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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事:(上) ...

  •   灵令的故事。
      灵令是生在官宦人家,他的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他的娘是他父亲随着皇帝江南行时所遇到的民间之女。父亲有一个正妻一直生不出儿子来所以他娘怀着他进了右相府。他长得不像娘,像爹。有人说他爹之所以能当上右相,之所以没有子嗣,之所以只有一妻一妾——完全是因为他父亲是皇帝的禁脔,断袖之客。爹面对娘的时候,比娘还粉的面上总会多些红晕。
      娘在他八岁时病逝了。下人们却私下里传,是皇帝秘密处死了娘。因为皇帝不喜欢右相对妻妾有情。
      娘病逝的那年,爹将他送上了灵山。让他拜灵山之尊山宫为师,就将他送到了离京城千里之遥的灵山。
      灵令生来就是冷漠的性子,甚至他娘死的时候他一滴泪也没掉,只是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灵柩。
      灵令知道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包括他爹。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在娘死了之后就把娘栽了十数年的桃花掘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把他娘住的房间一把火烧了。正是因为这一把火,他爹就把他扔上了灵山。右相离开前,头都没有回过,送他上山的途中连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责备的,斥骂的,什么也没有。他也没有看着右相下了山,他爹转身之后他也就转身。
      他没有回头看过,没有看到右相失望的面庞。
      尊山宫是有修为的隐士。曾经装做乞丐四处惹事,他去讨饭就算了,还死死地拽着人家的锦衣绣帛怎么惹人家生气他就怎么做。可偏偏遇到了好脾气的右相,不仅不拿他治罪——治他撕坏了官服之罪,还送了他衣服银两还要送他去医馆。
      所以右相拜托尊山宫教导灵令,他只瞥了眼灵令就点了下头应下了。

      灵山上不止灵令一个徒弟。在灵令之先还有两个,一个叫庸,中庸之道的庸;一个叫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忍。
      庸是个冷脾气,跟灵令有些相似却不同。灵令虽然表面上是冷漠,却是压抑了很多的情绪而装出来的冷漠;庸不同,他就是冷漠,看人,做事,都很冷漠。
      忍是个急脾气,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囔出来。囔得鸡飞狗跳,地动山摇才肯罢休。
      平时里尊山宫都不在灵山,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听忍说,他跟庸也是像他一样被拜托了上山的。
      就在第二年,第四个被拜托上山的“他”出现了。
      “他”叫做玉。
      玉虽是高杆子,却总是怯生生地。他是四个人中最高的,却是最怕生的一个。起初他总是躲在树旁边看着他们三个各做各的事,后来他总是躲在灵令的旁边看着其他两个人各做各的事。
      灵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与玉亲近了。只是在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亲密了。
      入山第七年,他知道父亲生了病。也是那年才知道玉并不是一个怕生的孩子,他比他还狡猾。玉隐藏了自己的身份,隐藏了自己的名字,隐藏了自己的性格来到了他的身边。原来玉是来杀他的。
      皇帝不喜欢右相有儿子,不喜欢右相那么喜欢儿子,所以派人到灵山上来杀他。
      只是被听到父亲重病的灵令的泪水击溃了皇帝的计划——那个杀手玉喜欢上了灵令。像皇帝喜欢上右相一样。像皇帝喜欢右相到不折手段一般喜欢上了灵令。所以玉带着灵令用轻功将半个月的行程减缩到三天,到达了京城右相府。右相是替皇帝挡了一箭,因为是穿胸而过,箭又是倒刺根本不能拔,只能眼看着一天一天地死去。到了京城的那一夜,灵令因为太累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看见自己走在花园里,丞相府里有一座大花园。说是什么花都有,西域花东番花,应有具有。走在石头上,却好像走在湿软的泥地上一般,可是又没有泥泞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轻飘飘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灵令轻轻一笑,突然一阵轻风拂过他的面庞。他摸着飘上了面庞的树叶,取下树叶看向刮风处。忽见一群唐衣女子,嬉笑着从天上飘然下凡来。真的遇仙了?
      正灵令疑惑着时,一翩然仙女飞到了灵令身边,嬉笑着道:“这莫不是灵府的令郎儿?都道你是美男,如今一看果然是这般,就是这天上也没见着几个像令郎儿这般的俊俏儿了……”她说着回首与众姊妹相视,招手唤她们:“你们还不过来看,这位就是我们常看见的那位美男子呀!”
      “来咯!”一群飘然地女子纷纷飞了过来,围着灵令。桃衣女子,黄衣女子,粉衣女子,白衣女子……一个个围着灵令轻悠悠地飞转着。这些仙女们嬉笑着观望着,偶有一两个面带桃色羞涩着。
      灵令躬身敬道:“灵令在这边见过众位仙女!”
      仙女们听到他这一句,都笑开了,推推搡搡女儿身的娇态尽显无疑。
      第一个飘到灵令这边的身着绿衣仙女掩嘴笑着扶起了灵令:“令郎儿不用多礼,我们如今来你这儿做客,只为喜你这傅粉何郎!”
      灵令刚想叫人来,发现凉亭的石桌上已经布满了瓜果酒席。他笑着让了让身,正这时一个清朗地女人声音扬扬道来:“为何不请我呢?”
      灵令回头一看,又是三十多岁模样的仙女,从天上飘然而下。他笑着迎上来:“不知是哪里的大仙驾到,灵令倒有失远迎了。”
      仙女含笑道:“我封家十八姨虽说比不上石醋醋这些小妮子美艳,然而却比她们尊贵……”她说的石醋醋一定就是身后那群先来的仙女。那些仙女面露不喜,但不做声色。
      封家十八姨笑着就上了上座,石醋醋看了她一眼,又嗔了灵令一眼。
      灵令歉意一笑,石醋醋又反怒为笑,掩嘴偷乐着。
      灵令左右看了下,忽然觉得少了一个人。正他想着,封家十八姨笑着举起了酒杯,让石醋醋为她倒酒。石醋醋眼眉一转,微微一笑道:“醋醋给十八姨敬酒这是应当的!”
      石醋醋还没敬酒,灵令突然一声:“玉呢?”
      封家十八姨抬头,石醋醋回头,众仙女也回首望着灵令齐声问着:“你找谁?”
      灵令看着众位仙女的美艳面庞,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兄弟,他是与我一起回来的……可不知为何见不到他的人?”
      仙女们咯咯地笑起来。封家十八姨笑得身子都颤了起来,石醋醋也笑得弯下了腰。灵令有些难堪。他面露羞色:“不知仙女们笑什么……”
      封家十八姨用袖笼掩嘴,留下一只眼看着灵令:“令郎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都是见着你长成这般的!你们府里的事,我们都知道!是吧,石醋醋!”
      石醋醋看着灵令尴尬的可怜劲便抬手给封家十八姨敬了半满的酒,巧笑着:“您看看,他那般可怜的样子……就别再说了!”突然手一颤,酒倒上了封家十八姨的衣裳上。封家十八姨立即变了脸色,拂袖而去。她走的时候一阵狂风掠过。石醋醋等仙女都颤颤悠悠地看着风刮来的方向,灵令阻拦不及,封家十八姨已然远去。早就不见了踪影。
      灵令刚想要问封家十八姨为何这么生气时才发现石醋醋等仙女也不见了。

