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甜啊》雕弦暮偶

1、第一根棒棒糖

　　你好甜啊
　　文/暮偶
　　2019.9.16

　　七八年前，唐以君刚转学来北京，也是大雪天。

　　冬季的雪来的没道理。
　　高中生肝火旺，也不畏寒冷，跑到走廊上吹雪谈心。

　　唐以君从轿车内下来，抬头就看到这一幕。
　　走廊上几个成群的少年聚在一块，其中一个指骨间夹着猩红一点烟火，靠在围栏上，望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看着走廊尽头，将手中点燃的烟摁灭在栏杆积雪上。

　　哦，老师来了。
　　走廊尽头风风火火走来了个怀揣教科书的女教师，轰走也不怕冻感冒的少年们，走进教室。

　　唐以君在伞下站着，伸手接住一朵雪花。
　　她父亲的秘书帮她打着伞，接洽了校长，看了眼腕表，才将书包递给她道：“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嗯。”唐以君乖巧站着。

　　秘书又对校长嘱咐：“我这侄女就交给你了，她性格有些内向，你要好好照顾她。”
　　校长一叠声儿应道：“那肯定的那肯定的。”
　　言语间有点不甚明显的巴结。

　　李秘书微微向唐以君欠了欠身，钻进轿车后座。
　　轿车平稳无声地走远，车辙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两道痕迹。

　　“A班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班，里面同学也很友善，你们肯定可以好好相处。小君之前是在上海读书对吧？”校长将档案和文件给唐以君，领她去教室。
　　唐以君应了声，点了点头，边走边翻看了她崭新的档案。

　　王小君。
　　换了个新名字吗？

　　进了A班，老师让唐以君做自我介绍。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刚刚在走廊上看到的那个女老师。

　　台下的少年少女们，都在看着新来的转校生。
　　带几分打量。

　　大冬天的，她穿着纯白斗篷羽绒服，卡其色的雪地靴，围着厚厚一层棕灰格子围巾，衬得眼睛尤其大。
　　已经有调皮的男孩子吹了声口哨，道：“小美女啊。”

　　唐以君有些紧张地在黑板上写下“王小君”三个字，听到了台下若有若无的哄笑，她抿唇，转过身乖巧地笑了笑，道：“我叫王小君，从上海转学过来……”

　　剩下的话她忘记是怎么说完的了。

　　最后一排，坐在窗边，有个少年托着下巴，本是百无聊赖地翻看课本，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他长相有种凌厉的英俊，但眼神却慵懒散漫，像是没睡醒地打了个哈欠。

　　唐以君认出了他，是方才走廊上吸烟的男孩子。
　　男孩子也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没翻几页书，有些烦躁般合上课本，倒头就睡。

　　他盖在后脑的手掌骨节分明，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
　　手腕上是红色的线，缠了颗转运珠。

　　“……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多多关照。”唐以君收回目光，不知不觉把练习了好久的开场介绍说完，她回过神，鞠了一躬。

　　* * *

　　这天课程唐以君听得心不在焉，京沪教材差异大，半数听不大懂。

　　但班上同学对她，热火朝天。
　　毕竟难得转来了个温顺安静的妹子。

　　有个肉脸的妹子问她：“王小君你怎么突然转学过来了呀？”
　　唐以君答道：“随家里人跑的。”
　　“哦这样。”顾棠自我介绍，“我叫顾棠，小学初中一直在南京。也是我爸爸换了份北京的教职，才来得北京，嘿嘿咱们差不多嘛，都是北漂。哦对，我爸就在隔壁教书。天天念叨我要好好学习，说什么‘平时不努力，高考上隔壁’。明明隔壁也还不错嘛……”

　　她打了个寒颤。

　　唐以君轻柔地笑着，应了声：“嗯。”
　　没告诉顾棠她的身份证号是11开头。
　　她本就是出生在北京的。

　　顾棠指了指她新领到的教材，道：“你之前在上海应该学得和我们不一样吧？课程跟得上吗？有的地区学的课和北京差异蛮大的。”
　　“有点难跟上。”唐以君实话实说，“慢慢补吧。”

