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倌夫》圣罗雅

7、姻缘

　　春晓熟门熟路的领着柳千枝进了正堂。两位高堂早就接到下人的通报，一派悠闲的坐在堂中喝茶。闻春晓介绍柳千枝时，两老欲放下杯子，好生打量男子的样貌。
　　面若冠玉，举止得体。春老爷捋着黑色胡子，耳中响起柳千枝不卑不亢的礼貌施礼。心中鼓捣着前些日子夫人和他商量小女的事。他们春家说什么也不同意春晓嫁给一个囊空如洗的男子。
　　“小生拜见岳父！”柳千枝作揖，神情自然。春晓站在一旁偷笑，他终于没把鄙人挂在嘴边。爹爹翻翻眼皮，小姑娘骨头轻，假咳数声以作威严，顿时堂内安静无声，小辈听候上座的当家老爷问话。
　　“我才不是你岳父！！咳咳，恩，你是哪个州哪个县出生的啊。”春老爷听到岳父两字没中途跳起来，敢攀登他们春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会让你这穷秀才如愿的！哼哼哼！
　　“呃...回春老爷的话，小生是珺州钱塘县人。”柳千枝察觉春老爷的敌意感到莫名。
　　“钱塘县啊...我知晓那里虽名钱，却一点和钱打不上杆子，穷人到是不少哩！你家家世如何啊？”春老爷嘴一歪，高高在上的一副商人嘴脸引得柳千枝稍稍敛眉。春晓意图给娘打个暗号，眨动睫毛。娘亲腰板坐的直挺，好似置若罔闻。
　　“小生书乃香门第......”春老爷不耐烦的挥手打断：
　　“恩恩恩，我听春晓她娘提过，就一落魄书生，书香不书香已曾往事，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的答案！柳公子，你无权无势凭什么娶我们家春晓！这门亲事免谈！”一边的春晓大呼：
　　“爹，您怎可以小人度君子之腹！”春老爷瞳仁一瞪，三姑娘竟拐着膀子帮外人，爹的脸面何存，嘴巴坏坏道：
　　“你爹我是商人，君子填不饱肚子！你记着，我们春家不养闲人！”
　　柳千枝禁不住动怒：“春老爷的意思是说小生是闲人？”果然有钱人势利眼，他就是看不惯，握拳隐忍。
　　“倒扎门的无用功，惟恐你何年马月考上状元郎，我们家春晓等不起。你还是另寻良人吧！”
　　“书中自有黄金屋，看不起读书人，你们商人见识浅薄，除了钱身上满是铜臭味！”
　　“嘴硬！哼，既然你讨厌我们身上的铜臭味，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娶铜臭的女儿！失了你的身份，无端怪罪我们！”柳千枝理屈词穷，猛然间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暗叫坏了。一时的缄默换来春老爷心中的快意。
　　春晓不满的控诉：“爹，你存心欺负千枝！我讨厌你！”
　　“我是就事论事，看在他曾救过你的份上，爹会好好报答他，严管事去账房提几锭银子送给柳公子！”
　　“是老爷。”严管事即踏出正堂，柳千枝倏然谦躬：
　　“谢春老爷的好意，小生心领了。”
　　“既然你不要赏银我也无法将春晓许配给你！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要嫁就嫁给麒英。我们舍不得她吃苦，一番苦心希望柳公子明白，出了春家门便于我家春晓断绝关系，再无往来。柳公子，你真的不要银子了吗？我看得出你本性纯良，银子放在身边总归有个照应！”春老爷从他的眼眸和话语中了解了柳千枝的品性，心中暗暗升起好感，可惜他们的身份悬殊。内人推推他，惋惜的与之对望。
　　春晓死活不愿意，奔到前头拉着父亲的衣角：“爹，晓儿非他不嫁，那些王孙公子不就有几个钱嘛，我们春家有的是钱！爹，你就成全我吧！”
　　“胡说，你懂什么情爱。就是不喜欢，婚后也可以培养。爹爹希望你嫁个好人家！”
