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动》木图

22、第二十二章

　　高中生早已不过六一节了，但六月一日还是悄无声息的到来了，在他们眼中只要不放假六月一日和平时的日子没什么区别。然而，对于林易南来说，六月一日是具有非凡意义的一天，因为这是她母亲的生日。
　　从林易南记事起，在这个童心稚趣的日子里，最开心的就是和母亲一起，每次从学校里参加完校园活动回到家，母亲都会做许多好吃的，也会空出一天来陪她玩，不做别的，就是静静地陪着她。
　　“林易南，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篮球场啊，大家都聚集在那呢”赵学涛看着抱着腿坐在草地上独自发呆的林易南，也挨着她坐下身来。
　　林易南没有接话，目光依旧悠远而绵长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赵学涛也不介意，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偷偷地瞥向她，清冷孤傲的表情令他鼓起的力量泄了一大半，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微风抚摸过青嫩的枝桠，吹向席地而坐的两人，带着清新的芳香气息飘过赵学涛的鼻尖，久久没有散去，不知道是大自然的香味还是林易南的，格外好闻。
　　坐了一会，赵学涛便耐不住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开口问道“林易南，高一就要结束了，这一年谢谢你的帮助”林易南没有理会他，赵学涛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清楚，又解释了一遍“就是谢谢你一直教我问题，在我学业上帮助我很多”
　　“没事”不咸不淡的声音飘向了他，却让他蓦然振奋，又接着问道“你高二选文科还是理科”看着没有讲话的林易南，有些苦恼，兀自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选文科还是理科，我想选文科又想选择理科，我真的很不想背政治的那些东西，但是物理成绩不高不低，怕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你说我选什么好啊”
　　“选择对自己最好的”
　　模棱两可的答案，根本没有解决他的问题但还是问道“你是说选文科？”
　　“我不知道”
　　“……”
　　赵学涛又换个话题说道“我都没怎么看你和他们一起玩，一个人坐着不无聊吗”
　　“ ……”
　　这话要怎么接？赵学涛哽了一下又说道“听说你家在河岸市，你怎么跑这么远来读高中，你家人不担心吗”
　　“恩”
　　……
　　这次江淮没有上场打球，而是坐在一旁观望，环视一圈都没有找到想要看见的身影，起身朝操场看去，遥遥的就望见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人，虽然林易南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但是心中还是不舒坦，不高兴都溢上了脸。
　　“干嘛呢”，谁有又惹你了”唐书艺坐在篮球架下，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江淮。
　　舒寕望了眼草地上的两人，看了眼又混迹在男生群里的江淮，朝操场上走去。
　　赵学涛的余光瞥到了朝这边走来舒寕，停了下一直说话的嘴，就拍拍身上的干草起身离开了。
　　舒寕学着林易南的姿势抱着腿坐下身，看了眼呆坐不动的林易南后，将视线移向操场上的人。
　　林易南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来来往往的两人仿佛都与她无关。
　　江淮坐不住了起身朝林易南走来。
　　黑色的阴影投落在林易南的身上，“起开”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林易南拧了拧眉毛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另一边的操场走。
　　江淮拉住林易南的校服衣角眨巴着眼睛无辜道“我没说你”
　　“恩”挥开他的爪子坐到升国旗的台阶上。
　　舒寕在一旁看着男孩一脸紧张的表情嗤道“怎么，怕我说什么”
　　“你觉得呢”
　　舒寕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眸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四个字如强大的压力一般压着她。
　　“原本就没什么，只是看情面上提醒你一句”说完慢悠悠的朝林易南踱步而去，在她的上台阶左后方坐下，没有出声，但静不下神，伸手缠绕上她下垂的马尾辫发尾，卷成一个又一个小花圈松开手，待消失后再来一次，林易南的发质很软，再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又变回原样了。
