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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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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华和保姆守在墨池的床前,保姆还拿着条热毛巾,捂住床头的输液瓶。陈爱华抚摸着墨池的额头,一脸的焦急。思存的脑袋一下子大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叫道,“墨池怎么了?”
陈爱华厉声说,“你还好意思问!墨池在外面等了你三个多小时,这么大的风,他的身体哪能受得了?”
思存如当头棒喝,现在已是初秋天气,北方的夜晚已经很冷了,今天又是个大风天。墨池竟然在巷口等了她三个多小时!她蹲跪在墨池床前,墨池烧得脸色通红,一只手上插着针管,正在输液,闷闷地咳嗽。听到她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睛,竟然还努力撑起身子,虚弱地对陈爱华说,“妈,你别怪她,我发烧两天了,和思存没关系。”
“发烧两天还去吹冷风,你真是不要命了 !”陈爱华气急败坏地数落儿子,又心疼,赶紧扶他躺下。墨池顾不得在输液,用插着针管的手抓住思存的手,对陈爱华说,“妈妈,太晚了您和阿姨去休息吧,别为我担心。”
陈爱华对思存嘴上虽凶,心里还是认可的。她起身道,“今晚睡轻点,要是不退烧就喊我。”
思存忙道,“知道了。”她结果保姆手里的热毛巾。药水凉,输进身体又疼又冷,需要用热毛巾捂着加温。
看着母亲走了,墨池虚弱地笑道,“别听我妈的。她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没事。”
思存都快哭出来了,“都是我不好。”
墨池拉着她,让她坐在床边。他的手掌又干又热,灼痛的思存的心。墨池笑道,“以后回来晚了打个电话,你们老师办公室就有电话。”
思存道,“今天晚上迎新生联欢会,我本来想溜来着,没溜成。”墨池病成这样,她决定先不说江天南的事。
墨池又要起身,引发一串咳嗽。思存压住他,小声说,“你别动,需要喝水吗?”
墨池摇摇头,平息了咳喘,问道,“开联欢会到这么晚,吃东西了吗?”他对她的要求越来越简单,吃饱了、穿漂亮了、每天开心了,他就高兴。至于她的学业,他早已不再担心。
思存说,“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为我操心了。我不饿,以后你要是再傻等我害了感冒,我就和你算账!”
墨池还有力气坏笑,“怎么算账?”
思存红了脸,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捶,“反正就是要算账!”
墨池笑得眼睛弯弯的,“我媳妇最厉害了,到啥时候都是你有理。我这辈子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一瓶药水输完,思存帮他拔掉针。她刚来温家时,墨池的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输液,这些护理工作她练得非常得心应手。这两年墨池身体好了很多,思存的手都生了。她很小心地拔针,生怕弄疼他。然后,迅速地用棉签按住针眼止血,一分钟后,又贴好胶布。
全都忙完了,墨池又拉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思存顺势歪在床上,把头埋进墨池的胸口,闷声说,“你等不到我,是不是特别生气?”
墨池抚摸她的头发,喘息着说,“不生气,就是很担心,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他没说,刚开始不是担心,而是失望。他下班就等在巷子的门口,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夜深人静。他总以为下一分钟思存就会回来,却总是失望。直到浑身发热,头重脚轻,被母亲和保姆搀回房间,他的担心已经完全取代了失望。现在看到思存平平安安的回家,他的心才落了地。
“我能出什么事。”思存嘟囔。
墨池故意把话说得轻松,“我怕坏人把我媳妇抢走了啊!”
思存又想起江天南的纠缠,心中愤懑,试探着问墨池,“要是有别人喜欢我,追求我,你会怎么办?”
墨池烧得昏昏沉沉,没有听出玄机,随口答道,“我会为你骄傲,因为你值得人去爱。”
“啊?”这个答案太出乎思存的意料了。她失望地说,“那你就让人把我抢走啦?”
墨池道,“当然不会。我会找那个男人决斗。杀死他,或者被他杀死。” 平日温文尔雅的墨池竟然面露凶色,被高烧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睛也冒出精光,甚是吓人。
“啊!”思存惊得嘴巴大张,足足能塞进一个鸡蛋。“为什么?”
墨池故意恶狠狠地板起脸,嘴角却扬起笑意。 “因为爱情是有独占欲的,我就是要霸占你,占得牢牢的,谁想抢,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如果我不爱你了呢?”她常问墨池一写稀奇古怪的问题,墨池只当这个小姑娘傻劲又犯了,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我是说假如。”思存打破沙锅问到底。
墨池笑了,女人想象力就是丰富,学中文的想象力更是丰富,她常问她一些“我要是丢了呢?我要是傻了呢?我要是死了呢?”气得墨池想扯她的乌鸦嘴。思存振振有词说要写小说,搜集素材。几年了,也没见她写出什么。不过,老婆的问题,墨池还是会认真作答,“你要是不爱我了,我就会放手,让你到你爱的人身边去。”
“为什么?你刚才还说要杀人。”
墨池说,“因为爱你就要一切为了你好。如果你爱我,谁想碰你一下我都会和他拼命。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会放你去爱别人。”
思存歪着头,对这个答案不甚理解。墨池撑起身子,掀被就要下床。思存急道,“你又要干嘛?”
