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动》木图

15、第十五章

　　人数齐了后，大家纷纷朝外面走去，踏上了车。
　　江淮与李思雅两人不知在嘀咕什么，林易南不时地将眼神投向她们，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校车缓缓地开在来时的路上，车厢内比来时安静了许多，半天的游程令人有点疲倦。
　　林易南松下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无神的盯视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线，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江淮的身影，眉头忽紧互松，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异样。
　　当回过神来时，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偏头看了眼不知何时换了位置的某人，脑门有点“突突”的直疼如此明目张胆是要大家误会点什么吗？，没一会大家都会传开了吧，没有理会一脸暧昧笑意的郑夏智和何秀兹，转回头又看向窗外，不知道到学校还需要多久。
　　坐在车厢前的舒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坐在后车厢的陈怡黑沉着脸直到学校了也没有换晴。
　　到学校后林易南和寝室三人了声招呼便走向教学楼，将回家作业及书本整理进书包再下楼时，楼下的人都散光了，校门口停留的车辆也都开走了，热闹喧嚣的校门口又恢复到以往的肃静。
　　走到公交车站牌时，瞧见立在站牌下的江淮，眼里几不可见的划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两人立在站牌下谁都没说话，犹如初见的陌生人。
　　四点钟左右的太阳渐渐西向变得昏黄，为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和煦，两道黑色的影子杂糅在着淡淡的黄色中。
　　62路公交车紧随着80路公交车停靠在站排前。
　　江淮率先上了公交车，林易南看了眼已经上车的背影迈开的腿停顿了一下跟在后面，没有人要上车了司机关上了车门，车又缓缓地开出去。
　　江淮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欲将钱投入投币箱中时，座位上的一位阿姨，高声喊道“小伙子，你这钱太大了，这个是不找零的”
　　江淮含笑朝那位阿姨说道“谢谢阿姨，今天是我第一次坐公交，不知道，但我只有这张钱了”堵在入口没有让步的姿态。
　　无害单纯的模样是林易南从没有见过的一面，心里纳罕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面，随时地不停转换。
　　从书包里又摸出两个硬币，塞进投币箱中，权当心疼他手里的一百块钱，“进去吧，我帮你投了”
　　那位阿姨笑着不断地夸赞林易南人真好，高扬的声音飘荡在安静的车厢内，几道眼神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林易南低垂着头一脸不自在的坐到了后车箱，江淮看着女孩渐红的耳朵低头浅笑，跟在后面坐在她边上。
　　“你故意的”平静的语气中夹着点点恼羞成怒，好似在阐述一个笃定的事实。
　　”嗯”江淮坦然地承认了
　　林易南侧头深深地看了眼他，又转头看向窗外。
　　走走停停了一个小时，林易南起身越过坐在外边的江淮等候下车，等车停妥后江淮也跟在后面下车，陪着她等在另一个公交车站牌下。
　　太阳浮落在天际线边缘，西边染出暗紫色的光晕。
　　12路来了，林易南上了车，江淮仍然跟在她身后上了车，拉着她的书包带着无辜的眼神看着女孩，被堵在门口的乘客不断催搡着前面的人，上百个暴怒小人在林易难心里狂窜，然而，她只是紧皱着眉头没有发作，又摸出两个硬币塞进箱内。
　　“江淮，你别跟着我”
　　待坐稳后，林易南看着车窗外被黑夜渐渐遮盖住的城市，冷声道。
　　“谁说我跟着你了”
　　一副你别自作多情的样子，林易南感到无力，任由他去。
　　过了一会儿。
　　“我想看见你安全到家”
　　低沉平缓的嗓音飘进林易南的耳里，一股暖流围绕着她一直孤寒的心。
　　“不需要”说出口的话却与之相违。
　　林易南眼帘轻颤凝视着车外踽踽独行的车流，因为下班高峰期的原因，原本只用十几分钟的车程被拉长到了三十多分钟。
　　两人站在马路边简陋的站牌下，没有遮风挡雨的站台，只有一个高瘦的站牌孤零零地立在树荫底下，道路两旁昏暗的灯光使两人的身影有些虚幻，隐没在树影里。
　　“你每次回来都要这么麻烦吗”偏头看向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的女孩。
　　“嗯”
　　“为什么不去河安中学”
　　“江城一中教学质量会更好”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遥遥地望见8路公交车来了。
　　“你回家吧，这条路我常走，很安全，这是末班车了”话落，车来了，上了车。
