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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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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出院的时候,传晖说要回香港,皓恩不敢说不,更不敢有任何阻拦的行为。
几经交锋,皓恩已经知道,传晖表面平和,一旦激烈起来,却似火山爆发,往四面喷溅开来的火星热灰也能灼伤人。首先灼伤的,是他自己。
传晖对抗他的方式,只是将自己放在刀尖上,狠力地划伤他自己。
这恰恰是皓恩最不忍受的。
看着传晖痛,他胸腔里,是加倍放大的无限膨胀痛,直痛到心脏剥裂翻转。
对传晖决定的事,他不敢有异议。
他拼着命,好不容易,从死神手里将传晖强抢回来。
他不想,也不容,传晖再有任何损伤。
看着传晖精神恍惚地走到太阳地里,脚步虚飘地上了出租车,皓恩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飞了出去,飘荡在半空,没着没落的。
他不放心传晖一个人,又不敢跟上去,只得叫司机开着车在出租车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只想着,传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已经停不下来。——
他要一路看护着传晖,他要传晖安全、完好。
被他打碎的,散落一地的,他要跪下身去,一片片地拾起来,一点一点地粘合、修复。
到了火车站。
走入候车大厅,皓恩发现大厅里隔三五步便站一个看似闲适实则目光警戒的人。
再往前走,直直的,碰上锐利得能穿透人肺腑的目光。
一向潇洒强悍的父亲,站在那里,脸上竟有了憔悴之色。
那双锐利的眼睛,因为憔悴,比平日柔和了许多,教皓恩愈加不敢抬眼去看。
“ 让你的人回岛上去。你跟我回纽约。 ”父亲只说这一句,语调寻常,却是不容回转的命令。
父亲是有备而来的。
皓恩知道,不宜在这个时候与父亲起冲突。
他要想与传晖在一起,先得过了自己老爸这关。
老爸一向不理他的私事,这次,端出这样的阵势,想来已经知道了实情。
这种事,原就是瞒不住的。他也没打算要瞒着人。
走到这一步,刀山火海,也是要过的。
该由他一个人过的关,他不想再牵累上完全无辜的传晖。
皓恩低头想一想,照父亲的意思,遣散了自己的人,只身随父亲上车,再登上父亲的商务机。
机上的二十多个人,都是押送他的。
皓恩苦笑,先前,他对传晖用强,这回,轮到他自己。他也成了囚犯。
他喜欢用强,原来是遗传。
恶劣的遗传。
由舷窗看出去,是翻卷滚动的云海。
脱离了地面,心里格外有种不着边际的忐忑。
皓恩心里想着,传晖应该是坐火车回尼斯去取护照,传晖的身体还那样虚弱……
他担心。可担心也没用。
皓恩越想心里越颓丧,索性用耳塞将耳朵塞起来,再戴上眼罩,将座椅放平了,一路昏睡过去。
骆云飞看一看一意作昏睡状的宝贝儿子,往他身上搭条毯子,任由他将自己捂起来。
这小子以前再怎么胡闹,也没管过他,这次倒好,差一点儿就闹出人命。
再不管他,只怕连小命也赔进去。
早在医院,骆云飞就看出皓恩和那个叫传晖的小子关系不寻常。
骆云飞没有动声色,是看两个人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不用审,他用脚趾头也算得出来。惹起事端的,一定是自己的儿子。
骆云飞早先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跳舞弹琴,骑马射击,十八武艺样样在行。在旁人看来,也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骆云飞就这样经年累月地玩着,居然玩出了自己的庞大王国,由时装业扩展到广告、娱乐以及房地产、运输业。
玩也能玩出这样的局面,却是世人没料到的。
二十二岁那年,骆云飞爱上了公司旗下的一名兼职模特,就读于哥伦比亚大学传媒专业的梅丽莎。
两个人很快走到一起。不久,梅丽莎有了身孕。
年仅十八岁,尚未完成学业的梅丽莎,并不想要这个来得过早的孩子。
相较于无法预知随时可能发生变化的少年人的情爱,梅丽莎更看中能让自己保持独立的学业与事业。
为了保住孩子,骆云飞情愿割舍自由。
他诚心向梅丽莎求婚,甚至答应了未来岳丈让孩子姓道森的苛刻要求。
皓恩出世。骆云飞抱着一团粉嫩的小婴儿,觉得手里捧着的是一缕最亮的光。
浪荡不羁惯了的他,突然之间,心情竟是那样的惶恐,生怕自己捧不住这缕光。
婴儿时期的皓恩极少啼哭,睡醒吃饱了,便睁大眼睛好奇地向四周东瞅西瞧。
稍大一点,皓恩见了人,总是笑嬉嬉的,伸出小小的胳膊,要人抱。
到十个月,皓恩已经会讲简单的词汇,牛奶,音乐。
小家伙要听着音乐喝牛奶。一边捧着奶瓶吸奶,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摆尾。
那么大点的人儿,已经懂得享受。十足十是他父亲的翻版。
最出奇的是,从十个月大会讲话起,这个小人便会自动根据不同的会话对象变换语言。
皓恩会同祖父讲中国话,德裔的祖母讲德语。与在法国居住的外祖父外祖母在一起时,皓恩则自动讲起法语。多种语言混杂在一起,竟也不会头晕。
皓恩最敏感的是数字。车牌,电话号码,祖父外祖父注意的股票价格,但凡是数字的东西,眼晴底下过一遍便经久不忘。
皓恩四岁时,经过智商测试,确证了是智力超常。
医生说,“ 只是智力超常,心理和身理都十分健康。”
骆云飞这才舒出一口气。
他抚摩着皓恩的小脑袋,心下暗自做了决定,这一生,他只要皓恩这一个孩子。
天才的成长原比常人不易。
骆云飞在心里决定,他要用满心满怀的爱守护着他的唯一。
他要他唯一的儿子如平常孩子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
跟梅丽莎离婚时,骆云飞将公司旗下的时尚杂志连同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以及一半的不动产给了梅丽莎,条件是:他要儿子的监护权。
梅丽莎却只要儿子的监护权。“别忘了,儿子姓的是道森。”
骆云飞顾不得风度,翻出旧事,“那是因为你要拿掉孩子,我才被迫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
两个人相持不下的时候,早慧的皓恩对母亲说,“妈咪,就让我跟爹地吧。我要跟爹地学骑马、打枪,还要学中文。”小小的他,已经知道单身母亲最是辛苦。
皓恩不舍得让母亲吃苦受累。
“傻儿子,你爹地只知道在外头风流快活,哪会照顾你。”
最后骆云飞当着梅丽莎的面发誓,他此生决不再要第二个孩子。
梅丽莎这才离开纽约回了巴黎。
这个独一无二的儿子,一直是骆云飞的心尖子。
皓恩喜欢做什么,骆云飞一向都是随他去。
升学也好,谈恋爱也好,乃至皓恩进入华尔街做骆云飞很是不苟同的金融投机,骆云飞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可这一次,这不知轻重的小子,居然把个男人关在岛上,还闹得要死要活的。
到骆云飞查清楚了,才知道,那个叫传晖的,原来是香港沈家最得宠的小儿子。
时装圈里,同姓恋已不是稀奇事,骆云飞也见怪不怪了。
得知皓恩跟个男人搅在一起,骆云飞也没有吓得晕倒。
他这个儿子,惊世骇俗的事做得多了。
骆云飞想,或者是皓恩在女人堆里混得腻了,想找个男人换一下口味。
可是,为这种事闹出人命,性质就绝然不同了。—— 他再不出面,只怕这小子会把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那香港沈家,是好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