墨池道,“有礼物送给你。”他脚步发软,在思存的搀扶下吃力地单腿跳到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思存又扶他回到床边。几步路程,墨池已经全身是汗。
思存帮墨池擦干汗水,才拿起木盒,边开边问,“这是什么?”
盒子里有一只可爱的俄罗斯娃娃,和当初婧然送给她的俄罗斯娃娃大小相当,却是个男孩,金发碧眼,穿着俄罗斯传统盛装,像个新郎官。墨池笑道,“婧然送你的那个女娃娃,你跟宝贝似的。其实这个娃娃两个才是一套,一个新娘,一个新郎。以前只有一个,前几天我去友谊商场,看到了这个男娃娃,所以买下来送给你。”
思存惊喜地抚摸着那个男娃娃,红着脸说,“这个是你,女的那个是我。”
墨池把男娃娃摆在床头柜上女娃娃的旁边,笑道,“永远不分离。”
墨池累了,浑身又开始发热。思存赶紧扶他躺下,给他又吃了两片退烧药。她自己也躺在他的身边,关灯睡觉。墨池一直紧紧搂着她,好像生怕她真的被人抢走一样。
第二天,墨池没有退烧。这不是好事,持续发烧很有可能让他脆弱的肺部承受不住,导致慢性肺炎复发。思存悔恨交加,早知道墨池会为了等她病成这样,她宁可和老师闹翻也不参加那个劳什子联欢会。墨池一点也不在意,还歪理多多,“科学证明,时不时得点小病,释放一□□内的病菌,就不会得大病了。”
思存正在给他扎点滴,闻言白了他一眼,手上却极尽温柔之能事。可是墨池手上的血管太细,她又太久没碰过针,扎了几次都没成功,墨池的手上已经一片青肿。思存脸上沁出汗珠,说道,“要不找护士来家里扎吧。”
墨池笑道,“不用。就你扎,挺好。”
思存只得给他换了只手,拿止血带绑住他的手腕,在他手背上啪啪地拍。然后,在他手背上细细寻找血管。瞅准了,屏气凝神,把针推了进去。思存紧张万分地解开止血带,好在,这次终于一针见血。思存松了口气,调整液体速度,看着药水一滴滴的滴进墨池的身体。思存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快让他好了吧,要不,让我替他发烧也行。”
墨池烧得浑身无力,听到思存的祈祷,心中却涌起了阵阵的暖流。这个死心眼的姑娘,为了他的健康,竟然祈祷以身相待替他生病。他又怎能不用全部的爱来呵护她?
这一天他们过得安安静静,墨池输了一天的液,时睡时醒,思存一直守在他身边,他醒了,就喂他吃清单的稀粥小菜,怕他闷,又给他读书读报。等他睡着,就趴在他的身边打盹,像只乖巧的小猫咪。病中的时光,倒也惬意。
晚饭后,思存收拾东西准备返校。墨池的热度似乎又高了起来,思存急得要去报告陈爱华,墨池拉住她道,“别告诉妈,一点小病她就大惊小怪。”思存道,“都烧了两天,还是小病吗?”墨池拉住她的手,“你留下陪我,我明天就能好。”
思存放下书包,坐回墨池身边。他烧没退,她自然不会回校。病中的墨池精力不济,还没到八点钟就昏昏欲睡。思存索性陪他一起睡,她宽衣解带,钻进被窝,柔软的小身子贴在墨池的胸膛,给他干燥灼热的身体送去阵阵清凉。
原本昏昏沉沉的墨池被她贴得心猿意马,登时兴奋。思存感觉到他的小腹紧绷,斗志昂扬。她被他的温度烫得浑身酥麻,微微战栗,声音颤抖地哼道,“墨池同志,你现在是病人,给我老实点。”
墨池反身搂住她,把发烫的额头埋在她的胸口,喃喃地说,“病人的要求,可要满足我。”他单膝撑住身体,发起进攻。思存呼吸急速,浑身炙热,她口不对心地劝道,“你还在发烧,身体会受不了。”墨池嘿嘿坏笑着,“我健康得很!”他发起猛烈进攻,从未有过的热度直达她的内心深处,思存脑中最后一丝清明被激情取代,一层层热浪带着欲望的极致直冲云霄。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在空中飞翔,又好像在热烈地燃烧。
第二天清晨,思存一摸墨池的额头,竟是一手的清凉。忙给他凉体温,昨日还在高烧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恢复正常了。思存高兴地说,“终于退烧了 ! ”墨池狡黠地笑道,“因为有最好的退烧药。”思存知道他说的是昨夜的激情,顿时粉面通红,那的激情在胸中还留有余味,让她直到现在都无法平静。
墨池看看手表,催促思存道,“快上课了,你得走了!”
