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果》在下陆玖

1、第一章

　　慈安终究还是死了。

　　虽已三月，紫禁城内仍是寒冷，慈安的葬礼很是盛大，毕竟是一宫太后。载湉在城墙上目送的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皇陵进发，哭声络绎不绝，悲痛哀切，又有几人是真心的？

　　还有五个月他便十岁了。载湉想，或许慈禧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了，他将以什么理由被除去？

　　载湉想起慈安死前的那幅消瘦的面孔，青黑的眼底，还有了已经发黄的眼珠，姐妹情深了这么些年，她仍可以下此狠手。载湉只盼着自己到时候能留个全尸。

　　“皇上。”荣冬抱着裘衣叫到，载湉转过头，看到荣冬瑟瑟发抖的立在后方，荣冬向来惧寒，身子又弱，载湉骂到，

　　“抱着裘衣也不知道往自己身上披，朕穿得多厚实你又不是不知。”荣冬抖了抖，帽子上的红缨也跟着飘了飘，摇头道，

　　“奴才岂敢碰皇上的东西。”载湉张嘴想再训斥两句，却又看到不远处张伸着头四下张望的宫女太监，他叹了口气 ，

　　“罢了，回宫。”

　　“皇上。”荣冬又抖了抖，哆嗦着嘴唇，似乎被冷得狠了。

　　“李大人叫皇上往御书房去。”

　　料想又是一番责骂的话。载湉早就听厌了，刚想说不去，却就看到迎面大步跨来穿着官服的男子，正是李鸿章。

　　载湉想，定要被训一番，什么不务正业，荒废政事之类的。

　　“皇上。”李鸿章行了个礼，却没有半分应有的尊重，倒是载湉恭敬的唤了句，

　　“老师。”

　　李鸿章与他离得极近，载湉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了，料想才从武场回来，载湉不免心里紧张，自记事以来，李鸿章便是他的老师。李鸿章生性严厉，对他时常责骂，况手中拿一藤条，挥舞起来手肿成馒头，连勺子都握不了。

　　此时就算他手中无藤条，那一巴掌下来载湉也是吃不消的。

　　载湉一哆嗦，想着便举步要退，却被李鸿章一手按住。载湉料想的疼痛也没有，只是听到了李鸿章压低的声音，

　　“慈安一死，皇上可得小心了，该吃什么，该做什么，也盼着皇上能有个数，凡事总有有个适当的时机，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皇上可懂？”

　　载湉点了点头，李鸿章便退了两步，抱拳恭敬道：“谢皇上。”

　　载湉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李鸿章便退下了，路过荣冬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荣冬恭顺的也点了点头。

　　回了养心殿一盏茶的功夫，东宫那边便派了人过来说太后有请，荣冬连忙伺候着穿好大裘，又硬要他搂上个汤婆子。

　　分明已经三月了，虽冷倒也不至于如此，载湉转身将汤婆子塞进荣冬怀中，荣冬本就惧冷，这内务府也是私吞了不少衣筹，连冬季的衣服都如此单薄。

　　“搂着。”荣冬看了看手中的汤婆子，原本想放下去，听到载湉的话又顿住，想了想将汤婆子收进怀中，右手拿着拂尘，跟在载湉的身后往东宫去。

　　刚进东宫的门，载湉便闻到股刺鼻的烟味，料想是慈禧又在抽大烟。

　　宫人迎着载湉入殿，荣冬在殿外候着，慈禧侧身半躺在榻上，右手拄着额头，双眼微眯，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侍在身侧的婢子机灵的适时将烟嘴玩慈禧嘴中奉，慈禧猛吸一口吐出一大堆白烟，悠然上飘，最终散于空气中。

　　“太后。”载湉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将眼底的不屑埋于深处，慈禧嗯了一声，又抽了一口，才道，

　　“李大人说修建铁路之事是你应允的？”修建铁路？李鸿章从未与他商议过。载湉想起刚才那事恍然大悟，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若辩解只怕慈禧也不会相信，于是道，

　　“确有此事，老师方才与朕提及此事，朕觉得可行便应下了。”

　　“你糊涂啊！”慈禧一把扯过婢子手中的烟杆猛的往载湉头上砸，这烟杆乃是玉制周围镶了不少金银，分量实委不轻。载湉额头破了皮，沁出血珠，慈禧继续怒骂，

　　“铁路是什么？那是洋人的玩意儿，咱们大清朝哪能弄那玩意儿？咱们弄得了？”

　　李鸿章既然将事全部推给了他，他便要接下来。载湉道，

　　“太后娘娘，咱们大清朝的人工巧匠也不少，为何修不了那洋玩意儿？洋人会的，大清朝也会。况且，那铁路日日转着大清朝的积蓄，咱们若有铁路便不用走洋鬼子的了，如此可省下多少钱？”

　　慈禧性奢好财，如此一提，她果真沉吟片刻变应允了。

　　“若为成，哀家为你是问。”

　　载湉出了身汗出门冷风一吹又有些发凉，幸亏有那大裘。

　　回了养心殿，发现早有御医候着，想必是的荣冬去唤的，御医小心翼翼的擦拭血迹，敷上一些清爽的药便离去。

　　荣冬与他同岁却比他矮上几分，身子要瘦上些。载湉转起身来荣冬便瞧不见他伤口了，又担心的紧，于是扯着他的袖子又让他坐下。

　　“太后娘娘真是的，怎能下此狠手？”载湉的额头分明是纱布裹着荣冬什么也看不见，但却宛如瞧见了一般的抱怨，载湉忍不住笑了笑，

　　“下此狠手？你如何知道？”

　　“奴才在门缝中瞧见了，原本想进去的被张公公拦下来训斥了一顿，皇上，你疼吗？”

　　“不疼。”载湉摇了摇头，荣冬又道，

　　“那是老师考我呢。”载湉一把揪住荣冬的辫子，荣冬哎呀的叫了一声，委屈的望着他，载湉又拍了拍荣冬的光额头，

　　“倘若这次我没能解决，兴许老师便会成为太后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