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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霉锦鲤摊上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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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只柠檬精,在这个地方,只有酸人的份。
她刚上任三天,因为太酸,厨房不让进,只能戴着鱼头套去池子里看管鱼。
鱼是渔民抓的,三天前禁渔,现在江上只有往来的货船了,鸣一声笛柠檬精那在江边租的50平米小房间都能颤上一颤。
打工人,打工魂……
翻着白肚皮那只又上来了……
柠檬精苦涩着脸拿树枝给它戳下去。
这是渔民捞上来的其中一条鱼,是最好看的一条。可怪哉,别的在透明玻璃鱼缸里活灵活现。
就这个特别傻,装死浮在水面打转。
它今天就要上餐桌了,大厨说它没死,柠檬精觉得它无聊死了。
来捞鱼的是个小帅哥,戴着口罩。柠檬精花痴得看着他……
打工人,打工魂……
的老乡。
渔网是翠绿色的,在被鱼群搅得有些浑浊的水里象征性地捞了捞,兜住那条翻白肚皮晒水晶灯的大爷,不用放进水桶,就这么兜着走了。
柠檬精看着那位“大爷”竟有些不舍。
这么好看的鱼拿来做菜……关键是她一口都吃不到?!
中日意法各大厨师围着一尊大理石台,一条鲤鱼安详地躺在上面,它的鱼鳞折射了水晶吊灯的光芒,仿佛一条全身镶钻石的鱼。
当穿着不统一的大厨们再靠近了一点,把灯光挡住,才看清这条鱼身上的花纹……
“这是一条黑色鲤鱼,红青白三色相交,如同墨池濯上了世俗的喧嚣,红胜火,青若草,白如玉,它的花纹凌乱得像大书法家笔下的草书,不过分妖艳,淡淡的雅致……所以我建议红烧。”
“哦,它这如此美丽的花纹,让我想起了传统服饰配色,刺身更讲究。”
“Nonono,窝觉得,用锡纸包起来加热……”
“它的吃饭应该更艺术,这里鱼刺不多,切成肉沫配葡萄酒更让人陶醉。”
……
大厨们七嘴八舌,对鲤鱼指指点点,不同部位不同吃法,全都夸赞了一遍。
来打杂的是只薄荷精,把刀磨锐了又掰钝,再磨锐……
“那啥……”
一声空灵的嗓音让磨刀霍霍的薄荷精都抬起了头,一厨房的人互相张望,大眼瞪小眼,N脸懵逼。
“你们再这样夸我,我恶心得气囊都要吐出来了,傻大个们,下面下面……对对对,你们把我搁这半个多钟头了,也不撒点水?要不是老子天赋异禀天生神力B格爆满,早他妈咽气了!你们靠过来点呀,垃圾富二代,厨房吊灯不用LED,闪瞎老子鱼眼,看你妈看,刚买的美瞳,没见识!”
金发碧眼的大厨瞪了一会眼睛,东北来的大厨捂了下心口。
比较瘦弱的一个没撑住,两眼一闭,先下线了。
……
大理石台面上,鲤鱼的眼珠转了一圈,像是在白眼,十分嘚瑟……
它张开鱼嘴吐出白雾,白雾翻腾有秩,宛若祥云。
水晶吊灯下烟雾扩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薄荷精一看状况不对,连忙吹气。
薄荷清香在厨房里跟冒着冷气的祥云杠了一会,段位不够,薄荷精呛了一口没有味道的祥云,跌跌撞撞跑出厨房,栽倒在门口。
一只纤细的手从云雾中伸出,抬起。
肌肉微微绷紧,垂下时才放松下来,看上去是打了个哈欠……
垂下的搁在大理石台边缘。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修长的手指,白净的皮肤,亮得反光的指甲,有着冰冷的触感……
“啧。”
又是空灵的一声,带着一丝不耐烦。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大爷大大大前天拿到了天宫补贴,在夕夕买了盒新美瞳,大前天到了,但是快递送到江对岸去了。家就临江,但是桥在远处。大爷出门拿快递,被dd绕远路绕怕了,所以走了水路……
然后遇到了一堆暴殄天物的“愚民”。
拿捆仙锁捕鱼,可把他牛逼坏了!
