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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承认了才有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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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没在她的卧室里,却被她握在了手上。
陆柠的手指尖触碰着铜镜背面雕刻得凹凸有致的荼靡花,光滑的青铜镜面里,映着女子的姣好面目。
眼睛澄澈如溶溶月色,但感伤眼神却无言地为其添上几分忧愁,像株早早的枝叶就萎落的美人蕉。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憔悴样子,咬着惨白的唇瓣,整张脸又陷入更深的忧郁中。
站在陆柠旁边的埙儿心疼地看着她,“才人,您怎么最近恹恹的,您憔悴了好多,都快瘦得不成人形了。”
埙儿原就是宫中婢女,陆柠入宫后,分配给她差遣使唤。
陆柠穿着一身淡绿色袄裙,神情恹恹地卧在窗畔的贵妃榻上。
外头桃红柳绿,她这身衣裳的颜色正好衬着四月中旬暖洋洋的春意,脸色和嘴唇却白如雪,“我看见他了,埙儿,我在宴会上看见他了。”
“六年过去了,六年过去了……”她喃喃着说道,突然地,一颗眼泪滚落下来,“六年过去,他已经当上了按察使。和以前一样的俊朗温润……”
眼泪不要钱一样,汩汩从陆柠眼里流出。
“可是埙儿,为什么啊,为什么天命如此作弄我,他平步青云娶了贤妻,可我却被关在这深宫之中,望着这天,望着一眼瞧不见尽头的路。”
“我怎么就没长双翅膀,飞出这高墙。”陆柠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瞳孔里虽然映着宽阔无际的天空,却被泪花打糊成破碎的倒影。
她哭泣着,哽咽着,“埙儿,我要自由,我想出去。”
若非天意作弄,明明此时她应该已做了他的妻。在发觉他也是喜欢她的之后,她一直都是那么以为的。
自由在哪里,她又怎么出去。她心知不能,心知她快步入黄昏的青春必然断送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心中悲怆似遭刀剜。
热泪颗颗从陆柠脸上滚落,陆柠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哭得快喘不过气。
埙儿目带怜惜,细声劝她,“才人,奴婢知道您难过,可是您不能这么说话呐。让人听见,才人可能会没命的。”
“就是要哭,您也该小声点。”埙儿轻轻拍着陆柠的背,帮她顺气。
她们已经认识六年,换言之,已经朝夕相处六年。
陆柠僵直了身体,在埙儿讶异她怎么突然停住哭泣之时抓住她的手,哭得愈加激烈,“埙儿,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啊!”
“才人,您快别哭了。”埙儿心疼地看着陆柠,眼圈已泛红,“再哭下去,您的身体受不住的。”
她眼瞧着陆柠嚎啕大哭,张开的嘴唇异样地停滞,险些一口气喘不过来。
她用没被陆柠抓牢的手轻抚着她的背,“才人,再哭下去,真会出事的。”
陆柠弱质多病,听见埙儿的好言劝抚,此时却正在伤心处,一意要哭个畅快淋漓。
伤了身体也好,死了也罢。她早就不想做深宫中的囚徒,伤着了心肝,一命呜呼。
就不用再留在囚牢里,若是死后有知,但愿她的鬼魂每夜都能飘荡在洁净温暖的夜色里。
陆柠情绪伤心抑郁,不管不顾地放开声音痛哭,心口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没喘上一口气。
心脏沉重的压迫感顺着血液逆行而上,她惊坐起来,猛地睁开眼吸了一大口气,“啊——”
四周漆黑昏暗,却不难认出这是间现代简洁风的卧室。陆柠低下头扫望,双手在薄被上摸索着,什么也没摸到。
她手上没有,卧室里也没有铜镜。
陆柠才似恍然,她做了一场梦。梦里她手执铜镜,对镜照影,像遭遇了伤心之事,嚎啕大哭。
陆柠抚着胸口顺气,梦境之真实,让她不得不感同身受,自己也觉得犯了心脏病一样难受。
“有鬼,”感觉到丝丝入扣的惊悚,陆柠圆瞪的眼睛竟渗出几分凌厉,“那枚青铜镜肯定有鬼!”
第二天醒后,陆柠把搁在卧室外的铜镜收进包里。骑着共享单车,早饭也没吃,先去了绫罗花舍。
花店已经开门,荀侁正悉心地修剪着一株黑色玫瑰。
“荀侁,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枚镜子。”她一进门,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荀侁身旁,“我昨晚照了它以后,就开始做稀奇古怪的梦。”
“噢,你别瞎说。”荀侁放下剪刀,瞧着她从包里拿出的请铜镜,淡定地言道,“你怎么能妄言是照了这枚镜子,才做稀奇古怪的梦呢?”
她已经梦见遗忘的记忆。
他要是坦率地承认了,才有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