      “……醒醒?”
      灵令一抬眼看见了玉,轻飘飘地笑着,伸手摸上了玉的面庞:“在梦里我找你着……只是刚要找你,就被你喊醒了。”
      玉望着灵令,深深地看着他,恨不能看进他的血肉里去。
      他伸手给灵令,拉起了灵令。
      灵令沉吟一声:“我爹如何?”
      玉摇了摇头。
      灵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撩开绸缎被子,玉蹲下来给他穿上鞋子。
      “……刚才皇帝派人来探望右相……”
      灵令一个激灵抬头看着玉:“什么时候?”
      玉垂下眼:“就在令做梦的时候。”
      “几个人?”
      “就两位。”
      灵令微微顿了顿。
      “就两位……”灵令重复着玉的话。俏眼一转,他看了看玉,下床向外走着:“……是他吗?……”他虽说是自言自语,却是有意说给玉听的。玉是武林上的高手,平日里三米外有一只蚊子飞过他都能听见,更何况是几步外的人言;玉也知道说话者的用心,头越发低得沉。
      灵令回头看了玉一眼,嫌恶地皱着眉头。“那,人走了吗?”
      “没有。”玉回得恭敬。
      灵令一甩袖摔帘出了门去。他最不爱见玉那奴才样子,他宁愿玉是山上那怯生怕人的模样宁愿不与他亲近宁愿没有他相识宁愿谎言永远——玉抬头看着珠帘乱飞,灵令气冲冲地背影。他的眉间若隐若现地一道痕,嘴角若重若轻地抿了抿,一股气若有若无地叹出。
      玉也是美男子一位。
      他的美与灵令的不同。
      忍说玉是:
      剑眉入鬓目如星,上唇带珠角如玉。
      庸说灵令是:
      青竹不比人清高,白梅不及他冷傲。
      当然这不是对十五岁的玉十四的灵令所说,而是在他们二十一二十的时候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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