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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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主，恭喜了。”颛顼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情感。
然而凤皇却只是冷哼一声，闭眼转身道：“玄帝请替吾转告帝主，若欲取恨火，必先将这女子医治好，告知青鸾，她自会交出绝冰。”
颛顼颌首：“吾自会转达。”
凤皇微一点头，随即道：“英韶，吾二人间的恩怨，必有一日要了结！”
英韶停住大笑，闭目，表情瞬间冷凝，他将丽江轻轻放下，然后站起身来看向凤皇，眼神冷决：“待我将她送回原处后……吾必与汝决战！”殷红的血色映得他额间朱纹更加妖艳。他握紧了拳，凤眼轻眯，眼神危险而复杂。
“哼，英韶神主……吾期待见到汝之死期！”凤皇冷笑。
英韶嘴角扬起一抹寒冷刺骨的诡异的笑，没有答话。他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丽江，随即转头看向颛顼，语带探寻：“玄帝与帝主可是好友？”
颛顼却听出英韶语中含意，微微一笑道：“吾也没必要欺瞒汝。当汝与吾合作时吾已决定，以长明鉴或恨火与白帝交易，这似与汝之目的无非常大的冲突，且……汝之目的于吾亦有好处。”
英韶微微皱眉，似是有些诧异颛顼如此说法，但他却冷笑一声道：“如此看来，玄帝定要落井下石了！英韶更想知道，玄帝会否因与帝主是好友，便将吾二人与恨火绝冰稍带附赠帝主呢？！”他的话愈说愈显冷峻而讽刺。
颛顼笑了笑，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方缓缓道：“我须带丽江去见白帝，唯他方可将丽江治愈，英韶愿随我去么？”
英韶猛地握拳，眼神瞬间凌厉异常，然而最终，他只是冷冷地笑了：“好，很好……我去！”
颛顼微微笑了，他转身，一挥手，乌黑的光芒闪现，片刻后，三人已消失不见。
凤皇依旧背着身子。她默默地闭上了眼，心中叹息。
“梅雅……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昆仑绵延千里，而此刻的白帝天宫却光芒万丈，如这一片大地上空高悬的太阳一般，照耀千山。
正殿中，众神身着礼衣各居其位，身后是各领地所辖奇禽异兽之王。
正中，白帝少昊端坐高高的御座之上，玉旒下垂，遮住了整张脸。
一切极有秩序，除去槐江神位。那里一片空无。
乌黑的光芒闪现，颛顼，英韶，丽江同时现身殿中。
颛顼温和一笑，向前走了几步，微一颌首道：“白帝，吾二人许久不见了！”
“好说，”少昊声音冷淡，“玄帝此来，所为何事？”
“本帝此来，一是将英韶交由白帝处置，兼且告知，凤皇业已苏醒，正赶回其所属封地，二来……本帝在此有一不情之请。”
“哦？何事？”
“凡人丽江，与英韶共谋，本该重重处罚，然念其本无大过，望白帝为其疗伤，并由吾处置，何如？”
沉默片刻，少昊低声笑了：“众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此人虽有玄帝求情，却与英韶往从甚秘，理当问明缘由！”
“不然，小小一凡人，本无力兴起大风浪，且此人既犯幽都，玄帝更不会处罚过轻，故臣以为交由玄帝处置亦可。”
“江疑神主，吾等不应让任何人犯上，此人既与英韶有来往，很可能为共谋！”
群神纷言杂乱，少昊却静静地坐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纷乱中，互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响彻全殿：“禀帝主，此女必救！”
一时间，群神安静了下来。
陆吾辖域中，一位女子，身着青色深衣，青蓝大氅，背负双翅，越过众神到殿中央。她站定片刻，忽地缓缓跪下，双手将一支冰蓝色凤羽高举过头：“请帝主务必医治此女！”
殿中寂静无声。
白帝没有答话，然而那女子却只是神色平静地跪着，一动不动。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位神长叹一声道：“罢了，鸾主平日从未如此过，今日竟连绝冰都愿献出，必有其因……望帝主听闻鸾主之愿！”
“望帝主听闻鸾主之愿！”
一片整齐的声音中，少昊缓缓抬手，片刻后，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青鸾，何以汝坚持如此说法？”少昊声音依旧平静冷淡。
