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来世》愿若长风

10、他的影子

　　六年前，C市。

　　C市是慕晚从小生活的地方。她家很简单，只有她和爷爷两个人。

　　她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便因难产去世。

　　至于她的爸爸，她想，她应该也是相当于没有的。

　　她很少见到她的爸爸，直到高一那一年，爷爷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

　　那一天，她下课回家，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爷爷。她心房紧缩，登时丢下书包，奔到爷爷身边。

　　看着呼吸急促，手脚冰凉的爷爷，她慌乱的拿出电话，手却抖个不停，终于拨通了120，那边听到她的哭腔，忙叫她不要着急，问清她的地址，又告诉了她一些简单的应急操作。她这才稍稍定了定，将他们教她的照做，又找来速效救心丸让爷爷服下。

　　不知道等了多久，救护车终于来了。她陪着爷爷去医院，万幸的是，经过抢救，爷爷的病情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思索再三，还是拿起电话，打给她那仿佛是陌生人一样的爸爸。

　　“爷爷心脏病发作了。”

　　那边顿了一下，才道，“我这就回来。”

　　不欲再多说，她把电话挂断。

　　如果不是必须，她不愿意给他打电话。她对他的爱，早已在他的漠不关心中消失殆尽。

　　小时候她不解，为什么爸爸好像不爱她，从来不关心她，还总是常年在外。

　　爷爷说，爸爸只是一时想不开。

　　她问，想不开什么？

　　爷爷顿了一会，说，你妈妈的死。

　　那时，她就想，她要对爸爸好一点，她要帮助爸爸从悲伤中走出来，告诉他，妈妈虽然不在了，但她还在。

　　或许，爸爸就会慢慢注意到她，然后她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爱自己的爸爸。

　　或许有一天，当小朋友们竞相炫耀自己的爸爸时，她也能开心的加入，说“我爸爸带我去海洋馆了”，说“这是爸爸给我买的新礼物”……

　　于是，每次爸爸回来，她总是跑到他身边，给他看她的成绩，她的奖状，给他看她为他准备的礼物，给他讲开心的事，想让他开心，想让他喜欢她。

　　可是爸爸并不开心，也还是不喜欢她。他回家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少。

　　他从来没有给她过过生日，甚至那一天，他从不见她。

　　她偷偷的哭。

　　有一次哭的伤心了，跑进屋把把所有给他写的日记都烧掉了。烧完之后却更伤心。

　　再后来，她慢慢懂事，她才明白，她爸爸不是想不开，不是因为伤心妈妈的死而忘记了她，而是……在怪她。怪她的出生，怪她夺走了妈妈的生命。

　　所以他不愿意看见她，更不愿意对她好。

　　他从不给她过生日。因为那是妈妈的忌日。

　　于他而言，总不是该庆祝的日子吧。

　　安顿好爷爷，她回家拿必备用品，准备晚上在医院陪护。却不曾想，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群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青年，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她被他们逼至偏僻的巷子，耳边尽是他们污秽不堪的话。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刻，地上却出现一道长长的影子。不良青年们也注意到，回头朝巷口一看。却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呵，又来一个学生。多管闲事！”

　　一个黄毛朝巷口的人走近，狞笑着，“怎么，要加入吗？”

　　那人却当即给了那黄毛一下子，直把他打的侧到一边，撞在墙上。

　　“我草你妈……”那黄毛回过神来大骂，冲上去就要跟他打。其他人看这情况，也纷纷上前加入，势要把这小子捉住教训两下。

　　身边的人撤去，慕晚惊慌的站起身，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是个死胡同。

　　如果那人一不敌多，那么她……

　　紧张的看着那边的局势，那人却是身手极好，把那些人纷纷打倒在地。

　　那些人明白惹了个难招惹的主，怕他叫来警察，赶紧起身跑了。

　　她惊魂未定，缓缓的走近，刚看清那人的脸，便被迎头扔过来的东西罩住，她扯下来一看，是他的校服。

　　刚要道谢，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把她吓了一跳。

　　他似也微微皱眉，侧过身接起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却是一震，而后飞快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好一会，她低头看向他的那件校服，展开穿在身上。衣服真的很大，都要遮住她的裙摆。这身打扮好像更奇怪了……

　　最终脱了下来，却发现他的衣服兜里有个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一块观音玉，只是那挂绳断了。

　　她小心收好，想着日后再还给他。

　　没有再回家，慕晚回到医院，就这样趴在爷爷的床边睡了一晚。

　　慕晚是被她爸的叫声叫醒的。

　　他这么快就来了？慕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她应该要叫爸爸的男人，却实在是叫不出口，“……爷爷暂时没事了。”随后便要出门去，不想和他在同一个屋子里。

　　出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发现他的衣服一角有些血迹，微微一惊，却是不愿多想，更不愿问，不管身后似是一僵的男人，径直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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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放下吗？”

　　慕晚在外面晃了一圈，回到病房前，刚想进门，却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顿住脚步。

　　“你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次如果不是慕晚发现的早，恐怕我……”

　　“我迟早有一天会走。那时慕晚怎么办，你又准备将她怎么办，明明有父亲，你却准备让她当个孤儿吗？”

　　一阵沉默，而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爸，我知道我亏欠了她……可是我……”

　　爷爷却是微微高了声音，“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还不明白吗？”

　　又是一阵无言。

　　不愿再听，慕晚走进门，来到爷爷床边，像是当床边坐着的男人不存在一样，轻声对爷爷说，“爷爷，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后……也无需谁的照顾。”

　　这显然是说给他听的，慕承安微微变了脸色。

　　慕修平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看见一旁搁着的衣服，问道：“这校服是哪来的？”

　　“昨天……路上遇到一群混混，那个救我的男生给的。”慕晚低声道。

　　慕修平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孙女遭受了这样的怖事。随即又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常年在外对女儿不管不顾的儿子。

　　慕承安也是一震，感受到父亲投来的目光，心头更是复杂。

　　”没有事吧？“慕修平关切的问自己的孙女。

　　慕晚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