　　“让我一个人呆会”眼神里依旧充满了空茫，无目的地注视着远方，吐出的声音犹如落叶一般轻飘。
　　从一大早晨读开始，江淮就能感受到林易南浑身上下释放的不对劲，但是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停下手中扰乱的动作，向前蹬了一个台阶坐在林易南的身边，伸直腿双手后撑偏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似乎泯没了四周的声嚣，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宁静。
　　一条条突兀的声线撞破这一片寂静，江淮拧眉不悦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唐书艺踩着厚重的脚步声，喊着江淮的名字。
　　江淮看了眼没有收到影响的林易南站起身阻止唐书艺继续前进的脚步。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江淮跟着他去了球场。
　　舒寕看了眼在球场上的江淮朝林易南走去。坐下来并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舒寕才出声“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幸运而且很幸福的人”悠远飘渺的声音宛如从天际边随风而来，没有在意林易南是否在听，自顾自的将时间流逝中的遗迹都掏出来。
　　“小时候，我算是被爷爷奶奶抚养大的，住在一个美丽却又很偏远的山村里，村子里有不少的人家，说来奇怪，这么偏僻又在半山腰上的村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户人家，村子里的人主要的经济收入是山上的野菌菇，好一点的人家会有一个鱼塘。但是除了过年，人都不多，基本上都是老人家，有事没事就围在一起唠唠嗑，话话家常，而小孩们也都聚在一团，那时候没想过外面的世界，每天只有低着头的一方寸土。而被一座座小山围绕的村子只有唯一一条小路通向外面，是条山路，我们只有在那里游荡过，却从来没有出去过，听说那条路很难走。小伙伴渐渐长大了，被父母带离了大山，而我也不例外，我很开心但又很慌张，那时候我才五岁，我笑着向奶奶挥挥手，牵着父亲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在那条路上来到了江城。这里的繁华与热闹是我从没有见过的，但五岁的我懂得什么，只知道这里的灯好亮啊，有好多颜色跟爸爸给我买的糖果一样，然而，我只能留在狭小而简陋的平房里，对着一盏散发着昏暗的灯光。四面都是墙像监狱一样的水泥盒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偶尔还会有老鼠或者蟑螂出来和你抢食，父亲无休止地忙碌，往往顾不上我，我一个人穿衣，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在其他小孩还在父母的怀抱里时，我就要自己独自照顾自己，我想奶奶觉得江城一点都不好，那时候我才六岁”说完自己笑了下，又接着往下说“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敢相信我是如何做到的。可是有一次，我去拿开水冲泡面的时候没捧住，开水壶落地的瞬间炸裂滚烫的热水四溅，飞溅到了我的身上，我哭了，更后悔来城里了，觉得爸爸骗人，城里一点都不好玩，也没有好吃的。哭声太大引来了隔壁的阿姨，她将我送进了医院，却没想到那一次既然是美好的开端，轨迹慢慢发生偏转，幸运女神终于看见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我见到了钟姨，我至今还没有忘记钟姨抚摸我脑袋时的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亲切，她会向奶奶一样温柔的唤我宁宁，关切注意我的伤疤，在我疼的时候会给我呼呼，填补了我内心对母亲的一切，那时候我就想如果钟姨是我母亲就好了，而那时候的江淮顽皮又捣蛋，他是江家的小霸王除了江叔，他谁都不怕，江家的佣人怕极了他，他会捉弄我，也会跟我讨好…”
　　林易南看着舒寕脸上露出浅浅又怀念的微笑，出声道“下课了”。
　　充满美好意味的回忆声被林易南毫无起伏的声音打断了，书寕的脸有些狰狞。
　　远方传来李思雅的声音，“林易南，快走啦”
　　林易南站起身欲要离开，却被拉住了手，很用力，紧紧的箍着她。
