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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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那是谁的声音？透过了千年的纬幕传到了心里。
是在舞台上和梅兰芳一起唱霸王的杨小楼的声音吗？
是现在在电影里演霸王的张丰毅的声音吗？
还是你？
就是你？
那乌江的风已吹过了千年，那乌骓马都已在这世间轮回了千年的岁月，而你，却还只是在人们的传说之中吗？
你可知道，世人皆说你是在乌江别姬，踏入死路。
可是，谁说当时你是在别姬呢？太史公的本纪里也从来没有提你别姬一事。
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
那个名虞的美人，太史公何时有说是美姬呢？只有乌江千年的风知道虞是谁，知道虞姓什么？知道虞最后的归宿又是什么，可是这些又有何重要呢？百年之后，人人皆会归入黄土。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乌江的风声和着你的歌声，传唱了千年，传到了一个人的梦里，心里。
荣少,陈凯歌导演想请你演《霸王别姬》,你想不想接?
剧本在手里，心却开始颤动：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籍郎？
是谁?是谁发出的声音,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吗?
籍郎,过江东吧,过了江东你还可以重新再来。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籍郎，心痛泣血。
籍郎，你无面见江东父老,可是虞不想你死啊。
荣少，这个剧本你接吗？
心一震，仿若隔世，眼神迷离中透着千古的风华。
接吧——
导演还要安排荣少去学京剧呢。
是吗?
那京剧老师的唱腔里含着悲，含着忧，满是挂念，倒仿佛就是你那千年前的心魂回到人间。
是谁，
是谁，
令你宁死不肯渡江的心魂千年后再现？
是你的美人虞吗？
虞不是已经自刎乌江了吗？
为什么忽然间仿佛不是老师在唱，却是你在唱？
荣少，你怎么愣神了，老师在教你唱虞姬的选段呢。
荣少，你且听来，虞姬是这样唱的：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不，不是的，虞不是这样唱的，虞从来没有说过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这样悲观绝望的话。
而且，他是虞，不是虞姬。
你为什么要这样坚持？都过了千年，那个人到底是虞还是虞姬又有何所谓？不都是一个人的代号吗？只要是你曾爱过的那个人不就可以啦吗？
你为什么要在荣少耳边这样悲伤的说话？难道你知道虞最后的归宿？你是在心痛你的虞吗？
可是这和荣少又有什么关系？
老师，这是谁写的曲词，当年的虞姬有这样说过吗？
荣少的笑容里透着远古的风华，那一刻，连没有形体的魂也醉。
荣少，要正式开拍了，你准备好了吗？
应该是准备好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会有个声音在呼唤？
虞，不要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荣少，你要表现出小豆子喜欢师哥却不能得的那种哀怨神情。
不能得？
虞明明是得到了霸王无边无际的宠爱啊，要不然为什么在绝境之中还牵挂着这个人？
荣少，你怎么啦，你发愣啊？
到底是谁在和荣少演戏？是张丰毅，还是威武的你？
你的手那么冰凉，是乌江的风吹的吗？
无论手脚是多么的凉，那心却永远是热的吧？
虞！
你就是我的虞！
你是谁？
你是谁？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我说这种话？
我不是虞，我是荣少，我只不过是个香港的歌星，影星。
不，你是我的虞，你看，你已经入戏了，你演得那么真，你演得那么出神入化，只因为你就是虞，你是在演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
是的，你就是。若早知乌江一别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会听乌江亭长的话渡过江东，这千年的时间我没有一刻不在寻找你。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虞。
荣少，到你的戏了，咦，怎么你脸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们先拍其它人的戏，最后拍你的。
虞，为什么你不承认是你，为什么你不承认你的心？这天地间只有你能感受到我，只有你能看到我，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你放手，我再说一遍，我叫张国荣，是香港的一名歌星，影星，不是什么千年前的虞姬。
是虞，不是虞姬。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历史不会真正在意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个人不过是项王常幸从的一个美人而已。
当然有关系，大大的有关系。你是虞，是能文能武，是跟随霸王十数年征战南北的虞，是在霸王死后为他手刃李左车，吕马童，吕胜、杨武、王翳报仇的虞。不是后世京剧里那个只会舞剑悲伤的虞姬。
谁叫他们居然有狗胆将你的尸体分切五块去领赏，我就要大卸他们八块，十六块。
你看，你还说你不是虞，你的声音即使过了千年也是如此的恨。你是虞，是令霸王死后的心魂也牵挂了千年的虞。
虞，你好令我心痛，你知道吗？我看着你被大汉天朝的捕快们追捕，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救你，天地间没有一个人能帮得到你。虞，何苦，是我要死的，你何苦为我报仇？我只是想你能活下去啊。
