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是个短命鬼》相续

30、第 30 章

　　沈临青初见姜念的时候是许久之前的日子了，那时候的姜念不过才六岁，而他也才十六。

　　沈家作为一个世家大族，自然是有自家族学的，所以便在西厅那边开设自己家学堂，分为男子学堂和女子学堂家族中的孩童一满五岁就前来学习，交好世家的孩童也可以前来一同学习。姜念因着祖母的关系大伯的一个外重孙女，所以也是前来学堂一同学习。

　　因为大哥是陆阁老的门生的缘故，每日沈家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也记不住，可沈临青就记住姜念了。

　　对于这些学习的小萝卜，沈临青觉得，穿得都差不多，个子差不多，连竖起来的小辫子都一模一样，自己应该是分不清的。但他偏生就记住了姜念。

　　那日他在湖边看书，不小心被茶水打湿了衣裳就回屋换一件。

　　一出来就见亭子里多了个小萝卜。

　　小姑娘穿着的是学堂的衣服，看着他走进就有几分局促的从凳子上下来站着低声喊了一声：“沈六。舅舅”声音脆生生的带带着点孩子气。可语气的他听过这么大的孩子喊过他六舅舅，六少爷，临青兄，表哥等，敢直接叫他沈六的还倒是第一次，觉得这小孩子还有点意思。

　　喊了人，小姑娘就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一句话，。

　　他走进亭子，刚蹲下准备要和小姑凉说话，就听见“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小姑娘就本来一脸无所畏惧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一丝窘迫了，脸颊也红扑扑的，两只小手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衣角。

　　沈临青心里想着，哈哈哈，终于像个小姑娘了。难得的见他咧开了嘴，笑着问；“这是饿了？”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

　　小姑娘点点头，嗡声嗡气道：“还迷路了。”小脸气鼓鼓的。

　　沈临青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是沈家这一辈的最小的孩子，和他同龄的不是侄子就是侄女，平日里他得端着他叔叔的样子，倒是很少玩闹。他用手指调皮的弹了下姜念的脑门，假装严厉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跑到我院子里来了？”

　　姜念也不害怕，笑着用糯糯的声音说道：“我叫姜念，外祖母是姜老夫人，我打小就和她住在一块儿。沈老太太是我堂祖母，是来这边学习的,然后也不知道怎样就跑过来了。对了，你帮我差个信去我外祖母府中吗？说我晚点回去，我怕祖母担心。”

　　也不板着脸捉弄她了，就笑着说：“你想不想吃东西啊？还想不想回家去啊？

　　“想”

　　“那还叫不叫沈六了？”

　　“不叫了”姜念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你叫我声六舅舅来听听，按照辈分，你该这么叫我”

　　姜念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叫就叫吧，也就极不情愿的叫了声六舅舅。

　　沈临青终于卸下了他平日里的装的老成，像个少年的哈哈大笑。吩咐了身边的沈立去让厨房准备东西。

　　刮了刮姜念的鼻头说：“等吃完东西我送你这个小东西回去。”

　　而姜念也不客气，就自己坐在凳子上玩了起来，一副惬意等着开饭的样子。

　　他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就无奈的笑着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水。

　　他一只手拿着都嫌小的杯子，被她用两只手捧着。

　　姜念虽然来过沈家很多次了，可还是老找不着路。

　　其实一进院子她就知道这是谁的院子了，沈昭昭告诉她沈府最好的厨师就在六叔的房里。

　　平日里吃不到，那既然来都来了，肯定是要留下吃饭的了，还好肚子争气。

　　想着就噗嗤的笑了起来，沈临青在对面就看着她傻笑。

　　沈临青也猜不到小姑娘为什么会想留在这里，也懒得问，刚好这小姑娘还蛮有趣的，就等到吃饱了才将人送回去。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他才明白小姑娘为何留下。

　　小姑娘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菜，其余的什么都不管了，看来是人饿了。

　　嘴吃的鼓鼓的，他想若是自己有个妹妹也是这般可爱。

　　他摇摇头颇觉得好笑。

　　因为喜欢清净他特意选了西边住，这下好了一群小姑娘的读书声天天响，大伯母问他要不要重新换一个地方住，被他拒绝了。

　　后来他终于从哪一群小萝卜里面分清楚她了，就算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型还是有区别的。