云雾散去,宽敞的大理石台面上盘腿坐着一位少年……
墨色头发中夹杂着红青白三色,发丝有些凌乱,看上去有点杀马特,也有点中二。
乌黑的卫衣,黑色休闲裤和一双白色帆布鞋,标准社会人……全身黑暗系与白皙的皮肤形成炸裂的视觉冲击。
他的姿势是盘着腿,右手手肘抵在右腿膝盖上,手掌捂着半张脸,很高冷的姿态。
他微微抬头,手的姿势变成托着脸,睁开了眼睛,竟是黑色钻石般的闪耀。
四周倒下的人类横七竖八,像是匍匐在神明脚下的杂碎,白玉台供着的是一位奇葩的神仙。
他单手撑台面站了起来,他的头在水晶灯光芒下像极了佛光特效。
这位少年看起来十分瘦弱,黄金比身材,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被冒入厨房的热风吹出了轮廓。
他手插口袋,朝四周扫了一眼,厨房一片狼藉。
踮起脚,轻盈一跃,从石台上跳了下了,稳稳的落在了瓷砖地面,甩了一下秀发。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在装B。
柠檬精倒在池边,少年把她扒拉开,池子里的鲤鱼立马像遇到游客投食一样围了过来。
少年从卫衣口袋里抓了把什么出来,洒在水面。
鲤鱼们拥挤着摆尾摇头,溅起不小的水花。
“你们这些倒霉的小鱼民,遇到本锦鲤算是你们九世修来的福分了,走,本锦鲤带你们回家!”
少年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粉色荷包,上面精心地绣着一方荷花傍叶,淡淡的芳香随着少年打开荷包的动作飘出,一室幽香。
他右手握拳,又伸出食指和中指,靠近嘴唇念了个诀,荷包突然腾空变大,口朝下。
原本养在水箱里的鱼全都跳了出来,被吸进荷包……
最后一条鱼进入荷包后,粉色带子自动抽紧,又慢慢缩小,落回到少年手上。
他随手塞回了口袋,还是保持双手插口袋的姿势大摇大摆走出了厨房。
……
别墅大门大开,女仆装的小姑娘们来来往往,接待的是来拜访的宾客,有钱人。
个个华服,浓妆淡抹,争奇斗艳……
钻石表、金项链、玉手镯、翡翠吊坠,珍珠耳环……一件件珠宝首饰折射着黄昏的光晕,闪着少年的眼睛。
他厌烦地戴上了帽子,穿插在人群中走了出去。
在旁人看来,他都是格格不入奇怪的,但是他喜欢掩耳盗铃。
……
沥青路上人多,但少年走得十分顺畅,还在暗喜自己真不愧为锦鲤……
“大小姐!大小姐!这里,刚发的消息,大小姐你换衣服速度真是快!”
一名穿着西装面相憨厚的男人拦住少年去路。
少年抬头眯他。
红色兰博基尼车窗降下,一个肥硕的大脑袋探出。
不得不说,少年觉得他的五官挤在了一块……
“明明是她太想我了,顺子,开车门。”
那个穿着西装面相憨厚的男生点头呵腰回应:“哎,好嘞!”
少年觉得无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正要走过这里碍眼的车,那个人却突然拦住了他。
“哎呦,大小姐,你这是去哪啊?这车门都开好了。”
少年不耐烦得一甩手,那人一惊,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少年骂了一句什么,转头就是一拳,又一脚踩在了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身形如此瘦小的人,顺子也不知道他这么狠。
他感觉脚骨都要裂了,痛得跳了起来,尖声大叫。
众人被他这一叫惊得齐刷刷回头。
那个胖墩大叫:“顺子,你瞎叫什么,快把宝贝儿给我带上来!”
顺子捂着脚金鸡独立无奈道:“少爷,她……啊!!!”
少年一个回旋踢踢在了顺子因委屈皱成苦瓜的脸上,男人倒地不起。
“好丑……”
少年蹲下来拉了拉鞋带,嫌弃地跳开了一点。
胖墩拍着车门叫唤:“顺子,给爷死过来,鬼叫什么!我宝贝儿呢?”
少年系紧了鞋带,站了起来,依旧手插口袋,若无其事朝外面走去。
宾客们时而回头,时而谈论,多是视而不见……
……
月亮升起,江面波光粼粼,远处货船载着集装箱来往。有几艘靠岸的渔船亮着灯,在城市的光芒下渺小又孤独。
少年一步步走进江中,身后的喧嚣声渐渐变小,有浪花拍打他身体的声音,在江中荡开圈圈涟漪。
他拿出荷包,又是那个动作。荷包在江面变大,少年拉着它的一个小角落,在江面转起了圈,不断有鱼从荷包游出,然后浮沉……
待所有鱼都从荷包里游出来,荷包又变小,少年把它塞回口袋。
他看向亮着灯的渔船,笑嘻嘻道:“那么,接下来……”
报复(划掉)立功去喽!
