤馆,墨池找到老板娘,红着脸说明思存的情况,请人家专门给她煲些滋补养身的汤水,送到她的办公室。老板娘笑着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关心老婆的男人,墨池也不解释,只是脸更红了。
他对思存是那么温柔,每餐都恨不得把汤水喂到她的嘴里。看着她吃完,他立刻把碗筷收到厨房,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绝不许她碰一点点冷水。
从上海回来的第三天,第一对中式婚礼娃娃下了生产线。车间主任把娃娃送进了墨池的办公室。真正作出来的娃娃比图纸上还要漂亮,男娃娃衣服上的金丝滚边,女娃娃的凤冠霞帔都精细可爱。墨池看着这对娃娃,心里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复杂。这个娃娃是他和思存共同努力的结晶,他希望娃娃早日上市,接受市场的考验,可是,他也知道,婚礼娃娃是思存留在深圳的理由。娃娃下线了,就到了她离开深圳的日子。因为这个,他曾经希望这批订单延迟交货,但工作不是儿戏,信誉是企业的生命线,儿女私情之外,他更要对思之声的品牌负责,更要保住他的一百多名员工的饭碗。事实上他对这一批货的要求比以往更加严格,这次的工艺品娃娃是一个新的尝试,如果市场反响良好,将给思之声带来新的商机。
墨池让小田拿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纸袋,把婚礼娃娃包好,再系上红色的丝带。他来到思存的办公室,把婚礼娃娃放在她的面前。
思存从图纸上抬起头,既惊异又惊喜。“做出来了?”思存拆开包装,拿出男娃娃,摸了摸那根精巧的喜秤,有拿起女娃娃,掀开红色的盖头。思存兴奋得脸都红了,“好漂亮!墨池,这是我们一起设计的娃娃!”
墨池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他和思存都独立设计过无数产品,但他们共同设计的结晶,这还是第一个。墨池有些激动地说,“这对是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第一对,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思存把两个娃娃贴在胸口,突然泪凝于睫。她背过身去,不想让墨池看到她的泪水。怀着同样情绪的墨池又怎能不懂她的心。他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事先下过一万次决心,思存留下来这么久,已经放弃了太多,克鲁斯每天发来的传真文件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他曾经对着镜子练习过,“思存,回到美国去吧,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法违背他的内心,他听自己说道,“思存,别走,留下来。”
思存仰靠在他的肩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她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我们要是能像这对娃娃一样永远不分开该多好!”
墨池无声地拥抱着她。突然,思存下了决心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墨池,“CCR是我爸爸留下的事业,我不能置他的心血于不顾。墨池,中国娃娃下线了,我必须回到美国去。”
墨池艰难地点头,“思存,别说了,我懂。”
思存的行李箱又立在公寓的墙角,墨池送她回家时见了,心象被刀剜一样的疼。
过了几天,思之声又迎来了一位贵客——香港远东公司的刘总。他和墨池是老朋友了,开门见山,远东公司拿到了英国一大笔订单,做的是高档红木家具,以明清家具造型为蓝本,还要符合欧洲人的人体工程学标准。说白了,既要好看,又要实用。还必须高档。 “老弟,你能不能把这批货做出来?”刘总说。
墨池认真研究了英国公司的要求,对材质、工艺、形态的要求都非常高。不过,墨池笑了,他的公司最大的特别,就是能做出一般公司做不出来的高档家具。
刘总相当的仗义,给了墨池很高的利润。与此同时,合同里也对交货时间、质量等等做了详细的要求。
接下来,墨池开始忙碌。他订购了大批的高档花梨木,增加了相应的设备,还从北京聘请资深红木家具专家作为生产顾问。
车间机器轰鸣,墨池也跟着夜以继日地忙。顶替陈沁和李志飞的人还没有请到,几乎所有管理运营的事情都要墨池亲力亲为。会计小田突然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墨池抬起头,“怎么了?”
小田说,“密斯李被马蜂蛰了!”
墨池倒抽一口冷气,跳了起来,“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田领着墨池来到厂区,几个工人围着思存,她坐在烈日下的花坛里,裸露的左臂已经红肿了一大片。有个女工正为她挑出陷进肉里的毒刺,有人说,“快去找温总。”思存马上阻止他,“不要告诉他。”
墨池沉着声音道,“为什么我告诉我?”