　　车内人有些多，林易南投了硬币只向车内移了一小步，攥紧栏杆看着跟在身后固执的男孩，皱眉。
　　还没开口说话，江淮的手机响了，两人对视了几秒，林易南将备在手心的两枚带有温度的硬币缓缓地投入箱内，听着男孩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林易南凝视着车窗上倒映出的男孩，模糊不清的身影像是倒映在她的心湖。
　　到达东林村时约莫六点半了，天际边最后的亮光都收起来了。
　　站在村口的路灯下，林易南看着那张被昏黄灯光染黄的俊脸，僵硬着声关心道“我已经到了，你要怎么回去”
　　江淮看眼前方亮着白点的屋子，“我送你进去”
　　“不需要，在这里很安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大家都认识我”如果村里人瞧见她大晚上和陌生男孩走在一起，应该下一刻便会传出她去江城学坏的消息。
　　“你要怎么回去？”
　　“我看着你进去，一会我叔叔来接我”
　　林易南点点头没在逗留转身离开。
　　目送林易南渐渐变小的身影，江淮迈开长腿遥遥地跟在后面。
　　林易南朝坐在院子里聊天的林奶奶问好，扫了一圈院子里聊天的人，心里奇怪为什么奶奶今天不在。
　　“南南，你回来啦”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孩笑眯眯地说道
　　林易南颔首就朝里面走去。
　　“南南这丫头也是可怜的，摊上这样一个爸”
　　“谁说不是呢。”
　　“幸亏这丫头性子好，自己也努力，听说成绩很好，还在江城上学”
　　“我那孙女有她一半就好了”
　　……
　　听见老人家的聊天声，江淮的脚步停了几秒才跟上去。
　　走到家门口时，看见院子里依旧在外四处跑动的鸡鸭，在猪圈里不停的哼叫着的小猪，林易南愈发疑惑，这么迟了，平时母亲已经搭理整齐了。跨上台阶便听见屋内的吆五喝六声，而屋内烟熏火燎，乌烟瘴气，充满了一股股浓重的刺鼻的烟味。
　　“奶奶，我回来了”林易南看了眼围绕着桌子的一群人，神色如常，软着语气喊了声奶奶。
　　“呦呵，大国，你家高材生回来了”一个嘴角叼着烟的男人，呲着黄牙，原本看扑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孩瞧着。恶心的眼神缠绕着林易南不舒服极了。
　　众人闻言皆朝林易南看过来。
　　“长得越来越标致了”
　　“成绩又好，嫁我儿子好了，家也近”另一个男的挤了挤一旁没说话的林国成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儿子了，兄弟我还单着”
　　“呵，你还老牛吃嫩草”
　　吆五喝六声渐渐走偏成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林易南厌恶的撇头皱了皱眉头。
　　林奶奶听见林易南的声音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厨房里走出来，继而听见一群人的话蜡黄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青白色，看着将书包放下的林易南道“南南，你怎么回来了”原本应有的喜悦一扫而光，剩下的都是焦虑不安。
　　林易南神色无异地朝老人家走去扶着她的手才道“明天五月一号，学校放假”
　　“哎呀，看我这脑子，人老了，不中用了”
　　又环顾了一周后没有确实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疑惑的问出声“奶奶，妈妈呢”
　　林奶奶拿瓢的手僵硬的舀了勺猪食，随着倒猪食的动作头埋得更深了，深到林易南只能看到她全是稀疏白发的头顶，什么时候奶奶的头发全白了，什么时候奶奶的头发变得如此稀疏？
　　“妈妈呢”林易南忍住心里莫名的恐慌又问了一次。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苍老疲惫的声音过了半晌后才缓缓地从老人家紧闭的双唇中流出。
　　印证了心里的那个答案林易南反而没有再追问，厨房瞬间变得安静，闷头将盛满的食桶一股气拎起来朝门外走出去。
　　那一刻，林易南知道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回来了，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有为母亲解脱的开心，也有难过，更多的是不舍。
　　走出门口时，看见隐在树荫后的江淮，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林奶奶看着呆立在门口的孙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徐燕走的时候她没有阻拦，十几年了，都是他们家欠她的，南南长大了，也该放她离开了，唯有这孩子，知道后，不哭不闹，乖巧的让人心疼。
　　江淮知道林易南已经发现他了，笑着对她挥挥手。
　　林易南收回视线，走到奶奶身边，帮忙将食料倒进食槽。
　　随后又铲了碗谷糠撒给饿的直叫的鸡鸭。
　　看着沉默着忙绿的孩子，林奶奶才开口道“南南，别怪奶奶，我舍不得你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是老林家唯一的孙儿，我放不开手，你妈想把你带走，我舍不得啊，一直留到现在她也不容易，一直熬着你长大才走……”苍老的声音带对生活的无力，也带着对自己儿子的管教无能。
