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之心人皆有》阿泠泠

1、第一章

　　姜扬衣怀疑自己疯了。

　　脑袋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响，“请确认”、“请确认”、……

　　幻听

　　她打算复查时问问医生，看是不是大脑缺氧的后遗症。

　　坐在会议室里，姜扬衣不由自主按住太阳穴，试图关停杂音。

　　两小时前她刚出院，本该在家休养，但经理让她来公司一趟，必须、立刻、马上，以及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姜扬衣是财务主管，负责全公司两千多人的薪酬核算。此外，工作内容还包括审核报销单。出纳把收到的原始单据制作成内部报销单，给到姜扬衣手上，由她审核后制作会计凭证交给经理签字。

　　每天工作量挺大，还不能拖。

　　行政部门好些，销售部老油子特别难打发，跑来靠在格子上朝她挤眼睛，“嗨伊丽莎白，给我开个后门，催催我的单。”

　　此刻这帮老油子和财务部的同事们仍然有说有笑，但压低了声音。姜扬衣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但她毫无办法。

　　姜扬衣没有英名文，伊丽莎白是前任负责薪酬核算主管的名字。每个人喊完才反应过来错了，但有什么关系，大家来工作的，不是来做朋友。

　　经理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伊丽莎白，噢，扬衣，来一下。”

　　经理打量坐在桌子对面的姜扬衣。

　　姜扬衣，一年多前进公司，沉默寡言，但是非常可靠，肯加班。

　　海关、税务检查，会计事务所年审，财务部抽调人手，姜扬衣从无二话，一天可以工作十八个小时。

　　经理想不通。

　　二十七岁的姜扬衣，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头发用根黑头绳扎成一把。

　　一个好用的下属，怎么就跟富三代扯上了关系？

　　经理摆弄手上的笔，“身体好点了？”

　　姜扬衣点头。

　　“我和人事部谈过，他们答应让你自辞，不作开除处理。”

　　“如果我不同意？”姜扬衣问。

　　“扬衣，他们有证据，那时间段只有你进过会议室，东西不可能不翼而飞。”经理叹口气，想到公司内部纷纷扬扬的传闻，“退一步海阔天空，哪里找不到工作，何必跟资方对抗。”她靠向姜扬衣，压低声音，“换个城市，天大地大。”

　　谁想得到，集团董事的小孙子，曾经跟姜扬衣谈过恋爱，还闹了场极度不愉快的分手，以至于他发话说见姜扬衣一次就打一次。

　　经理怜悯地看着姜扬衣。

　　集团有那么多分支在全国各地，偏偏富三代来这里当总经理，发现了前女友的存在。

　　冤家路窄。隔了十年还记得这么深非要整前女友，也是少见了。听说姜扬衣走投无路，夜半自杀，幸亏被邻居发现，送去医院急救。

　　闹出人命总归不好，富三代才肯让步，同意让她自辞。

　　“不会再想不开？”经理不放心地问。

　　姜扬衣摇头。

　　其实自杀到一半就后悔了。

　　“那就好。算了，年纪轻，机会多的是，今天他踩你，以后你让他高攀不起。”

　　姜扬衣笑了，“有这种可能吗。”

　　她用的是肯定句。十年前，她连学业都没法继续。被大学劝退，父母想尽办法把她送进一所三本读完大学。学历一般，找工作也难。她又缺乏斗志，没加入考研大军，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两眼摸黑送上了门让人整。

　　经理也笑了，双方没就这个话题继续再说。

　　“好聚好散。”她觉得自己做了桩善事，算对得起下属，轻松地笑道，“当年你怎么他了？”

　　“也没怎么。”

　　确实没什么，只是在劈腿男友和背叛闺蜜的脸上，用荧光笔写了“狗男女”并且让同学都来看而已。

　　姜扬衣不肯说，经理微微不悦，“好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接手你的工作，现在收拾东西办手续吧。”

　　姜扬衣站起来，“谢谢！”

　　她向来当天事当天毕，系统里的文件也一直部门内共享。现代化办公，财务工作早就拆分成流水线作业，不存在非谁不可。

　　办公桌柜里私人物品只有一只杯子，日常喝水用。

　　头里那个声音响得越来越频繁，姜扬衣回到家赶紧吃了颗止痛片。她恨不得摘下脑袋，放膝盖上好好安抚一番。

　　幸好药效发作，她昏昏沉沉睡着了。

　　“姜扬衣，这是浮士德实验系统。本系统致力于开发人类潜能，进行有针对性的激活，即使睡梦中也能让普通人……”

　　姜扬衣大写的问号。

　　完了，幻听的内容居然井井有条，甚至还会提示风险。

　　“本系统尚在实验中，可能对身体造成以下伤害：一，大脑过度刺激，白天精神不振；二，沉迷系统，不愿意面对现实；三，…”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处，医院办公室内。

