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4、缘分之始

　　在竹衣寒下山后，侍女霓儿没有回广云山，而是下了山进了一处草庐。
　　一个粗犷的乱发男子坦胸露肚，坐在草庐的地板上喝酒，旁边斜着一把黑色巨剑，他抬眼问道：“你为何来了？”
　　“主家下山办事，我想你，便来了。”霓儿掩上门，扑入那男子的怀里。
　　乱发男子皱眉又问：“你主家何时下的山？”
　　霓儿微愠，回说：“数月不见，不关心我，倒关心起我主家来了……”
　　架不住那乱发男子的追问，霓儿便将竹衣寒去叶空谷的事告诉了他。
　　“终于能杀掉竹衣寒了，你于我已然无用了……”乱发男子突然面露凶相，双手掐住霓儿的脖子。
　　一声惊叫，一阵挣扎声，草庐门打开时，霓儿斜躺在地，白眼骇人。乱发男子若无其事地提起酒，一饮而尽……
　　走了许久，日晖斜远，竹衣寒坐到溪边，把包袱里的果干取出，就着溪水，当作晚餐。
　　石子响动，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走了过来，说：“这位姐姐，为何在这里吃凉水呢。天快黑了，附近盗贼众多，还是寻一处安生地躲躲。我母亲慈善，你随我回家，好好歇息一晚，如何？”
　　竹衣寒端视片刻，点头应。
　　小孩喜，在前面领路。
　　小孩走了没多远，就掏出干肉一边嚼一边谈论附近的山贼如何猖獗，还问竹衣寒知不知道太楚与文戎的战事。
　　小孩拿出一片肉干递给竹衣寒，问：“姐姐一个人为何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竹衣寒答：“为寻夫君尸首，迷路了。”随后，竹衣寒撕了一块肉干，含到嘴里。
　　小孩说：“久章骨场？从这里还要走几日的。最近，我成天见到有贫家的老婆婆，小妇人去那边寻尸，舍得钱的就招人拖到渡口雇船回去，没钱的只能请人就地掩埋……我还听说这仗打完，太楚主将震西侯连头都是花一百雪蟾①从文戎那里买回来的，这仗打得真窝囊。当然，穷人堆里一人一个金蟾②组织起来的‘军队’，输成这样也正常。我是小孩，买兵的人看不上，不然估计也死那地方了……”
　　竹衣寒紧眉，一个踉跄，瘫软在地。
　　小孩回头，拍打竹衣寒的肩部，竹衣寒无应。
　　小孩笑，吹口哨，无人回应。
　　过了许久，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个胖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他左右看看，神情紧张。
　　小孩骂：“看什么，我们他娘的是强盗了，你怕什么？”
　　高胖子这才明白过来，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
　　“大壮，你去哪儿呐，我不是跟你说要在这附近等我信号吗？”小孩问道。
　　大壮低头，说：“我去见我娘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啊？你娘死了，你娘死了！”小孩跳起来对着大壮的屁股踢出一脚。
　　大壮反驳道：“你胡说！”
　　“你个笨蛋，不知道说多少次你才会信。你跟我一样，没有亲人了，他们都饿死了。以后就我们俩代表洪山村了，懂吗？”小孩像是个大人，在教训一个孩子。
　　大壮频频点头。
　　小孩伸手拍拍大壮的后背，说：“我跟你说过的，以后我照顾你。别看我矮小，但是我很聪明，你只要听我的，我们一定能混出名堂，干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我们俩都能娶上漂亮的小娘子，把我们洪山村的血脉传下去。”
　　大壮咬着手指，问：“谁当大哥？”
　　小孩顿了顿，说：“这还用说？我比你大，当然我是大哥！”
　　大壮呵呵笑，一只手掌比自己的头，一只手掌比小孩的头。