　　“娘啊，帮女儿劝劝爹爹，我不要嫁人！”春晓的泪水糊满脸，跪在爹爹脚前乞求。
　　“你要我们春家无后吗？春晓，过几天我安排你跟徐公子见面，他呀家世好，人品佳，你一定会喜欢！”春老爷甚是光火，孩子咋就不听话！埋怨的投给内人一眼。春夫人扶起春晓，耐心说道：
　　“你爹的话是为你将来精打细算，娘骗你是小狗，别哭了，多浪费了一个漂亮的脸蛋。”春夫人摩挲春晓的泪痕，怜爱的抚慰颤抖的背脊。
　　春晓见眼泪攻势无效，咬牙使出杀手锏：
　　“爹！我肚子里有了千枝的孩子！我非他不嫁！”炸弹般的内容轰得堂内所有人哗然！柳千枝睁大瞳仁：
　　“春晓你.....。”姑娘家的贞洁何其重要，她就算不嫁，也用不着拿自己的贞洁说谎。他认为春晓的爹娘都是说理的人，何不静下心，听听互相的想法呢。
　　春老爷勃然大怒：“混账！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气死我了，春晓，你再敢说一句有了哪个男人的孩子，我打死你！”作势举起双手。春夫人恐慌的拦在春晓前：“使不得啊，老爷！”
　　春晓仗着胆子重复：“娘，我春晓发誓非他不嫁，爹爹打死我也认了。女儿不孝，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春老爷失魂落魄的往后一坐，当即朝桌上狠拍：
　　“给我把她关进屋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喂她食物！堂堂春家竟发生这等丑事！来人啊来人啊！把堂中的男人撵出去，沾污我的女儿，还有脸站在这里！”冒出来的家丁扯着柳千枝。春晓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抱着柳千枝。
　　“金梅！还不快拉住你家小姐！”春老爷肝胆欲碎，桌子拍得又重又颤，手掌红肿也无可替代心中的打击。
　　金梅等其他丫鬟冲上来挟着春晓。春晓死死与柳千枝交握。他的心仿佛心如刀锉撼动每条神经。手中回应似的紧紧绞缠。
　　两端的猛扯猛拉上演了一幕棒打鸳鸯。春老爷走到他俩中间，五官扭曲着扳弄缠绕的手指。分开后，俩人皆是绝望不舍的表情。
　　不知何时，外面骤风暴雨。金门扔出一抹青色，伴随着轰隆一声仿如架起一块厚墙。柳千枝一动不动的立在合拢的大门前接受雨水洗涤。他忘不了那双凄楚的眸色，扰乱心湖。他好想帮她，刨开心似的想把她救出于水深火热之中。一种强烈的使命感致使他做出跪在大门前的决择，像是为人请命。动荡的脑海里深深雕刻了一种求生，或是说冲破牢笼的信念触动了他。
　　雨水顺着他密长的睫毛淌进眼框，等它蓄满后顺着眼角与脸上的雨水汇合。那是他的泪么？不，是老天悲恸。
　　春晓拍打着木门无休喊叫，金梅守在外头默默无声。虽然焦心跺脚，起码她早已预见这个结局的悲剧。
　　“......放我出去！千枝.......放我出去！千枝.......千枝在等我...千枝...千枝.....”到了最后只听见喃喃呼唤自己心爱的名字，仿若舍弃了挣扎，靠着木板软弱的锤着木板一声又一声。金梅只觉得敲在她的心里头哀痛，悲伤。
　　老爷的棒打鸳鸯整个府上无人不晓，春月正准备关上木窗，视线掠过大门外跪倒的青衣。仿佛一动不动的经受风吹雨打，宛如死物。
　　明月躲藏在乌云中使得整个京城暮色苍茫。忘记关上木窗的春月探头，光线若明若暗看不真切，猜测人已经走了。
　　一天过去，屋檐的缝隙积满雨水悄声滴落在楼下，方今春月刚收拾好家事打开窗看天色。阴沉的天空下着密集细雨，陡然视野里跳出一点浓色，他——柳千枝低着头跪在大门口。春月捂住唇，诧异他究竟想干什么。身上的衣物与昨日的色彩重叠，浸透了变得更深。
　　春月来到春晓的阁楼前，门上多了把锁。金梅有礼躬身，两只硕大的黑眼圈顶在头上。脚边的一碗粥和几个包子早无热气。喟叹春晓的倔脾气同爹爹如出一辙，遂命金梅把早膳热过再送去，莲步轻移。金梅目送二小姐的离去。