　　唐以君说话吴音软语，顾棠瞧着新奇，没忍住戳了戳唐以君的脸。
　　这一戳戳上瘾了，她惊奇地叫道：“小君，你的脸好软啊，皮肤好好！！！嘿，要是你哪里有不懂的，尽管问我！”

　　陆续有人围了上来。

　　唐以君看上去实在是太乖巧听话了，性子也软，带着江南那边的韵味似的。
　　她只是笑，对顾棠温和地道：“好呀，那就麻烦你了。”

　　这时，有人皱着眉，拉了拉她头发，道：“你这头发真顺，拉过了吧？”

　　唐以君也不在意，反而抬起头，对那个妹子笑了笑道：“没有。你好。”
　　很标准的笑，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酒窝。柔软的长发披散下来，刚到肩膀。

　　晋澜一愣，没料到她这个反应，搂着她半笑不笑：“哇哪里来的林妹妹呀。我叫晋澜，我留过一级，肯定比你们都大，你可以叫我澜姐。来，叫声听听？”

　　唐以君没叫，搪塞过去。
　　晋澜不依不饶，继续大着嗓门嚷道：“不行哦……”

　　围在一起的学生，神色各异地注视着晋澜，顾棠脸色古怪，刚想抬手制止，就听到身后一声不耐烦的低喝：“他妈的吵什么吵！”
　　不知是谁烦躁地踹了一脚凳子，桌椅哗啦倒倾，书本散了一地。

　　唐以君扭头一看，是那个靠着窗的少年，半眯着眼眸，抱臂后靠，带着被人吵醒的烦躁。

　　后排，焦安何几个狐朋狗友起哄道：“安哥睡觉呢，晋澜你可闭嘴吧。”
　　“吵吵嚷嚷的，隔壁班都能听到。”

　　晋澜沉了脸色，放开唐以君，转头就走。

　　等周围人散去后，顾棠解释道：“焦安何是那种……嗯，不良少年。可能家里面特有钱，才把他塞了进来。你别在意啊小君，这种人躲得远点就行了，他脾气也不是很好，敢跟老师对骂，我们之前的班主任就是被他气走的。”
　　“……”唐以君点点头，“知道。”

　　等晋澜走后，顾棠小小声说：“据说晋澜家境也很不错，她之前是在国际学校读的，降级转到这边来。不过这俩人针锋相对的，有小道消息，是晋澜某次和焦安何表白失败后，就这副样子了……”
　　这种八卦，唐以君当然知道听听就好，同样，吝啬地“嗯”了一声。

　　当晚是月末周五，唐以君要去祖母家。
　　老胡同的四合院里，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翘首等待，终于盼来了小孙女。

　　唐老太太喜笑颜开：“君君呀，让奶奶看看你，一年不见就长这么高啦。”

　　唐以君将书包递给底下佣人，被老太太牵着进了屋，跟着老太太十几年的梅姨接过唐以君的外套、围巾，附和道：“老太太经常念叨着以君呢，之前每年只有过节见见，现在好了，回了京，想见就见。”

　　四合院灯火通明，她几个堂哥堂姐也来了，围着小妹妹东看西看。

　　一顿饭和乐融融，大堂哥唐奕宽吃完，包揽了送唐以君回家的任务。唐以君对着唐奕宽道：“哥，你要是忙，就不用送我到家了，我打个车回去也可以。”
　　唐奕宽的大学和唐以君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唐奕宽嘿嘿一笑，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道：“来上车，你哥我刚拿到新车，显摆显摆。况且今天周五，不回学校，出去浪，本来就打算通宵的。”
　　唐奕宽玩得疯，家里也不怎么管他。