思存故意磨磨蹭蹭,万分不舍地说,“我下午再走,上午是刘志浩的现代文学课,不上也罢,于小春会帮我答到。”
墨池道,“那可不行,刘志浩跟你那么熟,你不上课他肯定能发现。他要是在考试上为难你就不好了,你还带着处分呢。”刘志浩平时和学生打成一片,上课却毫不含糊,尤其是考勤,迟到的警告,缺勤该科考试直接算不及格。搞得学生们既喜欢他又怕他,永远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处分”是思存心中永远的痛。学校都把舞会开到迎新生联欢会上了,她那个“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处分却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毕业前要是不撤销处分,成绩优异的她就没法毕业。她找领导反映了几次,领导只告诉她安心学习,毕业前会给她撤销的。因为那个处分,她的大学生涯总是背着个无形的包袱,想不起来就算了,偶尔想起来,总觉得又委屈又担忧。
墨池见她蔫了,知道自己说重了话,赶紧转移话题,“快走吧,我一会也得上班呢!”
思存叫道,“你病还没好透呢!”
墨池笑道,用报纸社论的口气说,“这叫轻伤不下火线。感冒发烧就不上班了,还怎么建设四个现代化?”
思存摸摸他的额头,确定真的是没事了才说,“那好吧,反正我下午四点多就没课了,整好去你单位等你下班。”
保姆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早餐,招呼他们吃。思存捞了根油条啃着,请求保姆给墨池单做小米粥,油条,对于病情初愈的墨池,太油腻了。她快迟到了,叼着油条就骑上了自行。
思存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刘志浩的现代文学史。大三的思存已经会评断一个老师,刘志浩做活动生动新颖,课却讲得比较呆板。现代文学史本来扩展内容就不多,刘志浩也没有太多的讲台经验。思存听得索然无味,开始盘算下了课怎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另一教学楼的英语教室。
思存这学期选修了英语听力与口语课,每周一上午十一点,正好是刘志浩课结束后的五分钟。刘志浩的教室在东楼五楼,英语口语在西楼六楼,路上哪怕耽搁一分钟,她都有可能迟到。听说这门选修课异常火爆,去得稍晚连座位都占不到。
下课后,思存和于小春说了再见。于小春没有选修英语课。思存匆匆跑下五楼,又匆匆过马路,匆匆上六楼。才踏进西楼,就听见上课铃声震耳欲聋。思存跑得呼哧带喘,终于在英语老师刚刚开讲前冲进教室。
果然火爆,教室里黑压压座无虚席,就连过道都加满了凳子。思存脸色通红地四下观望,进退两难。突然有个男生站了起来,让出一个空位。他旁边的另一个男生挥手叫道,“思存,过来,我给你占了位子。”思存抬眼一看,正是江天南。
整个教室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思存。思存连忙摆手道,“有人坐了,我不坐。”
江天南扬声道,“我刚才和他说好了的,位子是我给你占的,你来了他就得走。”
教室里响起一片嘘声,老师刚讲了开场白就被打断,很是不悦地说,“要上课就赶紧找座位,不上课也别影响其他同学。”
思存尴尬万分,只想尽快脱离焦点。她低下头,快步走到江天南的旁边坐下,拿出书本,坐端正。
思存是在走神。她知道江天南的心思,和他坐在一起,怎么都别扭。她故意扭头不看他,自己都觉得做作,又正过身子,低头死瞪着书本,眼睛却不自觉地往江天南那边瞟。她暗暗想,只要江天南想和她说话或者搞小动作,她立马起身就走。大不了不上这门课。反正她们学校的英语类选修课不计入总成绩。没想到江天南若无其事地听讲,还不断会意地点头。思存自己闹了个没意思,赶紧集中精神,认真听课。进入八十年代,学英语的资源越来越多,老师进行了简要讲解后,打开收录机,为他们播放原文录音。江天南一边听一边快速地做英文记录,显然功底相当不错。思存的英语成绩也很好,但是她学得是哑巴英语,读写没问题,听说却差了很多。老师放的录音,她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这个老师很会调动课堂氛围,放完录音,马上安排了互动环节,请同桌之间模仿录音互相对话。选修这门课的大都是英语角的积极分子,不怕多说,就怕不说。对老师的安排热烈拥护。思存有点傻眼,她的同桌不就是江天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决定一言不发的,可是老师让同桌之间对话,她哪敢不对?她不情愿地对着江天南,摆出不合作的态度。江天南开始讲话,他的发音很标准,口语很流利,但是声音没有墨池有质感,思存皱皱眉,等他说完,面无表情地往下接。
“You have such beautiful voice。”(你的声音很动听)做完练习,江天南说。
思存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扭头看后面两个同学的对话,不和他多废一句话。
练习完毕,老师说,“下面请最先完成练习的一组到台上来表演一下。我注意到了,最先完成练习的,是中间的这两位同学。”老师走下讲台,站在江天南和思存的旁边。
这节课的后半截,思存基本没听进去什么。刚才在台上,她紧张得磕磕巴巴,和江天南的倜傥风度形成鲜明的对比。下讲台的时候,她还一脚没踩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大马趴。多亏江天南反应迅速,长臂一伸,一个猴子捞月把她捞了起来。教室里发出哄笑声,思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