青鸾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帝王，神色平静：“帝主应也察觉到此女体内的恨火了。”
少昊微微点头：“不错，凤凰没让她死，必是因她不能死……玄帝，本帝答应救治她。”
颛顼颌首道：“多谢白帝。”
少昊站起身来，白光寂灭，青鸾手中凤羽消失，而少昊人却已在丽江身前。
“请玄帝相与辅助。”
纯白的玉旒微晃，隐约看得见掩于其下的冷峻容颜。
颛顼微微笑了。
红蓝交错，金石铿锵，恨火瞬间被白光导向到白帝之手。
颛顼随后挥手，柔软的黑芒顺着丽江的伤口缓缓渗入身体。
伤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
片刻后，丽江缓缓睁眼。
“英韶……嗯……嗯？这是哪儿？！”她蓦然惊起。
然而英韶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保持沉默。他的眼神间，有着淡淡的苦涩。
颛顼见状，心中苦笑，只得开口道：“丽江姑娘，这里是白帝天宫，昆仑山上白帝驻所。”
白帝……天宫！增城！
丽江忽然想起英韶所主槐江山，下属昆仑，他若犯上，定逃不了白帝制裁！她抬头，望见身着白衣之人手执凤羽背对着她。
“白帝……金天氏少昊……”其实还有个更熟悉的名字。
“凡人，汝随玄帝走吧。”少昊背对着她，声音冷淡无情。
“等等！”丽江皱眉，费力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我若随他走了，英韶呢？！”
“他？欺君犯上，其罪当诛。”少昊的声音却好似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毫不在意。
“凭什么！”丽江尖声叫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处置他！”她正欲再说下去，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英韶！你……”
英韶冲她微笑，摇了摇头，随即把她拉到身后。然而不待她抗议，眼前高大的人已与方转身的少昊对峙起来。她转头，看见颛顼静静地示意她到他身边。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放过她。”
“哈哈，吾不曾想过汝竟是个多情种子。”这话好生讽刺。
英韶却不曾愤怒，只是眯起眼，语气危险，“少昊，很久之前吾就说过，吾一定可败汝。”
“可汝一次次挑战，却还是一次次败了。”少昊语气悠闲。
“哈哈，汝教凤皇设得好计，使得吾现今无丝毫神力，汝要处置吾，吾自无话可说。只是吾二人之事，汝莫殃及池鱼！”
“吾不曾说过会处置她！”
“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吾，方才汝只说答应医治她，却不曾说答应玄帝之请！哼，汝以为这点心思又能如何！”
“哈哈，成王败寇汝自该懂得，更何况吾常年以来决断西方，并无平白之冤，生死有命，吾自顺天命！”
“天命？天命是何！吾曾向苍天问道，吾之所要，何不予吾？苍天不语，吾自知需靠吾自己求索。如今，苍天在上，又何须汝替天行道！”
“神即是天命，天赋神权，神自当安于己命！英韶，汝不遵天命，紊乱行常秩序，吾一忍再忍，如今若放纵汝继续逆天命，终有一天将为祸苍生！”
“哈哈哈哈！天命如此，我何不逆天命？苍生负我，我何不负苍生！英韶所愿很简单，即是不断获取力量，不断超越我所能超越的。天命，那是什么！”
“英韶，汝已走火入魔！”少昊抬头，玉旒之中，眼神是异样的凌厉。
英韶愣怔片刻，仰天大笑：“入魔？哈哈哈哈！”那笑声之中，流淌出多少他说不出来的话。他带着寒冷刺骨的笑环视了整个大殿，忽然再次狂笑，“哈哈哈哈……少昊，汝是否忘记了！这大殿之中，除了吾等四人与鸾主，其余诸君，全是妖怪！”
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暴风雨前的寂静之后，群神一片哗然。
“大胆！”
“英韶，汝为何如此中伤诸神？！”
“汝怎么说话的！”
“哼，罪该万死！”
……
“哦？”英韶嘴角扬起了尖锐的弧度，“诸位似乎忘记了上古洪荒成为山主之前，自己是怎样的模样吧！”
大殿之中，一时陷入寂静。
然而片刻之后，蓐收忽然出列，它向白帝躬身：“请帝主制裁逆贼！”
“请帝主制裁逆贼！”
大殿中，群“神”纷纷附和。
少昊环视着大殿，片刻后，视线回到了英韶身上。“妖怪？那又如何？毕竟好过汝，欺君犯上，劫神害弱！”