　　小孩推开大壮的手，说：“我不是说个子，我是说年龄，结拜都是按年龄，懂不懂？从今天开始，你喊我大哥，懂吗？”
　　大壮摇头，说：“我十九，你十三，我好像比你大。”
　　小孩踢大壮的腿，说：“‘九’是从‘三’数过来的，‘三’在先，‘九’在后，‘三’为尊长！你自己想想，先有你娘还是先有你？你这都不懂吗？”
　　大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唔，这样说你是比我大。”
　　小孩笑，指挥大壮将竹衣寒扛起回他们的山头去。
　　小孩蹲下来，解开竹衣寒的包袱，猛擦手中的火竹，亮了。他仔细翻了翻包袱，将几片金蟾，神君玉牌与金时匕塞到怀里。
　　这个山头的老大是本地护卫统领赵二的小舅子蒋通，他们经常勾结在一起抢劫商人和财主，有“一抢空”的恶名。
　　今天，蒋通在山脚下劫了个脾气傲慢的迷路小云士，预备晚上好好“收拾收拾”。心情大好的他，让朱老妈烧了鸡，炒了豆子，在洞口处的“大厅”吃酒，两个强盗作陪。
　　大壮曲着腿，扛着竹衣寒进来了，小孩紧随其后，笑脸盈盈。
　　蒋通拍桌子，指着小孩骂道：“混账矮矬子，出去大半天，也不跟我知乎一下，新来的就这么不懂规矩吗！你他娘的，还把我当老大吗？”
　　小孩笑容不减，将包袱放到桌子上，一边解一边说：“老大，我们可没闲着。你看呐，这里面有二十片银蟾，是票肥货。”
　　小孩又示意大壮将竹衣寒放下，他用双手捧住竹衣寒的脸蛋，让大壮将灯盏拿近了……
　　蒋通探出身子，咽了口口水，张开嘴，半天不知言语。另外两个强盗眼睛看直了，连忙喝上两口酒。
　　小孩说：“老大，细皮嫩肉，跟白天的那个云士一样，都是千年难得遇见的好货呀……”
　　蒋通微笑，点点头，对陪酒的两个强盗厉声喝道：“看什么看，你们他娘的就知道干吃饭，老子活该养你们是不是？要是从今以后，每个兄弟都像大成这么有用，老子还要愁什么！来，大成，坐下陪我喝酒。”
　　大壮指指自己说：“还有我，我也有用……”
　　大成让大壮将竹衣寒绑好，送入蒋通的房间——一个女子被蒙着眼，嘴巴被布条封着，蜷缩于床角，呜泣声声。
　　蒋通从包袱里拿出两片银蟾，丢给大成作为奖励，大成眉毛弯成月亮，一个劲地吹捧蒋通，蒋通摇头晃脑，好不开心。
　　外面夜色弥漫，草木香气四溢。洞中酒气烟火，气味混杂，令人作呕。
　　蒋通喝得微醉，起身唤起一群山贼，说：“今晚，大成帮大爷我劫了不少银蟾，还抓了个漂亮小娘子，我要好好奖赏大成，让你们也有个榜样！”
　　蒋通拉着大成走进自己的房间，众贼人都跟了进去。
　　蒋通指着床上的云士，说：“大成，今晚这个给你玩玩，我们在边上给你指导指导……”众山贼哈哈猥笑。
　　大成呆住了，红着脸说：“我，我还是个小孩……”
　　蒋通笑，指着大成回头对山贼们说：“哟，给他玩，他还害臊呢！”
　　山贼们都踊跃上前求着代替大成，蒋通手一挥，说：“你们少给老子起哄，让你们看着就便宜你们了！”
　　说着，蒋通揪起大成甩到床上，那云士拼命踢，大成爬下床，说：“老大，我，我真不能……”
　　蒋通怒了，喝道：“当个山贼连个女人都不敢碰！他娘的，少他娘的废话，让你玩你就玩！”
　　大成回望云士，低下头，面露难色。
　　狂风乍起，洞外火把上的火被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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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雪蟾，太楚国钱币，状如扁蟾，雪金制，夜有蓝白色幽光，折合柳叶钱三万两千柳。
②金蟾，太楚国钱币，状如扁蟾，黄金制，折合柳叶钱一万六千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