　　等金梅端着新作的膳食发现春月站在门前，手上多了把钥匙。金梅露出笑脸，难道老爷想开了？春月一手推门，一手接过膳食迈进春晓的闺房。说来，爹爹那张臭脸是摆给家仆看的，刀子口豆腐心，听见她说春晓绝食立马给了她钥匙，春月问爹爹他怎么不去看看三姑娘，还不是那张老脸拉不下生自己的闷气。
　　放下膳食，春月发现春晓倚着床墙，两只眼儿肿成核桃状。
　　“那人还在大门口跪着......。”床上人动了动，忽然扑了上来捉着春月的肩：
　　“真的？真的？”见二姐点点头，春晓的泪又决堤了。
　　“你看你弄成这副鬼样子，我快认不出来了。吃点东西。”
　　“吃不下...二姐，求你放我去见他！求你了。”春晓抱着春月，此时她使不上力，整个人虚脱般挂在她身上恳求。
　　“你啊，中毒太深，他要什么没什么，他看中你，八成是为了我们春家的财产，你醒醒吧，这样的男人值得你去爱吗？”
　　“千枝不是你想的那般龌龊，二姐我不许你侮辱他！”春晓气若游丝的辩驳。谁都不能看轻他，只有她知道他对她的好。
　　“一个人的好坏，表面是看不出的，暗地里说不定在窥伺......”
　　“你出去！出去！”春晓红着眼眶，指着大门心中窝火，她不想听到有关柳千枝的任何批判，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春月不恼，提醒春晓膳食趁热吃。退出门，春月交代金梅，门锁她先收了去，只道是她想去哪就去哪。
　　随同雨声的连绵迎来了第三天，金梅告诉春月，小姐昨日大门未出，膳食也没动，叫人发急。春月沉吟：
　　“金梅，你帮她梳妆下面容，等会叫她到大门口来！”
　　“可是......。”
　　“你别管，问起来就说是二小姐的命令。”美人黑发一甩，举着油伞离去。金梅注意他手中另把油伞，思虑她的用意何在，脚上已经跨进屋内。
　　踩着小步，春月站在大门前。柳千枝颓然的低着头莫不作声，春月把伞丢在他的身旁，开口道：
　　“你对我家三姑娘有何意图？”柳千枝缓缓仰起下巴，一脸疲惫憔悴尽收眼底：
　　“小生...没有......”
　　“你爱春晓吗？”春月再接再厉。柳千枝有些对不准焦距，眼前忽闪忽闪。他好像听到一个爱字？他爱她吗？迷惑的在脑中画出个问号。
　　“我很喜欢她。”柳千枝坦言。
　　“只是喜欢？没有一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吗？”柳千枝想挪动脚裸，可惜跪的时间太长，一时无法动弹。
　　“爱太过深沉，喜欢是一点点积累。就像她的纯情，她的可人。淡淡的，给人一种清爽和轻松。不由的受到吸引，并喜欢上她，想和她在一起。”
　　“我懂了，但你却不懂。”春月吐气如兰，略带忧郁。柳千枝疑惑。
　　“因为你未爱到深处，所以你才喜欢她，宠着她.....。”春月解读着柳千枝的感情，心也跟着掉入看不到尽头的黑洞。她爱痛了一个人，却无法得到回应，记忆中那个男人同样在透过她思念另一个女人，不敢越池一步。
　　“千枝，千枝！”在金梅的搀扶下，春晓不情愿的出了门。当他看见雨中跪着的柳千枝，她激动的推开金梅，奔进雨帘与其相拥。春晓无视雨水砸在她的头上，染湿衣物。牢牢的抱紧柳千枝，唤着他的名字反复吟唱。
　　同样柳千枝环上春晓的柳腰，倾听耳边的细语。眼睛则锁在春月的脸上，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沉浸在雨幕里的忧伤反而触动他的心悸？她是谁？她又是在想谁？他怀里的温暖恍如梦境。
　　一场雨，纷乱了多少的思绪。一场梦，才刚刚揭幕.......

　　6和7分章了其实是一章，就这样，未完...蹲点点击嘛...对吧，大家快点给俺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