……
江边钓鱼的老大爷们一大早就在榕树下搓麻将玩牌了,没占到位子的拿着老年机按着什么。
躺在榕树下会嘎吱响的藤椅上享受清晨一袭清凉的地中海大爷拿报纸,看着头条……
“我跟你说,市长家鱼全跑了!”
“有几家的渔网全不见了,呵,听说河神生气了。”
“也不是全不见,那些用的好的都不见了,我看是被偷的!”
“呀,那玩意儿又不值钱,偷它干嘛?”
“唉唉,黄市长他家娃娃踩人真狠啊!”
“她不是阿斗吗?整天在外不干事的,她还当什么……红呢,那名啥来着?白……”
……
“璟九龄!你可知罪!”
一个白发仙翁站在一朵云彩上,用手指戳着璟之的头,把他戳得一晃一晃的。
“不知不知,何罪之有啊。”他抬手甩开老翁的手。
“你!”老翁转身顺了一口气,又转回来说,“你放走了那些鱼,人家寿宴怎么办?你回收拴仙索有功,玉帝就不罚你了,可那老人可不只一百岁啊!如今三界融合,广目都查不出这人是个什么名堂,你啊你……”
少年依旧手插口袋,懒散地站着,歪着头说:“反正老子死不了。”
老翁翻了个白眼,道:“是是是,没人能弄死锦鲤大人,一穷二白,看你能不能熬过这个夏天!”
“卧槽!八点茅台!老金,借我点钱。”
少年急切得拍着老翁。
老翁面无表情:“不借!”
“哎呀,就一点啦!”少年用手肘顶了一下老翁,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不管用,你欠我老头子多少了!你还了吗?我还不带利息的,带利息的话凌空殿把你卖了也还不起!”
“他敢!”
少年突然意识到什么,低下了头,放在口袋的手早已握拳……
老翁看到他这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拍了拍嘴巴。
老翁把云降低一点,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算了,借多少?”
“一万。”
“……”
老翁转身准备离开,少年连忙抓住老翁衣角。
“金主爸爸!”
“你工资呢?”老翁恨铁不成钢。
“赔了……”
“赔了?!什么东东能让你赔完工资?!”
“本来就没多少……”少年轻声嘀咕。
老翁问他:“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不去……”
老翁跺着脚说:“人家金蟾!”
“不去!”
少年把头瞥向一边。
死要面子活受罪。
老翁无法,问他:“钱怎么赔的?”
“就是……”
老翁正要掏“令牌”,少年就接着说了下去。
“我出门,散步……看见地上有那个……”
“哪个?”
“再来一瓶……”
“……”
“我就弯腰捡了一下……谁知道那个车就拐了一下……就撞……撞消防栓上了……”
老翁一愣:“什么车?”
“玛……玛莎拉蒂……”
“人呢?死了?”
老翁的“栗子”已上膛。
“没有”少年甩了甩手,接着说:“我下去把他魂给带回来了……有安全气囊呢,我看他挺健康的啊,还能爬出来说我是碰瓷的,还让我赔钱啊,昨天刚出的手术室,还能动,挺好的呀?”
“呵……呵……呵呵……”
老翁笑出了卡带的声音。
这“栗子”一但上膛停不下,还是不轻不重的在少年头上击打了一下。
……
“哎——”
老翁叹了口气,无奈地转了一万给少年,看着他跳下平流层……
老翁摇着头说道:“可怜的娃啊,好好一锦鲤……哎——”
说罢就转身,脚下云彩托着他向落日飘去,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鬼畜了。
“咦嘿,天宫筋斗云1.5版不行啊……找老君升个级……完了!工资全给他了!璟九龄!你给我回来!!!”
……
少年回到那个三十平米的小房间,白白的墙,白白的地板,白白的天花板,全被黄昏染上了暖色调,艺术家一定很喜欢的明暗和谐。
这不是淡泊,不是孤僻。
这是poor。
没钱,家徒四壁,穷得家具没有一个买得起……
少年张开双臂向后倒,地板“咚”的一声,楼下传来了房东破口大骂……
“个瓜娃子!”
少年并不理会,用手挡了挡唯一一扇窗照进来的落日余晖,安详地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回想老翁说的话,他背对着窗蜷缩起来……
夜幕降临,少年杀马特发丝在光影下凌乱,瘦小的身躯不住抽搐。
月光照进窗棂,在白净地面折射下映出少年脸上的泪痕。
他的面容还是那般桀骜不驯,但多了一丝隐忍,他似乎在忍着自己……
想笑的冲动。
夏日的夜空在这座光辉的城市之光下看不见星星,房东家五岁的小孩子天真地指着天上闪烁的光点大叫:“妈妈,你看!是星星!”
