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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道别2 ...

  •   奚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还在失神的巫王道:“晚辈见过巫王前辈,晚辈替家中长辈感激前辈这些年对我叔父的照拂。”
      巫王皱起眉头,看着奚沉道:“你叔父是何人?”
      奚沉面不改色:“我叔父二十年前离家到了南疆,正是拜在前辈门下。”
      巫王皱起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我的徒弟只有一个,据我所知他可没有侄儿。”
      果然,照昨日宋满所说,巫王并不知道他那徒弟家里的事,二人那会儿因为语言不通所以每日几乎相对无话,不出一月时间大长老就知道了连纵的事,到死这师徒俩也没能成功沟通一回,又怎么可能连人家家里有几口人都了如指掌。
      奚沉心中确定,面上更是哀戚:“巫王有所不知,叔父走时晚辈尚且年幼,且那时家中情况复杂,想来叔父也是顾忌到这个才没跟巫王交代得太细。”
      巫王正要指出他这话中的漏洞,但忽地停住了,没有上他的当,他冷冷地看着奚沉,“哦,我这徒弟虽不曾和我说得太细,但是我既收他为徒,自然得弄清楚他家中情况,你既说是他家里人,那你父母又是何人?”
      奚沉见他老谋深算,并不上当,只得冒险赌一把,“晚辈先前说过,家中情况复杂,家父年轻时在外树敌无数,故此家中小辈出门时,一概是不得泄露父亲的名讳的。若巫王执意要问,那晚辈倒是可以透露,”他顿了顿,毫不避讳地道:“家母名讳,连氏乘月。”
      中原人在外有个化名并不奇怪,阿古亥也并不是很意外,若是真告诉他奚沉毫不设防,用真实姓名与他结交,他才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宋满一把夺过那亲随手上的祭品,一边烧着一边心里默默告罪:“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假借你家人名义在这儿招摇撞骗的可不是我啊,要是你气不过夜里找人算账,千万别找错人啊。”
      巫王猛地面色大变,但只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阿晴的还在他倒是见过几面,阿月的孩子远在江都,自小被江卓藏得严严实实,不仅是他,连他大哥也没见过,原来就是他吗?
      巫王眼神打量着奚沉,目光不知不觉中也渐渐柔和下来,这个温温柔柔的性子与他母亲倒是一点也不像,不过这眉眼倒是将他母亲的美貌继承了得一点不差他脑海中回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一袭红衣,手中一把银鞭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一晃成了大姑娘,孩子都这么大了。
      奚沉见他眼神变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冒充江源而不是君无期完全是经过深思熟路的,江源是江氏贵子,是江卓这些年当成接班人亲自教养长大的,当然要不是中间出了意外,被奚沉截了胡,按照江卓原来的计划,这江大公子现在应该已经是权倾天下的江氏门阀的掌权人,或许动作再快些,已经一只脚踏进龙庭了。
      奚沉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对不住江老太爷,呕心沥血种了这些年的大白菜眼看着快要成熟了,被他给连根端了。咳,这个以后再跟他道歉吧,不过看这巫王有些迟疑的眼神,他继续道:“叔父一走多年,家里长辈都挂念他,晚辈这次正是奉命前来寻回叔父的骨灰。”
      巫王看着那里干嚎不止的宋满,面色有些惆怅,淡淡地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何必麻烦,葬在哪儿不是葬呢,别再打扰他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奚沉继续道:“晚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来时家里千叮咛万嘱咐,便是找不到叔父的尸骨,也想办法带些叔父生前的物件好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那些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呢?徒增伤感罢了。”
      “人活这一世,自然是希望活着时能有人相伴,死后能有人念着,否则偌大一个天地,谁又能证明自己曾经来过呢?”
      巫王念着他这几句话,沉默许久,正在奚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巫王默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琥珀吊坠,像一颗泪珠,琥珀中间封着一只沉睡的小虫子,他好像是有些倦意,把这个吊坠交到奚沉手中。
      “我知道,这个世上除了阿月不会再有人真心记得我了。罢了,这么多年了我累了,你也不必再演了,把这个东西带回去吧,随便你是交给连横也好,或是自己留着保命也好,不要再来南疆了,后半辈子我不想再看见和连氏有关的任何一个人。你走吧。”
      奚沉默默收好那个吊坠,轻轻叹了一口气,“您既然看开了,肯放下以前的纠葛,那为何不索性坦白一切呢?”看着一头雾水的阿古亥,不忍心地道:“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啊,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利用你的人,来伤害真正爱你的人呢?”
