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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毒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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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看我的眼神中带着点疑问/其实我对你的心百分百认真
6:30 am
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太阳仍旧炽热着,明亮着,天空照旧透明着,蔚蓝着,白云依然飘忽着,变幻着。
哇--又是美好的一天。
“欣渝--欣渝--”我以渐进式提高着自己的音量。因为我学聪明了。
自从那次校园流行音乐选拔赛,我因为在女生宿舍楼下喊欣渝下来,喊哑了喉咙,在第一次面试时就被刷了下来。心有不甘的我到处诉苦,虽然没少被别人好好地嘲笑一番,但总算也得到了些宝贵的经验。
他们说,喊女生是有技巧的,因为女生都是有虚荣心的,被自己的男友喊得越久,说明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就越高,脸上自然也越光彩,所以,女生通常喜欢自己的男友多喊几声,喊得越久,越多人听见,越好。既然要多喊几声,当然就不能一下子将音量提到最高,否则喊到最后不但声音哑了,倒霉的还会惹女友不高兴,结果不是低声下气地陪笑脸,就是戳破荷包花钱消灾--总之,女生在这件事上绝对是双赢。作为男生,当然希望自己的嗓音正常一点,女友温柔一点,荷包鼓一点,因此--渐进式喊法绝对既安全又省力。
眼看我的音量已经快到极限,欣渝终于从窗口探出头来,微笑着示意我再等一下,她马上就会下来。
看她红光满面,在我的“召唤”下活得挺滋润的样子,我不禁为她悲哀起来--哄哄骗骗,简简单单就搞定,世界上也唯有女人和小孩具有这般特性了。可是,我们又何其不悲哀--凭什么总让我们在楼下叫得声嘶力竭,她们才悠哉悠哉地慢慢晃下来?
“风子啊,我来了,上课去吧。”欣渝很不客气地扯起我的袖子就走,那样子就像在牵一条宠物狗,而它的名字,在别人听来,大概是,“疯子”。不是我爱乱猜忌,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捂着嘴在偷笑什么?
“拜托,以后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我的名字,我很丢脸的。”我简直是忍无可忍了,我的大名明明是“赵风扬”,她凭什么风子风子地叫我?简直是故意让我出糗。
“好啦,干嘛这么凶巴巴的啊?这样叫比较亲切嘛,你以前不是都没在意吗?今天怎么了?”欣渝撇撇嘴,满不在乎的样子。
以前没在意是以前的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混?
“行了,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不准这么叫,知道了吗?要么叫‘赵风扬’,要么叫‘风扬’,或者‘风’、‘扬’,甚至‘扬子’也可以,就是不可以叫‘风子’!”我的耐心简直要被挥霍光了,哪还管什么亲切不亲切,习惯不习惯的。
“风……风扬,为什么要跟我计较这些?你对我的好像越来越没耐心了,是不是,讨厌我了?”欣渝站住脚,变了变语气问我。
唉……什么乱七八糟的,喜欢是喜欢,难道喜欢就该毫无尺度地放纵?耐心跟任何一件东西一样,从来都是从多到少,难不成还越用越多吗?女生都是这样,用男生对自己的宠溺来权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真是有够无聊。
“怎么会,是你想多了吧,不要说这些了,进教室吧,放学等我。”发脾气绝对解决不了问题,通常还会越搅越浑,还是暂时退让,息事宁人比较好。
欣渝乖巧地点头,脸上却隐隐流露出些怀疑。
难道她没听过大丈夫一样既出,驷马难追吗?都说过喜欢她一辈子了,还在怀疑些什么呢?最受不了别人对我的不信任,可是若再多话,岂不更让她误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定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算了。让她安静地想一想就好了。
二
你的骄傲让我无处藏身/总要留给我一点自尊
12:10 am
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我无端地感到焦虑不安。
当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的时候,通常是问题已经十分明显,而要修正已经有了一定困难的时候。
这次也不算例外。
就算我有再多的军师,得到再多的经验,在女生百变的心思前,始终显得肤浅。
“我说欣渝,你以前不都很多话的吗?怎么坐了这么久一个字都舍不得施舍给我?”欣渝挑着饭粒,默默不语的样子不能不勾起我紧张的情绪。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有助于消化。”歪理,以前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什么消化不消化的问题?再说,就这么一颗两颗地数着米粒,如果再消化不良的话,那全世界有多少人能逃过“肠胃堵塞”?