　　林易南拿扫把的手停顿了下，几瞬间，又开始扫地，打断奶奶还未说完的话“奶奶我知道，别说了，我不怨她，只是想她”
　　平缓柔和的声音让林奶奶酸涩了眼眶，这孩子也不容易，可能怎么办呢。
　　瞟了眼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转身对奶奶道“奶奶，我还没吃饭呢，您先进去”
　　林奶奶闻言连忙拎着食桶进了屋嘴上念着“人老了，老了”
　　从言语中他似乎知道了什么，现在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易南，只能立在树影下静静地看着这个一直被命运压迫的女孩。
　　“江淮，你怎么还没回家”依旧是那淡然的声音，女孩拿着扫把立在男孩面前。
　　“林易南，是什么支撑着你”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林易南怔了一下，指尖摩挲着扫把把柄冷嘲一般道“脱离林国成”
　　江淮听后喉咙发涩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底是做到什么程度，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的厌恶甚至到远离。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或者开导她，两人陷入黑夜的沉静。
　　“南南，怎么还不进来啊，快进来吃面”沙哑而倍感沧桑的声音混在男人的咒骂声中传过来。
　　林易南朝屋里应道“来了”转身对江淮道“快回家吧，以后别在跟着我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完没看男孩的反应便进了屋。
　　江淮在黑夜中立了会儿，才上了停在身后的轿车。
　　钟青荷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响声，推了推身边的男人道“你儿子回来了”
　　“嗯”男人看着手里的书随口应道
　　抽走男人手里的书，“你知道你儿子干嘛去了吗”
　　江一廷才不得不抬起眼看着女人。
　　“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事要做”说完又将书拿回去。
　　看着男人对自家儿子的事毫不关心的态度，微恼“他是不是你儿子”
　　江一廷放下书无奈的看了眼爱胡闹的女人“他这个年纪已经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
　　钟青荷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看见儿子垂头搭脑的模样，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单手趴在沙发背上“看你这表情是又被拒绝了？”
　　钟青荷笑的一脸酣畅，活该，谁叫你从小就欠下情债，也让你尝尝围着别人转的滋味。
　　江淮朝父母打了个招呼就朝楼上走。
　　“小淮，不和我说说怎么这么迟回来？，我可是很担心你的”
　　江淮没有心情理会母亲的胡闹。
　　“江一廷，你看你儿子什么态度”钟青荷在儿子那碰壁，转身朝老公抱怨希望可以得到男人的支持。
　　江一廷依旧安静的看自己的书，不敢言，不管怎么样倒霉的都是自己。
　　“都怪你，我怎么会生出儿子，都是你，我原来要女儿的”
　　无奈地看着女人的无理取闹，从知道是儿子的那一刻起，这句话便时常环绕在耳际。
　　江一廷放下手里的书，伸出手将女人揽在怀里，亲了亲女人喋喋不休的嘴后道“那我们再生个女儿”
　　说完抱着女人便朝楼上走。
　　诺大的别墅亮着昏黄的灯光，隐约传来女人的欢声笑语。
　　一楼已经没有丝毫的动静后，坐在门后面偷听的舒寕才走出门，钟姨也忘记说过的话了吗，她不是说以后要我嫁给江淮的吗？要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的，舒寕抱着手臂的手慢慢拧紧。
　　林易南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楼下的大肆喧哗的吵闹声毫无阻隔的传入房内，使林易南没有写作业的心思，手里攥着笔，眼神放空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的敲响声引回了她的思绪，按下心里的慌乱，转头看着被叩打的有点颤抖的旧木门，没有出声。
　　一会是“砰砰砰”的大力敲击声，一会是门把手的旋动声混着楼下的嘈杂声。林易南颤抖着身子紧紧的抓着桌子，屏着气不敢喘息。
　　“他妈的，臭娘们”敲门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粗鲁的咒骂声。
　　林易南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已经离开，战栗着神经缩在桌子与衣柜之间，眼里溢满了难掩的慌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