工人们一看墨池来了,赶紧向他汇报情况,思存是给花坛里种花,不知怎么招惹了屋檐下的马蜂窝,好在伤得不重,只被叮了两下。
两下还不重?墨池皱着眉头。看到女工捏着思存的胳膊找毒针,他又是一口凉气,这样会加速肿胀!他一把拉开女工,抓住思存,气呼呼地说,“跟我走。”
工人们自觉地散开,思存被半拖着弄回办公室。
外面阳光正烈,一进屋,光线暗下来,思存感到眼前一黑,咚的一下,人已经被墨池按到了沙发上。思存托着钟得像个大红藕一样的胳膊,看着墨池闪进卧室,片刻,拿了个药箱出来——原来他有个象小型行李箱一样的药箱,打开一看,分门别类,品种齐全。墨池从一个铝制小盒里拿出一支小小的镊子,捉过思存的胳膊。一下,两下,毒刺被夹了出来。思存还不及呼痛,又被拉到水池边,墨池拧开水龙头,拽着她的胳膊哗哗地冲,之后又把她按回沙发上。一连串动作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思存两眼还在乱冒金星,只见墨池的动作突然放缓。
他拿出一个圆圆的一小盒薄荷膏,用棉棒挑起一小块,擦在思存的伤口上。他一手托着思存的胳膊,一只手轻柔而缓慢地擦,棉棒所经之处,一阵清凉的疼痛掠过,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墨池把肿胀的地方全部用薄荷膏抹了一遍,还不放开思存。他突然对着那两个红红的针眼轻轻吹气,清清凉凉的微风,柔柔地拂过痛处,思存的胳膊好受了许多,心里一松,竟然掉下眼泪来。
“现在知道哭了,刚才捅马蜂窝怎么那么神勇。”墨池没有好气。
“我没捅马蜂窝,我在种花,是马蜂自己跑来的。”思存的哭,不是为了手上的伤,而是为了墨池的温柔。
“好好的种什么花。”墨池不以为然。
“你这个工厂里,只有灰和绿两种颜色,太单调了。我想给你种一些花,增添一点色彩。”灰色的房子,绿色的棕榈、凤尾竹,虽然干净整洁,却十分乏味。
墨池没有告诉思存,刚买下这块地皮时,厂里也是花团锦簇,后来他让人把花都移走了,因为那姹紫嫣红总让他想起春天的温家小院,以及家门口的花巷。他站在那里等思存,两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家。后来,他再也等不到思存,也就不想再种花,因为看到那些花会让他没来由地难过。
他突然低下身去,用手曲起左腿,单膝着地,右腿蹲下,捧起思存的脸蛋,轻轻抹去她腮边的泪水。“还疼不疼?”
思存眼泪汪汪地点头。墨池决定安慰她一下。他把小田叫来,简单地安排了公司里的事情,推掉了晚上的应酬。没有陈沁和李志飞,小田承担了许多本不属于她的工作。好在这个朴实的姑娘毫无怨言,把墨池交给她的所有工作料理得井井有条。墨池让司机带他们去了罗湖附近的新都酒店,那里的丹桂轩,粤式茶点十分正宗,墨池带她吃过一次,她非常喜欢。墨池点了一堆吃的,看着思存吃下去。墨池见她手上的手臂并无大碍,甚至也还灵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待到思存吃饱喝足,墨池带她到了一处新开发的楼盘参观。
“怎么,你要买房子?”思存看着制作精美的沙盘,不禁发问。
“恩。你喜欢什么户型?”墨池装作漫不经心。
思存根本没有看那些沙盘。她看着墨池,“你是该在深圳有一个家了。一个大老板,住得那么简陋,你太委屈自己了。”
墨池还在研究沙盘,“一楼带花园,顶楼带露台,你觉得哪种好?”
思存说,“一楼吧,方便。”
墨池摇头,“不好,还是顶楼,露台上面阳光充足,可以养花,还可以喝茶看书。105平米的怎么样?虽然比温家小楼小得多,但也够住了。等我的事业做得更大点,我们就买一套海边别墅,你喜欢X市还是深圳?”
思存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举手叫来了售楼小姐。他低声提出了他的要求,希望立刻就交定金。思存阻止他,“墨池……”
墨池抬起头来,很低的声音说,“我只是想在中国给你留一个家。我不要求你留下来,但是,只要你回来,这里总会有你的一个家。”
售楼小姐带着墨池去办手续,签订了购房意向书,交了一部分定金。相约剩下的部分下个月中旬一次交齐。墨池做这一切的时候,思存都是沉默不语。
一直到墨池送思存回到她的小公寓,思存始终沉默着。司机把车停好。墨池随着思存一起下车,在公寓门口站住。他拉过思存的手,把一盒小小的东西放入思存的手中。思存张开掌心一看,正是那一小盒薄荷膏。墨池说,“晚上冲完凉后再抹上一点,若是还觉得疼,就用冰块敷。”
思存抬眼望着他,正待说话,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笼住了他们。——“摩泽尔。”那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