“又孩子气了吧?好吧,我的女王,我又有哪里惹您生气了?您好歹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有改正的机会啊,就这么自己生闷气,您就不觉得累吗?”但愿这招能起效,否则我这没跟女生有过多少次交往的可怜虫便要立即面临单身危机了。
“别以为总这样随便哄哄我就会开心,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你的玩具吗?我逗你开心的时候你就把我扔在一边不作理会,等轮到我不想理会你的时候,再把我哄回去,是吗?”欣渝放下手中的碗筷,冷冷地看着我,“你说你喜欢我,是吗?可是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自己对我的态度改变了多少?你总是这样得过且过,你以为我已经是属于你的了吗?你以为我会厚着脸皮赖在你身边吗?告诉你,我--不--会!”一向温顺的欣渝莫名地火大,推翻了桌子又推椅子,然后扯扯裙角就走人,留我一个人在食堂老阿姨烧灼的目光中收拾烂摊子。
蹲在地上又是拾碗又是抹地地,干得腰酸背痛地,好不容易得到了“特赦令”,摇摇晃晃地走出食堂的时候,却看见欣渝站在门口不远处,左顾右盼。
一定是在等我!我兴奋异常地冲过去,然后摆出我自认为最迷人的POSE。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在等我!”我激动得几乎想在她的脸上乱吻一通了。
“等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等她--”欣渝不仅无视我的面子问题,似乎还有把它“发扬光大”的倾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小说里总写什么“突然间变得陌生了”之类的话,原来这还真的不假。从前那个温柔可人的欣渝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刻薄,还当众给我难堪。被她噎得头脑几乎停止运转的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见她已挽着一位长发女孩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远了,还好,那个“她”是女的。
无净打采地回到宿舍,我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找出欣渝对我态度大变的原因。然而,这个,似乎,很难。我自认对欣渝已是百般忍让,悉心照顾,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至于她说的以为哄哄就可以让她开心的话,确实没有错,可如果不是在乎她,谁会花工夫去哄她啊?还有什么态度改变的,我承认有,但却极其微小,而且这是因为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所以应该深入地了解对方,而不该再停留在恋爱前期的追求与讨好了,怎么她就不能明白呢?
哦!我终于知道自己的错在哪里了!就是没有在她的疑心刚刚出现的时候斩草除根,反而放任自流,造成敏感的她对那小小的问题紧抓住不放,让问题越变越大。
我的天啊,我真是追悔莫及,欲哭无泪了。
三
你说相处了太久了觉得有点闷/好像我是你心中痛恨的敌人/我俩的爱早已成了沙漠/说飞就飞说散了就散
2:30 pm
我们坐在草地上,各自枕着自己的手臂,仰望天空。
头上因光顾着接应从围墙上跳下的欣渝而不小心磕到石子造成的伤还火辣辣地痛着。她只是看了看,便没再开口问第二句。
我偷偷地斜眼看躺在身边的欣渝,她目不转睛地,似乎在很认真地欣赏着天空。谁知道我们之间那仅有一臂的距离,是否已将彼此的心流放到天涯海角,从此再无交汇点。
我忽然记起上一次带着欣渝翻围墙。那是上个学期的事了,现在想来却像上个世纪拍下的照片,泛着霉黄,让人感觉颇不真实。
回味起过去,还真让人无奈,那时依偎在我的怀里,死死地抓住我要我抱她一起跳下去的欣渝,现在却是连我要在墙下接住她都推脱了好久,再也找不到以往爱情大过天,只有彼此拥有便无所畏惧的幼稚却绝对是难能可贵的想法。
看来问题的严重性已经发展到我难以想象的地步,我甚至怀疑,欣渝对我提出的翻过围墙看天空,并不是她单纯的心血来潮,更不是想找寻过去甜美的回忆,而是借机让我明白我们之间的难以继续,再以此为由向我提出分手。
原来一个人的性格不仅仅是天生的,某一些因素,比如爱情,就将所谓的“天生”改造得彻彻底底。
而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爱情改造下的牺牲品。自四岁起,持续了将近十七年的幽默与洒脱已因我的爱情危机,消失得不着痕迹。我就这么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对任何的事物都能发出一番联系到自己而产生的悲观的感叹,而完全不记得了开朗和乐观是何物。