英韶冷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人死在了强盗的手里……那些强盗，只因我们没有献上足够的财物，放火烧了整个村子，只有我因为和家人赌气，躲进了山里。那天回来，看到村子的废墟我便决定，我要修仙，我要凭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要成神，变得足够强大。但当我终于被封神之后忽然被告知，呵呵……我向往的神界之中，除了白帝，竟然全是妖！哈哈哈哈……所以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超越你，少昊！”
“如今神界再不容我，那又怎么样？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天命……”
“那么，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大殿之中，瞬间陷入死寂，英韶的话如同霹雳一般击中每个人的心头。
丽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忽然微微笑了。她想起了那个人。
“少昊，不知你可否听过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死寂的神殿中，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少昊微有些惊异丽江竟会说话，转头看了看她，冷冷道：“痴人说梦！”
“哦，不一定哦！”丽江微笑，然后指了指英韶，“我很信他，我信他一定能做得到，他也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就算……要经历的是，寂难永劫。”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喉头有些哽咽，“汝何曾明白，身为一个人类，对永恒，对力量，对生命是怎样的渴望期待呢？”
英韶回首，看向丽江的眼睛。她毫不犹豫地微笑着迎上去。
相交一瞬，英韶回头，脸上是平静与决绝。
丽江知道，英韶明白很明白他在做什么。
“少昊，任汝处置！”
少昊沉默地一动不动。片刻后他微微抬头看像英韶与丽江，没有说话。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放过他们。”平静如流水的声音缓缓蔓延开来，充斥着淡然，平和与宽容。
少昊转头，与颛顼相视片刻。
“他们的存在，也是天命啊。”颛顼微笑，看向少昊的眼睛，缓缓抚平凌厉如刀锋般的冷芒。
天命如此，难以抗拒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
他们违抗了天命，可天命却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本身是否就是天命呢？
神界，原本不该存在？那他又算什么？他一直在替天行道，天也在容许他的存在吗？
大殿之中的这些下属，是妖怪，还是神？
英韶在不断超越着自己，他经受的每一次煎熬，都是为更高的境界打下铺垫，英韶想要的永恒，天早已经给了他。
可他呢？他想要什么？他是白帝，轩辕黄帝的嫡长子，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天，究竟给了他什么！
少昊仰首，似在询问苍天，却得不到一丝音讯。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该死的天……这也是天命？”
他低首，握紧了拳，瞬间，白光暴涨！
珠玉激射，冠冕成尘，绝然转身，拂袖而去，衣袂长发飘飘飞舞，洒脱桀骜。人已离开，只留下冷酷决绝的声音。
“英韶封入东海底漩涡，千年不得出，丽江冰禁白帝天宫寒冰城百年！众神散罢！”
一片哗然。
颛顼泛出一个微微含苦的笑，平静地看了看丽江和英韶，亦向少昊离去的方向走去。黑发如流水一般，宛转飘飞，似在诉说着什么。
丽江看着他远去，然后转头看向英韶的眼睛，苦笑道：“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怎么，后悔了吗？”
“不算吧。跟着你一起玩，挺刺激的。”
“哈哈！”英韶笑得开心，“那么，千年后你若还在，我们再见！”
“嗯！”
两道白光如流星般击中两人，一道携着丽江飞向白帝天宫最高处，另一道则远远往东海去了。
“少昊，吾定会归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