      奚沉一把将阿古亥推到巫王面前,“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谁的青春不宝贵呢?一个肯将自己最宝贵的时光都用来等你的人,难道不值得你向他说出真相吗?这二十年来你欠他的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一笔勾销了吗?”
      阿古亥并不明白奚沉这话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奚沉愤怒的质问,阿古亥竟有些控制不住眼中的湿热,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巫王那张苍老的脸,心中无限震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七长老为什么欠他一个解释,什么真相?
      阿古亥本就艳丽的眼睛此刻更是照得人睁不开眼,巫王认命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些年渐渐长大,渐渐颓靡的阿古亥,心中酸楚,轻声唤道:“阿古亥,是我。”
      他没再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阿古亥瞪大双眼:“小……小纵?”
      这边感天动地的认亲大戏正唱到高潮,那边草丛里听完全程的古力扬,瞪大的眼睛简直像是见了鬼。巫王不是巫王,是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中原人,那他们当年杀的又是谁?古力扬觉得后背发凉,不敢自作主张正要回去禀告,刚一动脑后便一阵钝痛,他来不及回头便昏死过去。
      江源嫌弃地丢开满是泥的石头,一刀划开古力扬的袍子,团了一团塞进他嘴中,用剩下的破布麻利地将古力扬捆成一团。
      阿古亥还在惊骇之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巫王就是小纵,小纵没有死,这些年一直顶替着巫王的身份,默默在远处看着他。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神情几近癫狂,江源提着古力扬丢过来,一掌劈昏又哭又笑的阿古亥,“吵死了。”
      奚沉:……
      巫王面露凶狠,奚沉忙拦住:“别,阿昱是自己人,况且阿古亥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奚沉无奈地道:“如今连氏在中原只手遮天,残暴狠毒,前辈你……”
      巫王摇摇头,“父亲他……不,是连横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偷习了十二峒的秘术,如今我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解开陨生蛊的解药我已经给你了,别的我也爱莫能助。”
      “前辈日后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这一生前半生是为了父亲而活,以后的日子,”他怜惜地看着昏迷的阿古亥,“我想为自己而活。”
      奚沉没有再阻拦,“前辈日后多保重,晚辈有句话不得不说,南疆不久便会有一场祸事,前辈不妨趁乱带着阿古亥就此隐退吧,雷公山那地方,不回为妙。”
      巫王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点了点头。“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问的是一脸阴沉,半天未曾言语的宋满。
      “这些年,一直暗中照顾我,照顾九哥他们的是你,还是我七哥?”
      巫王沉默,看着宋满一语不发,“难怪呢,我七哥多懦弱的一个人,在大哥面前连个不字都不敢说一个,怎么忽然就这么有本事了,宁可与大哥作对也要保下我们这些弟弟们。”
      宋满不知是在嘲他七哥还是在自嘲,他面上满是嘲弄,“我只当他是修习巫术性格大变,原来早在二十年前,他就不再是他了,巫王,呵。”
      “七弟,”
      “别这么叫我!”
      “抱歉,蒙扎满。你七哥他……”
      “我知道,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被巫术反噬,就算你不害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就是苟且活着,也不过是和我们一起遭受龙扎罕的欺辱。算了算了,我有什么资格怨你呢。”
      众人一片沉默,只见不远处有一阵青色的浓烟飘起,飞快地向众人扑来。
      “那是什么?”
      “糟了,是青蜂,”宋满大惊失色,“是阿绮朵。”
      奚沉也是一惊,“不好,这么快就被她发现了?”他面色有些不好,“江湾的兵马应该天黑前才能到,先生他不知逃出来没有。”
      江源面上也是一片寒意,他来时十分小心,按道理阿绮朵不该这么快就追到这儿来。巫王皱了皱眉头:“你身上被下了流踪蛊。”
      他看着江源,他在江源手心划开一道口子,默默念了几句咒语,便有一只青色的小虫子从伤口爬出。那狡猾的小虫子刚从江源身上爬出,就想往奚沉身上飞,不料刚沾到奚沉衣角便吓得振翅飞走。
      巫王又念了一段咒语,那小虫子便朝着西北边飞去,刚刚扑来的青色浓雾便跟着往西北方散去。“此地不宜久留,阿绮朵很快就会追过来,”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奚沉:“你会御蛊?”
      奚沉与他面面相觑,老实地摇了摇头。
      巫王的老脸越皱越紧:“你这一路上来,可曾被蛇虫鼠蚁之类的咬过?”
