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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渡春 ...

  •   错落的沉泽黑瓦掩不住腊尽春回的气息,馥郁的桃色缀满了枝桠越过白墙露出窈窕无双。折下一处,手中把玩。丝丝的馨香染满了哪家姑娘的芊芊玉手。微风飘过,四散的樱红粹染了多少风华。
      祥和的美景在一串爆竹声中磅礴生机。古道上孩童调皮的踩着虎头鞋,穿着娘亲的新作衣在路边玩耍嬉戏,满地的红屑衬着红扑扑的脸上分外喜气。周边的店主、小儿手脚麻利的抽起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朗朗上口的叫卖顷刻间在巷子里徘徊。黑黝黝卖糕儿点的小哥挑着担儿,脚步轻盈,迈到哪家门前,逢人咧嘴道:
      “哟!张老板,李大婶,新年行大吉大利啊!这不,刚出炉的碧寿糕还冒着烟呢。来两个尝尝?不好吃分文不收。嘿嘿!”憨憨的傻笑在众人眼里富有朝气和亲和力,想不到卖糕的小哥长得像庄家汉子。两老鼻尖在担子前凑成一块儿。香!糯米独有的香气掺杂了桃花的味儿,撩开布头,栩栩如生的糯米兔崽映入瞳孔。嘿!张老板小心捏起一只,平放在摊开的手掌间,约莫目测,粉色的兔子拇指般大小,透着热气和香甜。伸舌一舔,不够味,整只进嘴里咀嚼,倒是齿间留香,回味无比。一旁的李大婶见张老板陶醉其中,忙不迭咬上一口,甜而不腻,带了点酸沁人心脾。试问里面的酸味,汉子大方的揭晓谜底:
      “你们看兔子的红色眼睛。”两老蹲下身,任由衣摆沾上灰尘,几名三、四岁大的孩童含着手指,盯着粉色的兔子咽下馋水。张大爷瞧不出里面的意境,伸手拨下一枚朱色圆珠,软软的,含进嘴里,一股酸甜蔓延在舌尖,大叫:
      “梅子!梅子!”汉子乐呵呵的点头道:
      “张老板说的是,这是俺冬天采集的梅子,封在酒罐里加入祖传的秘方腌制而成。”李大婶一听秘方二字,眼前陡然一亮,怪不得那味儿清香肆意,余味颇长。怕是里面的酒香融合着花香醉了梅子。再者是什么样的酒,种在哪里的桃花能盛产出这般滋味。啧、啧、啧...酒的酿制不乏千种。随土地的质地不同,花色花香花期更异。瞅着活灵活现的糯米兔子,再琢磨着外表的巧夺天工,谁都会认为汉子的心比女孩子家都细。
      “小黑子啊,你面粉里是不是加了点其他的料啊!”李大婶扳开馅儿,里面和外面逐一色彩,心子当然是碾碎的梅碎包成一个果圆。
      汉子刚要开口,张老板抬手作拦状,捻捻青须左右停顿点头:
      “不得说,不得说啊,嘿嘿!”李大婶突然明了,老脸皱成菊花,重复着张老板的话:
      “恩,不得说,多亏张老板提个醒,老毛病又犯咯!”这秘方怎能到处说,说了就不稀罕了。瞧汉子颊上两酒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笑。觉得大伙儿和乐,他也不自觉裂开缺了门牙的嘴。
      “黑小哥儿~我们姐妹也想尝点糕点!快来快来,我们在楼里等你~”斜高处飘下一抹风情的软语,举眼一群花娘顾盼生姿,燕语莺声好不热闹。
      “好好好,就来!”汉子扯开嗓子回应。张老板和李大婶塞了点铜币给他,急急道:
      “糯米兔子是粉色的,你称它为碧寿糕何意啊?”汉子不慌不忙的在糕点上盖上遮灰的布头,蹲下身,用肩抬起担子,一手握着前端的绳子,一手捏着后端。回头道:
      “俺肚里墨汁喝的少,取了个谐音讨个口彩。碧寿糕,吃了必长寿的糕。好嘞,张老板,李大婶,俺先走一步了。”两老点着头趁热把油纸包里的糯米兔子分给屁股后头转了半天的儿孙。
      “嘻,人人都想福寿安康,京城的街巷就此挤宽了几尺哟。二姐,我顺个人情给你,叫那卖糕的贩子买几个给我们尝鲜,到时有了效果,孝敬爹娘还夸我们做女儿的贴心呢!”