　　那以后小姑娘就再也没迷过路了，他闲着没事就在墙头的树枝上面看看她，看她和别的小姑娘说悄悄话，看她上学堂的时候打瞌睡，还被沈立笑话，颇像个不放心女儿的老父亲。

　　有时候做好吃的他偶尔也会然姜家人带一份回去，倒也不显眼。

　　后来他考了功名忙了起来，除了嘱咐沈立让他每次都给她带点东西之外，他都快忘记这么个人了。

　　倒是有一年的年末收到了小姑娘的回礼，那是什么时候，是他刚满十八，刚在兵部任职，官位不大一天麻烦事倒是不少，忙的焦头烂额。

　　小姑娘送的是一只荷包，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刚学的，也是难为她了，吃了他这么多东西，还能想着回礼也是不错。

　　再后来见到小姑娘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那日他回家有一本书忘在西厢边了，去寻，自从任职之后他就搬去前厅了，有时候值守连前厅都很少回来。

　　他进了院子，亭子里面坐了一个人。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一走近，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人慌张的站起来一如多年一样喊道：“沈六舅舅。”小姑娘长大了些，八岁了比原先高。

　　他笑道，上前揉了揉她的头道：“怎么，小丫头又迷路了？”

　　他以为她会反驳，谁知道她点点头：“嗯，沈六舅舅的院子太大了，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他一愣，陪她坐下，虽然他很少回来住可是院子还是收拾好的，他给她倒了一杯水。

　　道：“这次可没有好吃的招待你了。”又想起她那吃东西圆鼓鼓的样子不由得笑笑。

　　厨子都让去老太太房里了。

　　姜念被他逗笑了，亮亮的眼睛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又将眼神错开看向湖面，过了许久她才道：“六舅舅，我明日就要回利州了，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送我个离别的礼物”　声音颇有几分假装得欢乐。

　　他一愣，回利州？是了，这小孩是住外祖母家的终究是要回去。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慌慌忙忙的在身上摸了摸，将那一块自小带着的玉坠就递给她了。

　　他说：“你这礼物要的有些慌忙了，就先收下这个吧。”

　　她笑着说：“谢六舅舅，我是不是第一个给你要礼物的人？”

　　她没给他回礼，她觉得自己给什么他不一定会留着还不如不给，

　　她没想那么多，今日来这里也是偶然的。

　　她要回利州了，老太太带她来和堂祖母辞别，两个老太太再聊，她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湖边了。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了。

　　刚想到，沈六舅舅就出来了，其实两人的交集很少，只是姜念每次回去都能收到大包小包的东西，大概也能猜到是谁送的。

　　她知道沈六舅舅就是看她好看有好玩才送给她的。她后来也给了回礼了。

　　她知道他早不在这里住了，只是就是那么巧刚好遇见了。

　　她对沈临青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五六岁的大哥哥模样，如今他这样一身官服的样子让她觉得，这才是沈家舅舅。

　　沈临青笑道：“你不是第一个给我要礼物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垮了下去。

　　他笑道：“不过你却是第一个要了我就给礼物的小姑娘。”沈临青这幅样子颇有几分的戏谑，要是让他的同僚看到了的惊掉下巴，毕竟，沈大人平日里就是不苟言笑的。

　　姜念这才知道这是他逗自己，两眼弯弯真的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你东西，”

　　想了想把脖子上的兔子玉牌摘下来，放到了沈临青的手里。

　　“这可是我的宝贝，好好保管啊。”八岁的姑娘笑的皎洁。

　　小姑娘生的好看，很是讨喜。

　　她到底是懂不懂，互换信物，这可是私定终身啊。

　　不过八九岁能懂什么。

　　本来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要的，可看到小姑娘那晃眼的执着笑，鬼使神差的他说：“好。”

　　两人在亭子里面坐了一会儿，都是姜念在问他在回答。

　　比如她说，:\"沈六舅舅，利州很远吗？\"

　　他说:\"远\"

　　“那是多远啊？”

　　“约莫两月一个来回。”

　　“这么远啊！那我是不是不能回来看外祖母了？”

　　“想来就来了”

　　“这样啊！”语气有几分失落。

　　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了。

　　过了许久他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问题，小姑娘都睡着了。

　　他让沈立通知了李家老夫人，将人抱起，轻轻的送上了李家马车。

　　他这晚睡得并不好，梦里总是闪过小姑娘的脸，哭的笑的，更多的是愁的，若是他能知道后来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一定想办法把她留下。

　　姜念去利州那一日，沈临青让沈立送来礼物，远远的看着她上了马车。

　　后来他去了建州，时间长了，就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小姑娘。

　　直到那封信，和沈敬思常常念叨，他就想起来那些很久远的记忆。

　　有一个圆墩墩的小姑娘常常来她的院子里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