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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飞来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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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锐从便利店买了一听啤酒。结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支付宝余额只有二十八块三。很不幸,这大概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
出来得匆忙,他没来得及拿钱包。只在兜里装了三百块现金,还在不久前全给了一个没钱回家的姑娘。好吧,那是骗子。
柳锐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尽管那姑娘找的理由错漏百出,甚至都没要柳锐的联系方式,但柳锐眼睛里只有那姑娘残疾的左腿。所以他心甘情愿把钱财尽数给了骗子。
那是和傅清和一样的,再也无法正常行走的腿。
柳锐提着装有啤酒的塑料袋,走到便利店门口的长椅旁坐下了。他摸了摸兜,并没有摸到香烟。该死,准是被傅清和那个小崽子给摸走了。
傅清和自己抽得凶还不许他抽,还总是莫名其妙跟他发火。这家伙小时候挺乖的呀,一长大怎么脾气变得这般阴晴不定了。
柳锐是和傅清和吵架才离家出走的。其实也不算是吵架,柳锐对傅清和向来是没脾气的。无非是他抿着唇闭口不言,傅清和刻薄地贬低他罢了。
这样的场面几年里上演了无数次,柳锐早就不在乎了。承受傅清和无来由的怒气似乎成为了他修身养性的方式。但这次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因为傅清和让他滚。
柳锐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懵,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可爱乖巧的弟弟会这样...讨厌他。明明小时候他还会笑着露出小虎牙,抱着柳锐的手臂软软地叫哥哥。
于是柳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傅家,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回去的必要。傅清和就是这个性子,又自小双腿残疾,按理说他应该包容的。可实际上,柳锐难以对傅清和厌恶他的事实释怀。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夜幕降临了。这个晚上没人给傅清和做饭,他要是饿了会自己叫外卖吗。
柳锐叹了口气,还是起了身,乖乖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骂傅清和。人家说子女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那自己究竟是上辈子欠了傅清和多少这辈子才要做老妈子来还。
柳锐想不明白。他把易拉罐丢进了垃圾桶里,好像把自己的委屈也丢弃了。
客厅里的灯亮着,柳锐猜想是傅爸爸出差回来了。从他十五岁起来到傅家,傅清和的爸爸就很少回家,多半时间都在忙工作。其实柳锐心知肚明,他能被收养,只是因为傅爸爸希望找个妥帖的人来照顾傅清和罢了。
然而来开门的不是傅清和,也不是傅爸爸。那个人和傅家人一贯的清冷不同。他笑得很灿烂,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和朋友喝酒了?”
季于安把柳锐迎进了门。他闻到了柳锐身上的酒气,却没有责怪。
“嗯...哥您怎么来了?”
柳锐一边换鞋一边向四处搜寻着傅清和的痕迹。餐桌上摆着饭菜,应该是于安哥准备的。除此之外,今早自己给傅清和倒的牛奶还好端端地在茶几上放着,没有被移动。
柳锐的眸子黯了黯,他勉强扯出了个笑来,继续和季于安说着话。
“我来不欢迎啊?”
“哪能啊。就盼着您来呢。”
季于安是傅清和的表哥,比柳锐还大了几岁。从小于安哥就很照顾他,比对亲表弟傅清和还要尽心尽力。柳锐现在的工作就是于安哥托朋友介绍的。他心里感激,每每见了季于安便会换上一张笑脸。就是怕季于安会担心。
卧室的门在这时打开了,傅清和坐在轮椅上,还是一张冷冷清清的面孔。他瞧了瞧亲亲热热说着话的二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驱动着轮椅打开冰箱拿了一罐牛奶。
原来连我给你倒的牛奶也一并讨厌了吗。
柳锐低着头,好像这样可以把负面情绪尽数掩去。一旁的季于安唤住了傅清和,他的手按在了轮椅上。
“怪凉的,我给你热热吧。回头再生了病。小锐最近工作挺忙的别让他操心了。”
于安哥向来体贴,不论对谁。很难说柳锐能养成一副宽厚的性子是不是有季于安的缘故在。然而傅清和并不打算领情。
他冷冰冰的声音像是兜头一盆凉水,把柳锐浇了个透心凉。
“你心疼他就直说,少假惺惺的。我也不用他照顾。”
季于安愣了一下,随后是无奈的苦笑。柳锐知晓傅清和一贯刻薄,但他没料到这孩子连于安哥也敢顶撞。说不生气一定是假的。
“傅清和,快给于安哥道歉。”
柳锐很少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他知道他是这个家的养子,或者说他只能算作是个保姆。他向来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但他无法忍受自己拉扯大的孩子刻薄自己最尊敬的人。
傅清和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揭示了他做哥哥的失败。
“算了没事,你们俩吵架了?小和是不是又任性了?”