　　舒寕收回视线看向她道“你知道被喜欢和依赖的人伤害的那种痛吗？痛彻心扉，你感受过吗？因为你，江淮违反了许下的承诺；因为你，钟姨反口说要收我做干女儿；因为你，我父亲被江家辞退，这个年纪还要去找工作。都是因为你，你知道我为了考上江城一中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吗，本来就不聪明的人，为了跟上江淮的脚步，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而你…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劫匪，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说完了？可以放手了吗？”林易南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她说的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林易南毫无波澜的面孔更加刺痛了舒寕，她不断收紧手指，握紧手里那只细瘦的手腕，当尖利的指甲陷进了林易南白嫩的肌肤，血珠随着指甲缝慢慢渗出时，书寕的心里觉得有一丝的舒坦，但是林易南的面容上丝毫没有变化，沉静得吓人。
　　篮球场边上的三人等的有些不耐烦，扬声喊着“林易南，你好了没啊”
　　林易南看了她们一眼回答道“你们先上去”，随后转头看向舒寕，又重复道“松手”
　　李思雅奇怪地看了眼书寕对郑夏智道“易南怎么会和书寕在一起啊”
　　郑夏智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鲜红色的血液从指缝里缓缓流出滴落在草地上。舒寕才缓缓松开手看了眼染红的手指与手腕，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没想过会这样，恐慌的扫过手上的红色，黄色瓷砖上的红色，最后定在白皙肌肤上的红色，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看着面色依旧如常的林易南，暗惊“林易南，你是不是人”
　　林易南收回手看着不知何时盈满泪水的舒寕道“当你真得感受过什么是痛彻心扉，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拉下校服的袖子转身朝教学楼走，“林易南，你是不是喜欢上江淮了”林易南伸出的腿怔了下，还没有看出异样就恢复正常。
　　还没有走到教学楼铃声就响了，林易南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心里给暗自给江淮画上一笔，提起步朝教室跑去。
　　“报告”圆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大家的视线都看向立在门口的两人，心中不免称奇“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进来吧”化学老师抬头看了眼门口的学生，点点头。
　　林易南坐回自己的位置，抽出化学书，翻开今天要上课的那页，看了眼背对着学生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的老师，她翻开本子推导着上面的化学方程式，一本本子放在眼前挡住了视线。
　　“你干什么去了？”
　　林易南将推开本子重新看着方程式。
　　江淮又将本子放在她面前，林易南转头看向他，低头在本子上写着“请不要打扰我上课，谢谢”
　　看着本子上的几个秀气的字，接下来江淮果真乖乖地没有打扰她上课。
　　下课后，林易南放下笔便起身朝外走，看着欲跟上的江淮说道“我去厕所，你也跟着？”
　　不理面露尴尬的江淮，推开椅子就走。
　　林易南没有去厕所而是去了医务室，虽然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渗血了，但是指甲的嵌入程度有些深，还是要用酒精消下毒，感染了可不好。
　　她没有注意到一直尾随其后的人。
　　医务室的老师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轻轻擦拭着林易南手腕上的血迹，嘴里不停地说着“同学，你这是用什么插的，怎么看这像指甲戳伤的？”老师掀起眼皮看了眼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林易南，忍不住还是接着道“伤口不大却有些深啊，处理不当很容易留疤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皮肤又这么好，留疤多可惜，忍着点，我给你涂点药免得伤口感染了，如果哪里不舒服立马来医务室”
　　“知道了”
　　第一次有女孩子处理伤口没有疼的哇哇叫，安静的让老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理了理她的衣袖道“别老让用校服闷着伤口，流汗会化脓，让它透透气”
　　“嗯，知道了”
　　“去吧，快上课了”说完要招呼她身后的男生。
　　林封是宋鸣熙的室友兼好朋友，知道宋鸣熙喜欢一个高一的小学妹，看见林易南往医务室走便抬腿就跟上了，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家倒也硬气。
　　“谢谢老师”林易南朝老师礼貌地道谢朝门外走去，走出门就拉下衣袖遮住手腕，只是不知何时袖子上也沾了血迹。
　　林封向老师说了声没事也跟着出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