　　“叔叔出差什么时候回来？”京A8打头的车轰鸣一声，在夜街灯光下闪过流光。
　　“我不太清楚，看新闻应该是最近几天吧。不过父亲太忙了，就算回来，我也见不了他几面。”唐以君看着夜景，“哥，你开慢点，这车提速好快啊……”

　　唐奕宽不以为然，揽着小妹妹道：“没事，你哥这车技啊，顺溜着呢，而且我这不是中规中矩开，没超速没违背交通规则嘛。你以后呢，有空尽管找我，我带你满北京浪啊哈哈。你起码高中三年是在北京读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负责带你耍……我艹。”

　　唐奕宽突然踩了脚刹车，唐以君感觉她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这谁走路不长眼啊！！”唐奕宽咒骂了声，摇下车窗，骂了句：“看路吗？！这么想被车撞？”

　　车前是几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子，其中领头的脸上画着07年时流行的烟熏妆，非主流的打扮也盖不住她靓丽面容，她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炮竹：“妈的，大晚上开车这么快开你妈呢？！老子走路碍着你事，这要是撞出什么好歹，你赔……”

　　晋澜话音微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到了副驾驶的唐以君。
　　唐以君乖巧地坐在车座上，张嘴打了个哈欠，像是有些困倦。

　　唐奕宽少爷脾气上来，骂道：“你他妈的闯红灯有理了？！不走斑马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给你一百万，让我撞个半残好不好啊？！你只要敢点这个头，我立刻去银行给你取棺材钱！”

　　唐以君却没认出晋澜，拉了拉唐奕宽的袖子，半是撒娇地摇头道：“好啦，哥，走吧，别吵架了。我困了。”
　　“走走走。”唐奕宽揉了揉唐以君脑袋，摇上车窗，“什么人啊这是。”

　　* * *

　　第二周，唐以君早早地就来到学校。
　　刚走进教室，就听到同学们在窃窃私语，见到她，大家不约而同顿了一下，诡异地安静起来。

　　唐以君不明所以，坐到座位上。
　　顾棠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挠了挠脸，直截了当：“小君啊，你父母做什么的呀？”

　　唐以君将书包放好，道：“家父算是做生意吧。”
　　很微妙的迟疑。

　　“哦？什么产业？说来听听。”晋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耳朵上戴满耳钉，“我家里头也是做生意的，不过是实业，搞建材。这几年才开始投房地产开发。”

　　唐以君词穷，半晌才道：“搞金融。”
　　她那位堂姐，在投资界混得如鱼得水。

　　晋澜意味不明地抱臂冷笑，问道：“令尊尊姓大名啊，说不定哪天我家缺了钱，可以拜托你家融资融资。”

　　唐以君不知道晋澜怎么火气这么大，随意编造了个“王”姓名字糊弄过去，得来一声嗤笑和“没听说过”。

　　“……”唐以君低头翻课本，不接话。
　　晋澜坐上一边课桌，脚踩凳子，阴阳怪气：“哟，不说了？虽然咱附中里上学的，基本上也就普通有钱和特有钱的区别，但要是同学家里真有困难，说出来，也不会被嘲笑，还会有助学金。”

　　唐以君：“？？？”

　　晋澜接着说，眼神却飘向后排，焦安何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扫了一眼。
　　“怕就怕有的同学心术不正，搞些不入流的手段……”

　　焦安何摸了摸后颈，起了身。
　　少年人劲瘦，大冬天的穿着薄外套，像是青松绿柏，挺拔修长。他眼神散漫慵懒，将桌上废纸随意揉成团，扔进三米外的垃圾桶内。
　　然后双手插兜往这边走，似乎是想出教室。

　　“看起来是捷径，可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晋澜冷笑。

　　那辆车八位数打底，开车的一看就是个二代，深更半夜和这种人出没在红灯区——
　　昨天差点被撞的那口恶气，就算不能出到唐奕宽身上，出到被他包养的小丫头身上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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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第一次写言情，搓手手，希望喜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