      “哟,我们家的三姑娘嘴馋。一个人独食还怕羞呢,想吃就买呗。大过年的,爹娘忙里忙外顾不上我们。你个姑娘家坐没坐相,当心脖子给扭了。”春家的二小姐春月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坐在榻沿,手执红色方纸,熟练的一叠三折成三角,抄起剪刀有节奏的发出“咔嚓、咔嚓”。
      雕栏的木质围杆上伏着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平字眉下一双瞳人剪秋水。秀丽的鼻尖掩不住诱人芳泽的桃唇。两鬓的青丝整齐的梳在脑后挽成一个蝶式,淡粉的丝带绕着发尾系成花结,余下的瀑布般长发披散在腰处,随着风起舞。此时的她伸出脑袋,盯着并排的花楼蹙眉不屑:
      “哼,男人下面都一个样儿!色!”嘀咕了一句,少女调整不雅的坐姿面对自家的二姐。左看右看,那略施粉黛的红颜比铺展的窗花还要生动。柳眉星眸,娇俏明艳。一身青色的素装衬得花儿笑靥如蜜。
      春月无奈的摇起头,嗔怨小妹尽学些俗语,闺里的姑娘不全羞死。小心婆家嫌弃她哟。
      “敢说我春家三姑娘俗气?错了!瞧我这身芙蓉罗裙才叫个俗字了得。”春家三姑娘春晓作势在阁中转了一圈,粉色的纱裙翩翩舞动,仿若春天里的蝴蝶,娇小可怜。
      “官家的陆千金嗜粉色,从头到脚彰显了女孩家的纯真和文静。至此,京城上下未出阁的少女多多效仿。娘亲看你刁蛮成性,希望你定下性子,少惹是非。好说我们春家世代为皇帝奉瓷,做的是饭碗的生意。有钦赐的皇恩牌匾,打的是祖先留下的老号子。算得上富甲一方,有头有脸的皇商。而我们做儿女的就得为父母贴金,嫁出去可是泼出去的水。则门当户对看中的便是家世和教养,你啊待字闺中,学的东西多着呢!”春月掩嘴轻笑惹来春晓如数的金鱼眼。
      其实春晓更爱蓝,她的衣箱里塞满了天空的色彩,仿佛挥挥衣袖带走不了一片云彩,洒脱的犹如江湖儿女,却生在商家,从小在夫子的戒尺下熟读三从四德和七出之条。宰相的肚里能撑船,她最多能撑到岸边已是过得去了。隐喻自小只捧女经,认得的字也不多,非书富五车,仅仅遵守着美人无才便是德的可笑理论。
      “小姐,夫人唤你下去!”春晓的侍女金梅在楼下呼喊。春晓吐吐舌头,用手隔开珠帘:
      “我知道了,马上来!”歪头蓦地朝扎在女红里的颜如玉——春月粲齿作告别。
      春晓一路三跳的蹦下楼梯,暗哑的木头发出悲悯好似在提醒活泼过头的小丫头莫要摧残。
      有时,春晓路过烂漫的桃花枝头,喟叹商街尾住着有名望的春家,后头住着龙长的花街柳巷,有道是保暖思□□,方便好做事。她不懂做个生意为何要选择乌烟瘴气的场所,只晓得勾栏院里竟是些肮脏龌龊的风气。
      春夫人有三女,春锦、春月和春晓。大姐春锦难产致死。哎,白发人送黑发人爹娘伤心得老泪纵横,姐夫郁郁寡欢,帮着年迈的爹爹打理商行。春晓每每见着他,总是流露出同情的眸子,俊帅的容貌渐渐萧索,立在苍天大树下,恍如新芽脱变呈凋零的残叶落地归根......
      令春晓越踱越慢的行走原因是爹爹。本以为生下来是个男儿生想不到又是一女子。那时她还是襁褓里的娃娃,周围的事无关痛痒。吃饱就睡,醒来往往是一臃肿妇人环着自己坦露愁容,春晓只会好奇的咯咯傻笑。好容易等到爹爹想通,再次抱起她时,春晓开口的第一声叫的是:爹爹。顿时,孩子她爹如沐春风,紧紧的抱着小小春晓又亲又笑,伴随着春晓哭得嗓子都哑了,因为爹爹拿青渣刺她的小脸。自此,春晓见着爹爹,心中惶惶不安,即使青渣换成了黑白交杂的胡须,幻想着突然间变成致命的钢针,冷不防的哆嗦了身子。
      人面桃花相映红。春夫人拉着春晓越瞅越标致。女大十八变,感慨做娘的得托媒寻良人咯。
      “晓儿啊,明天大伯、二叔、小姑要到我们家作客。帮你娘一个忙,去观音庙里还愿,这是香油钱,拿稳了,别掉了。这里的碎银子你留着路上买零嘴儿。知道你丫头嘴馋,喏,我前面在花街小贩那买的碧寿糕,离吃饭还要些时候,先垫着。”春晓的手里多了两只粉色的糯米兔子,心里称赞娘亲用零嘴儿诱她办事,岂知屡试不爽,她就爱撞刀口上心甘情愿。
      小鸡啄米似的答应后,春晓摸到一棵桃树倚着坐下,上好芙蓉罗裙就被她给糟蹋了。闻闻兔子上的味儿,春晓闭上了眼。睁开后,发现府里的木长工窥视着她。两手一插做茶壶状。
      小木匠嘻嘻赞道:“真美......。”
      不知赞花美还是夸人美,画意诗情。春晓未恼,别人夸她,当然厚脸皮的接受,管他夸的是谁,对的位置是她就成。喷香的兔子一骨碌滑到肚里,食不知味,舔着手上的粉末。一阵风淹没了即将酝酿的少女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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