　　“大脑死亡？不，我不同意实验！”丁红歇斯底里大叫，眼泪迸得满脸都是。

　　办公室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其中一个走到她身边，屈膝下蹲，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丁红恨恨拍开他的手，“不用假好心。”

　　那人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叶太太，我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叶先生提出要参与意识指纹实验，我非常吃惊。由于缺乏实验体，实验进展缓慢。”坐在原处的另一个男人温和地说，“不过实验风险不大，就像手术风险告知一样，我们必须考虑到极端情况，征得病人家属的同意，实际上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非常小。我们在病人脑部植入芯片，相当于一个信号放大器，给予大脑刺激，让病人能够醒来。病人就像在做梦，不会伤害到身体。我们还可以利用仪器，读出病人原来的记忆，移到载体内，可以跟人交流。说句狂妄的话，这相当于永生。”

　　丁红泪汪汪地看着那人，“教授，最大可能会怎么样？”

　　“保持原状。很抱歉，毕竟实验还不成熟。”

　　“相信我，我再三考虑过，最多就是保持原状。”站在丁红身边的男人抹了把眼泪，“我只是不想叶展无知无觉躺在那。快十年了，他应该跟同龄人一样，恋爱结婚，继承家业，做个快乐的富家子。”

　　闻言丁红泪水淌得更快。

　　“实在不行，我们请教授复制叶展的记忆，用慰欢做载体。”

　　丁红猛地抬起头，“你愿意？”

　　男人点点头，沉痛地说，“我有两个儿子，但还不如只有一个。”

　　丁红红肿的双目中露出冷笑，“行，你愿意那我也敢。教授，我答应了。”

　　姜扬衣即使在场，她也认不出这里就是两天前她接受抢救的医院。医院办公楼如同一道屏障，把前后分成两个世界，前面是普通病人就诊的地方，拥挤的人群，匆忙的脚步，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后面，庭院鸟语花香，医护人员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轻言细语。

　　姜扬衣只是普通人。

　　她非常节俭，租了一间二十几平方的房子，每年双十一买次优衣库，平时吃煮面条而不是泡面。

　　她有点存款，够过两年眼下的生活。

　　但是这样的生活没什么趣味。靠墙摆着床，离床脚一米处是衣柜，衣柜边上是写字台。靠门的小桌子上有电饭煲和电磁炉、锅子，还有两只碗一个碟子一双筷子。

　　姜扬衣没有朋友。她不相信世上有友情。幸好父母爱她，但他们也是普通人。为了多点收入，他们下班后接了别的活来干，没有时间和精力关注独生女的想法。

　　他们只知道女儿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虽然加班多了点，但年轻人多干活，应该的。

　　这是领导给你机会，多学，学到就是自己的。他们经常对姜扬衣说。

　　从他们身上，姜扬衣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

　　兢兢业业一辈子，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拍歪，比如用尽积蓄帮年少气盛闯祸退学的女儿支付“大笔”转学金，从头再来攒钱防风险。

　　这笔款子在有的人那里不值一顿晚饭。

　　姜扬衣不想要这样的未来。

　　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

　　身为弱者，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她问自己。

　　“本浮士德系统将供给各种训练方案，您的潜能将得到强化，挑战生命极限，爆发能量，成为掌控人生的强者。”

　　“最后，请确认接受实验约定条款。”

　　“我愿意。”姜扬衣喃喃道，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请再次确认。”

　　“愿意。”

　　同个时间，医院尊贵客户住院楼里，正在进行手术准备。

　　“贺医生，这种小手术为什么要你主刀？”手术室巡回护士好奇地问。

　　贺云生用毛刷刷洗着双手，没有回答。器械护士插嘴道，“轻点。”她做了个手势，示意病人家属在外面看着监控。

　　巡回护士闭上嘴。

　　有钱，怎么烧都可以。

　　“教授叮嘱的。”器械护士小声说，“不过，有钱也有买不到的东西。”

　　等在门外的那对夫妻，早已只剩名份，而维持名份的原因仅仅因为股价。钱多又怎么样，两人的独生子是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手术极其简单，创口也很小，丁红仔细检查后才放心。

　　“麻烦贺医生。”她知道贺云生是教授的得意门生。随着资历增长，教授上手术的时候非常少，更多时间花在理论研究上，反而不如自己的学生技术娴熟。

　　“应该的。不用担心。”贺云生垂眼看向毫无反应的叶展，后者被照顾得很好，英俊帅气的轮廓没有太大走形，“会有效果的。”

　　“好。”丁红以为贺云生是在安慰自己，尽管万分焦虑，仍然回了一声，“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