季于安总是能在他们两个的暗流涌动里一眼窥见事件全貌。不知道他是太了解傅清和,还是太清楚柳锐,或者说这两个小孩的小心思全部都逃不过季于安的眼睛。
“谁和他吵架了。一大早一声不吭就走了。钱包都没带,回来还一身的酒气,也不知道哪儿鬼混去了。”
傅清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一通乱扫,但话里的小埋怨被季于安敏感地捕捉到了。果然就是两个小朋友闹别扭啊。
“行啦。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似得。傅清和你就是让小锐惯的,没大没小。你们俩都有责任。”
季于安又训了两句,就算是勉强调解了。牛奶又被塞进了冰箱里,没有人想要去品尝。
季于安离开的时候是柳锐把他送到了门口。
“别跟小和计较。他挺喜欢你的。”
柳锐愣了愣,没明白季于安这没来由的推论是怎么得出的。他知道小时候的傅清和很喜欢自己,但现在的...他不敢这样想。
季于安走后不久,窗外就飘起了小雨。柳锐把窗子关好,又把厨房收拾了这才算是把所有的工作完成。
走廊的灯被柳锐关掉了,很轻易能望见傅清和卧室门缝透出的光亮。柳锐想了想,还是举着杯热牛奶敲了敲门。
没人应,于是柳锐大着胆子推开了房门。傅清和已经睡着了,是安静的睡颜,并没有白日里趾高气扬的恶劣样。
这小子又忘了关灯啊。
柳锐想,小孩子的好与坏都是薛定谔的,新的一天傅清和又会成为他乖巧的弟弟。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傅清和发脾气的缘由,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会把不愉快忘记,傅清和也会。
这是他们两个未曾宣之于口的相处之道。
家里的牛奶喝完了,柳锐想利用这周末的空闲去超市大采购。他没想到傅清和会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去。
上一次两个人一起出门是什么时候一年前还是两年前
“偶尔我也会想出去透透气啊哥。”
傅清和一边坐在轮椅上穿外套一边佯装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其实很可爱。柳锐能感觉到傅清和是想要同他示好,或者说...道歉。
这其实很难得,甚至令他受宠若惊。
b市的秋天已经逐渐转凉了。柳锐特意拿了条毯子,并不意外地被傅清和嫌弃了。他表示自己身体好的很,用不着这个。
柳锐知道这跟青少年坚持不穿秋裤是一个道理。这幅样子的傅清和没了阴郁清冷,多了点烟火气。其实他是很喜欢的。
说出来可能很难为情,但柳锐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这孩子能够变得开朗起来。
“哥,我想吃鱼。哥...”
傅清和回过头,发现柳锐正盯着一个小姑娘。长得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柳锐好看呢。
傅清和心里发紧,他想拽住柳锐的衣角让他别再看了。可却扑了个空。
“小和你等我一下。”
柳锐直直地向那小姑娘走过去了。傅清和猜没准是要联系方式吧。柳锐也确实倒了该恋爱结婚的年纪,可是他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受。
于是他驱动着轮椅偷偷跟了上去。可那个小姑娘不知怎么,看见柳锐就跑,跑得还挺快。
所谓无巧不成书,那个小姑娘正是当日骗走柳锐三百块的骗子。只是柳锐没想到连她腿上的残疾都是假的罢了。
于是造成了比较戏剧的一幕。那就是小姑娘在前面跑,柳锐在后面追。
本就是周末,这又是条商业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来往车辆也不算少。柳锐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个舍生忘死的好人,但当事情发生时,人还是会本能去挽救生命。哪怕挽救的是个骗子。
柳锐把女孩救下了,他自己则擦伤了手臂。等傅清和赶来时,女孩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柳锐正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处理伤口。
柳锐简单解释了经过,然后朝傅清和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容来。是讨好的笑,他怕傅清和责怪他的傻气。
“白痴。”
傅清和觉得自己根本不出门已经算得上白纸一张了,没想到柳锐这个工作几年的还能这么傻。但柳锐讨好的笑脸又把他的刻薄话尽数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半个字。
“走吧,先去趟医院。”
傅清和拽了拽柳锐的衣袖,他的眼睛还盯着柳锐的伤口,不知道怎么自己都跟着疼了。
按理说车祸这种事柳锐今天已经碰上一次了,不会接着倒霉。可往往人一倒霉了是喝凉水都塞牙,好巧不巧一个花盆正好从楼上砸了下来。
柳锐头一次发现傅清和这个病弱少年的力气其实很大,他被傅清和完完全全地保护了。有鲜艳的红从傅清和的额头处流下来,是粘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