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蝉都死光了》当年希理

1、1

　　陆雨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被窝里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身体里的睡意似坟墓中被困千年的厉鬼般挣扎着把我从清醒中一点点拖拽出来。
　　当意识再次模糊时铃声忽然响起炸裂般的声音，《青春修炼手册》的声音此刻如同微博评论下各种跳动的可达鸭，挑衅又委屈的看着你诱惑着你。这是陆雨繁专用的铃声，我也称它作陆氏凶铃，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驾鹤西去，那庄敬严肃的葬礼配乐也一定要这三个孩子的声音，好让满座宾朋可以直接痛哭流涕，在我的葬礼上怀念青春。
　　我努力压抑住足可冲破国足回防线及抖森后门的怒气，以尽可能温柔地声音说了句。
　　“有屁快放。”
　　“杨子松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想听你哪天死。”
　　“我就知道你想听好消息，好消息是林语下个月回来。”
　　“坏消息是他今天就回来了！”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端陆雨繁得意的神情，那种自以为成功而洋洋得意的神情，就像楼下那个终于被通开了的下水道一泻而出时顺畅，就像大妈挨家挨户收“草坪铲屎费”成功后逐渐舒展的皱纹，以及小区所有狗主子们憋着屎被大妈赶到同一区域后拉完的酣畅淋漓。
　　“滚吧。”
　　我把手机扔到衣服堆里，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让每一丝慵懒蔓上四肢，直到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洗脸，刷牙，胡乱的抓了几把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镜子里慵懒呆滞的自己，我越发感激爹妈在生我时精卵结合没那么草率，给了我一个可以放肆糟蹋的臭脸和还算健康的身体，总不至于玩着玩着忽然嗝屁了。
　　我到楼下的时候陆雨繁还没到，我耐着性子读了一遍又一遍的楼道清扫通知和包小姐的苦难身世，只感叹自己和包小姐离得太远，否则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满发子弹，包小姐早就儿孙绕膝四世同堂了。
　　然后一辆后备箱像老太太假牙一样松的破车从小道飞驰而来，一个急刹车的刺耳声将六楼老太太的猫吓得毛发竖立，飞也似的钻进了床底下，之后陆雨繁摇下车窗，露出她认为很妩媚的微笑。
　　上车。
　　我坐下的时候车子晃了几晃，以至于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开着开着车轱辘自己跑出去了，或者开着开着车轱辘带着我俩的尸体跑出去了。
　　陆雨繁轻蔑地瞪了我一眼，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咋样，传说中的直男斩，你软了没？”
　　陆雨繁抛了个媚眼，浓妆而来的她此刻端庄优雅似八十世纪欧洲未出阁的贵妇，一颦一笑不知让多少对着小泽老师浸淫多年的男子为之倾倒。但偏偏这张没整过的网红脸和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也让我比普通男子早学了十几年有关两性的知识，同我狼狈为奸十几年，比我妈还了解我的操性。
　　而这张整容院曾花三百块钱买照片的脸背后，藏着一个放荡不羁的灵魂。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这位大姐，因十三岁那年在菜市场和卖鱼大妈因为三毛钱叉腰对骂三小时而一战成名，据说后来卖鱼大妈偃旗息鼓一蹶不振，连她家的猫都因此抑郁不少。后来我妈语重心长地拉着陆雨繁的手，给出了最高评价，此女必成大器。
　　大器倒未必，但大胸器是肯定的了，陆雨繁的小礼服娇羞而可爱地托着它们，我已经能想象到她穿衣服时收腹提臀呲牙咧嘴的惨状。
　　“大姐，咱们是去见十多年的老朋友，不是你那些十多夜的老朋友，你有必要穿的像一只求情的公鸡似的吗？”
　　“我妈说让我穿的好看些，然后鹤立鸡群。”
　　“您穿成这样，鹤立没立不知道，鸡肯定要立不少了。”
　　“杨子松以后我约你的时候，你如果再敢穿条抹布就出来，我就把你的乐高全都送给你三姨家的那条狗。”陆雨繁眼皮也不抬地说。
　　“姑奶奶这是我前两天特意花99买的新衣服，请您口下积德。”
　　陆雨繁嫌弃地瞥了我一眼，摇摇头，轻蔑地说了一句系紧安全带，老娘要出发了。
　　然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我只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按在了座位上，脑海中把所有能背下来的咒语都念了一遍，满天神佛在我脑中一一飘过，在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后，陆雨繁轻飘飘地下了车。
　　到了。
　　我一脚踩到地上，有了久违的亲切感，眼泪差点飙出来。
　　“刚才我看见我奶奶了，她让我问你好。”
　　“行，你告诉她别着急，答应她的小鲜肉我清明就烧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