      “未曾,别说蛇虫鼠蚁了,我上山时连一只蚊子也没见着。”
      他这话一出自己也觉得不对,这盛夏的山里正是蚊虫猖獗的时候,而他身上连一个蚊子包都没有。
      “难道是金蚕蛊?”
      宋满插嘴道:“那是什么?我都没听过。”
      果然不学无术的人走哪儿都被嫌,巫王白了他一眼,“金蚕蛊是十二峒的圣女所炼的圣蛊之一,与陨生蛊一同被并尊为十二峒两大圣物,后来圣女失踪,这两个圣蛊也下落不明,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龙扎罕大肆抓人试蛊是为了什么吗?”
      宋满羞愧地摇摇头,巫王叹了口气:“这两个蛊一个能让人百毒不侵,一个能让人长命百岁,你说他想干什么?”
      “可这不只是个传说吗?谁还当真能长命百岁不成?”
      奚沉摇摇头,“未必,长命百岁之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有人愿意相信,并为此搅得天翻地覆,想长生不老的人可不在少数。”
      巫王继续道:“不错,人心难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既有金蚕蛊傍身,我也不比为你担忧,你自己多保重吧,对了,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问好,告诉她……”
      “什么?”
      “罢了,多保重吧。”
      巫王带着昏迷的阿古亥以及阿古亥的亲随离开,宋满丢开手上烧了大半的木头棍子,“公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啊?”
      “先去和穆先生会合。”
      “然后呢?”
      “然后,等!”
      “等什么啊?”
      “等救援啊。”
      “什么?您的人马不是在山下等着吗?”
      “是在山下等着,不过我可没说是雷公山下。”
      “公子,公子您跟老朽开玩笑呢吧?这儿方圆百里可到处都是山!”
      “诶,你们等等我啊!”
      方圆百里的确都是山,夜里昏暗,奚沉留下的记号很难找出来,进了大山后蚊虫不胜烦扰,江湾无奈只得夜里扎寨休息,天一亮便抓紧赶路,沿着奚沉留下的标记终于在中午那会儿赶到一处石洞处。
      “二公子,在不远处的小溪边捡到一把匕首。”
      手下负责探路的斥候在附近搜索时捡到一把沉在溪水中的匕首,匕首扎在一段树枝上,还带着一片布帛,江湾拿到鼻端轻轻一嗅,嗅到一股古怪的气味,微不可见地将那块布帛又放回那斥候手上,斥候有些奇怪,偷偷地学着他家公子的样子嗅了嗅那块布帛,立刻便觉得头皮一麻,这,这这,这熟悉的味道,莫不是??
      江湾面不改色地上下把玩着那把匕首,心里暗暗哭泣,不错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茅坑里的不明物的气味,斥候面带菜色,嫌恶地丢开那块布帛。
      “公子,这刀?”
      “不错,是沉哥哥常用的那把,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叫人在附近继续找吧。”
      江湾玩着那把刀,坐在一块雪白狐裘垫着的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须臾便有斥候来报:“报!前方山谷发现苗人踪迹,看着领队的,像是一个女子,不知是在拷问什么人。”
      “人多吗?”
      “对方大约百来人。”
      “拿下。”
      “二公子,还未见大公子和奚公子的踪影,咱们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江湾转过匕首,用刀柄轻轻敲了敲那个斥候的脑门,“你傻呀,这么大的山,不搞点动静出来,沉哥哥能知道咱在这儿吗?难不成这么多的山,叫本公子一座一座去找吗?”
      “放心,有大哥在,沉哥哥能有什么事?去吧,别大惊小怪的。”
      江陵军不是吃素的,一群南疆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连带头领,一行人便被带到了江湾帐中。
      “抬头!”斥候大声地呵斥着被绑成螃蟹的阿绮朵。
      江湾站起便给了他一个毛栗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一把年纪了都讨不上老婆,你自己反省过吗?”
      那个斥候捂着被敲起的大包,含着泪:“是二公子您说的对敌人不必心慈手软,更不能被美色所迷,误了军情,您怎么……”您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江湾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那是对待一般俘虏,像这么美丽的姑娘,是可以适当给些优待的。”
      阿绮朵听得懂中原话,呸了一口,“要杀就杀,我阿绮朵绝不投降。”
      “呦,听得懂中原话?还挺烈性,不错不错。”江·花花公子·湾非常满意,用匕首尖挑起她的下巴,脸色忽地阴狠道:“这么好看的一张小脸倒是挺适合剥下来做个扇面,就叫它‘美人扇’怎么样?”他自顾自说完,一双狡黠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阿绮朵越看心里越发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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