房东也附和着说是星星。
但他们都知道那是“灰机”……
“真傻……”
少年动了一下身子,仰面朝天,斜着眼看窗外移动的光点。
“真傻……”他又重复了一遍。
远处广场上放着电纯音乐China—X。
带着中国风的电音将思绪绵延……
今夜炎热难耐,窗外还是江上货轮的鸣笛声,城市还是依旧喧嚣,与黑衣少年格格不入。
……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梦到了他小时候。
梦见风动竹林,鸟惊月影,鱼荡涟漪,雨点青苔,雾绕黑瓦,烛光晃人心……
还有那位白衣袅袅少年郎,熟悉的拂袖模样,端庄的执笔姿态。
可梦中想看清他的脸,想再靠近一点,却……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从梦中惊醒,身上都湿了,黑色卫衣黏在身上,很难受。
他想:“这天太热了?”
放在楼下,房东家里的温度计显示——37℃
……
于是少年解衣欲睡回笼觉。
还是那个粉不溜秋的荷包,他从里面抽出一件衣服,竟和刚刚脱下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将那件湿透了的扔进荷包里,把新的穿上。
自带清洗功能的锦鲤不用洗澡。
他也没地洗啊!
所以回笼觉睡不成了,得出门蹭澡堂。
……
少年拉开窗户,清晨的凉爽袭来。
他靠在窗边,双手抓着窗棂,踮起脚,身体前倾……
倾到一半突然松手,从窗边坠下,头朝地。
四层楼只在一刹那。
下一秒,他已经站到了地面,还是手插口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穿过还没翻新的水泥地,头顶杂乱的电缆和少年一样张狂。
房东家的小孩指着跳下去的少年问:“穷小哥哥为什么要跳楼不走门呢?”
房东正刷着牙,满嘴泡沫,口齿不清地吐出两个字:“装B!”
……
江边很多渔民闲下来开始抽烟打牌,老大爷坐个藤椅上放杆不撒饵,架着一副墨镜,脚边一大杯泡得浑浊的茶,品味悠闲的晚年。
少年站在距水面五十米的桥上,跨过了护栏,潮水汹涌而来,声势浩大,江风呼啸导致他没听见警笛声……
他身体前倾,江风越来越大,浪花越来越高,越来越近……
“呕……什……什么鬼……”
他倒到一半突然被自己的卫衣勾住脖子,呼吸不得。
他挣扎着向上看去,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子正拉着他的帽子……
那双手青筋绽起,他的胸口压在护栏上导致脸部充血,红得像个柿子。
“小……小姐姐,有什么想不开的,上……上上上来再说……”
少年心中驰骋着羊驼……
小警察:“把……把把手给我!”
少年并不想理这个沙雕,但脖子被勒着很难受,就把手给了他。
小警察抓住之后,满脸都涨红了,青筋暴起。
他想——自己明明很轻,这个小警察怎么这么没用!
四周警察越来越多,几个人合力才把他拉了上来,他已经郁闷得不想说话了……
“大姑娘家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和市长有什么矛盾可以谈呀,黄爷爷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一个大叔像是这批警察的头头,喘着粗气说。
少年听了这句话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们是怎么看出老子是女的……脑子进钱塘江潮水了?
……
他依旧一语不发,一直发呆,什么签字,打印什么的,这个程序那个程序,反正都有人带着,他根本不知道在搞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百岁的小老头盯上他了。
他一直带着手铐,手放不进口袋,就勾在脖子上,还是一脸郁闷。
直到下午,那个小警察来叫他:“小姐姐,市长找你。”
“操!”
他骂了一句,很拽得翻了个白眼就站了起来。
他早饭早饭没吃,中饭中饭没吃,他不想晚饭也没得吃,再没有夜宵,他就要发脾气了!
走廊上,他的手铐被打开。
迎面驶来一个老头子,灰白的头发与整齐的西装,一脸慈祥的坐在轮椅上……
啊哈!看来不会太惨!
正当他这么想时,市长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又跳起来爆击了他的后脑勺。
璟之被拍得昏了。
带他出来的小警察百米冲刺溜了……
慈祥?!
“你个瓜娃子!我老头子的鱼全都被你放跑了,你赔!”老头又坐回轮椅上,一脸慈祥。
少年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说:“现金没有,扫码。”
老头:“……”
啊这……
他径直走过老头,老头却一把拉过他衣角扯了过来,又重重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