我不是虞，你放开我，我要去拍戏了。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讲的是小豆子和师兄在□□后再一次踏上舞台唱《霸王别姬》，荣少，准备好了吗？
好了，导演，最后是要这样拨剑吧？
对，就是这样，灯光师，摄影师全部到位，演员埋位，开麦拉。
呛啷！
寒光闪过，宝剑出鞘。
虞不是这样唱的。
虞是怎样唱的？
虞没有唱，虞只是拖着带血的身躯躲避着大汉天朝捕快的追捕，因为虞要去一个地方，虞要去谷城，那里，有心上人的墓。
寒光闪过，宝剑出鞘，抹的不是脖子，是脸，那倾国倾城的脸，刹间淹没在血海之中。
大汉天朝的捕快追到谷城，没有看到倾国倾城的虞，只看到霸王墓前一个丑陋的楚人在为墓地除草。
那是多么孤寂又绵长的岁月，但虞很满足。
只是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虞选择了远离。
虞希望霸王记住的是那倾国倾城的样，不是这丑陋的貌。
乌江的水承载了虞的身，乌江的风席卷了霸王的哀鸣。
前生后世，千年的岁月轮回，依然是那么的心痛。
手一颤，宝剑坠地。
灯光亮起，摄影棚内是一片掌声。
荣少，你演得太好了，你简直就是虞姬转世啊。
虞！
不，我不是你的虞。我不信有什么神鬼之说，我有爱人，他姓唐，我的朋友都叫他唐唐。
那不过是你今世的情，只有我和你才是永恒的爱。
不，我不信！你不要再缠着我，如果你再缠着我，我会请人驱鬼。
你真的要驱逐我吗？我是你的霸王。
嘿，这不过是心魔，我太入戏了。给我时间，我能从戏里拔出来，拔出来后我就可以好好的和唐唐生活在一起，我会向世人表白我的爱人就是他。
虞！
虞！
师父，我最近被鬼缠身了，请师父救我。
虞！
虞！
不要再缠着我，我不是虞，你好好的往生去吧，我会为你打斋超渡。
虞，这世间于你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有我才是你的永远。
我叫张国荣，英文名是Leslie，有的人也会叫我哥哥，我不是虞。
虞，我会等你，我知道这人世间太精彩，你一时舍不得，我会等你。
十年冷眼人间过，一觉醒来是南柯。
荣少,罗志良导演想请你拍《异度空间》这部电影，你接不接？
《异度空间》？心底深处幽幽地颤，这宇宙中真的有异度空间吗？
荣少，你接拍吗？
拍吧，拍吧。
荣少，这段戏是讲你站在天台上，看到你旧时的女友，你的女友其实是想引诱你跳楼。
女友？
不是籍郎吗？
籍郎，为什么心里会在此刻莫名的想起你？
虞，你想我吗？你真的想我啦？
籍郎？你，你没有被超渡吗？你，你怎么如此的形影消瘦？
虞，我知道你一直想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我帮你演出这场戏，虞。
虞，看着我的眼睛，以前我们从来不会说那三个字对吧，现代的人最喜欢对心爱的人说那三个字，虞，我想对你说这三个字！
不，请你不要对我说，我现在的心好乱，好乱。
虞，是不是你的生活出现了问题？是不是你和唐唐之间出现裂痕？
不是！！！
卡，卡，荣少，荣少，你怎么啦，荣少，这段戏你要表现出内疚和感伤，不是抗拒。
嗬！我明白，再来一次吧。
荣少，你演得真是绝了，面对空气演戏，可是怎么就好像你面前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一样。
是吗？轻轻地回应着，脸上泛起的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迷茫，伤感。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不要再唱了，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你的声音，为什么心里有你的悲鸣？
虞，你最近很心烦是吧，你和唐唐过得不好吗？你的导演梦是不是搁浅了？虞，不要太难为自己。
真的是在难为自己吗？真的吗？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另一个世界，有另一个空间可以让自己不为难自己吗？
虞，随我来吧，这人间于你，不过是南柯一梦。
若真是南柯一梦，也醒得太早，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文华酒店的夜空见到你？
虞，听说最近你的身体不好，被这人世间的俗事所困是吗？虞，我带你离开吧？
你真的认为我是虞，那乌骓马呢，为什么看不到乌骓马？
你看，你低下头看，在那楼底之下，乌骓马正在等我们。
是吗？
真的是吗？
那千年的岁月你真的不曾忘记虞吗？
虞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了永别，虞让你空等了千年，你不恨吗？
我恨啦，我恨这时空让我们分隔了千年，我更恨自己太过刚强没有随你渡过乌江，即使没有了整个天下，我还有你啊，可是我明白的太晚，虞，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听，乌骓马真的在这文华酒店的下面叫呢，叫得好欢欣，看来我真的是虞吧？
来吧，虞，放弃这尘世的一切，随我走，彻底地放弃这臭皮囊，我会像从前一样爱你。
今天是愚人节吧，好吧，就让我再做一次最完美的表演。今生的我是最完美的艺人，他朝的我会是你的虞。
纵身而下，风声过耳。
俗身坠地，灵魂飞离。
虞，随我跨上乌骓马，霸王从未别虞，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看，你看，文华酒店下的那一堆血肉真的是我吗？可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没有摔坏我的脸。
那是因为我要找你啊，因为这张脸是藏在我记忆深底处的啊。
虞，听到了吗？听到那乌江的风声了吗？风的声音传唱了千年，全部都是那一句：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为了这份挂念，我坚持到现在，终于，我们能在一起了，乌骓马，带着我和虞飞驰吧！！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