可惜人的能力就是这么的有限,尽管所有的不对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却还是只能眼看着它们自由地驻扎,繁衍,而无法轻易地将它们剔除。
“风扬。”欣渝转过头来,“我觉得……”
欣渝愈是说不出口,我便愈是紧张,如果把这种紧张形容得如同心口上绑着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完全不过分。此时的我,已是完全被动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我无法将那颗危险的炸弹从我心上拆除,当然我更不希望自己的心随着炸弹的引爆而支离破碎。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太久了,很多感觉都在渐渐地模糊,我想我们应该,冷静地想一想。”
定时炸弹上的定时器滴滴嗒塔地响着,等侯着她随时可能引爆炸弹的下文。
可是,没有了。
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应该继续恐惧,但我明白,炸弹上的定时器今天坏了,不走了,说不准哪天又会正常起来,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带我去见上帝。
也许我们的爱早已荒凉得如同一片沙漠了,她停止配合播撒着种子的我浇灌净水,这些娇嫩的种子,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但是我仍报着一丝期许默默地企盼着,希望那两个足以击垮我的字永远也不要出自她的口中,好让我有充分的时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们的爱,即使在她眼里,爱已是不值得在意的,简单的“散”与“不散”的问题。
四
你的笑是我的毒药/你的假装我全都知道/我不吵我不闹我傻笑/因为已经麻木掉
6:30 pm
靠在她的教室门口,我担心着,犹豫着。
她大概已经不需要我的关心了,望着她甜美依旧的笑容,我为自己悲哀着,同时却为她快乐着。尽管,我还无法达到衷心将自己所爱的人的快乐,完全地当作自己的快乐的伟大境界,但我不会自私到要她离了我就失魂落魄,寂寞难耐。
“嗨!你是来找我的吗?”欣渝礼貌的微笑把我推得好远,那对待陌生人一般的平淡语气,在我看来却是浓烈的毒药,一寸一寸地侵蚀着我的希望,也侵蚀着我的生命。因为活着,需要希望的支持。
“我只是刚好路过,顺便,跟你打声招呼。”往日甜言蜜语哄女孩开心的那一套本领我已不复拥有,我只能笨拙地掩饰着自己的意图,惟恐被看出我内心的狼狈。“你这么急匆匆的,准备去哪里?”
“回宿舍咯。”她笑,唇上刚修补过的果冻唇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早把她化妆的样子看得仔仔细细,她的谎言骗不了我,而我,却没有揭穿的理由。“你路过这里,是有事吧?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她不会知道我的原意是送她回去,然后找个机会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可是,现在我越来越不确定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必要。
我一直停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现在对我来说,是否已经正式分手还重不重要?我该不该继续扮演着傻瓜的角色,不顾后果,不计得失地始终坚持,直到她向我摊牌的那一刻?奇迹的发生对我来说,是个遥不可极的希望。
她又开始化妆了。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我约会前略去了化妆这一步骤,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女生为了男生而化妆,便是对他在乎的表现,而我更加知道,她化妆绝对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不心痛,不吃醋,简直是自欺欺人,可是除了自欺欺人,我还能想些什么?我还有权利跟她赌气,或者指责她,干涉她吗?我想没有了。所以我就只能站在这里,透过玻璃,看着她空荡荡的座位,想象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这不足够,当然不足够,可是我哪里,才能得到更多?
五
看见你和他在麦当劳/有说有笑让我好心酸/我决定默默地走掉
7:30 pm
我游魂似地飘过每一条街,眼神游离于每一张陌生的脸。
心里空荡荡地,头脑昏沉沉地,我不知道自己正往哪儿去,该往哪儿去。
麦当劳叔叔的脸模糊地呈现在我面前,我几乎是抢下他身边的位置,然后倚靠在这冰冷的,不具备感情的模型上。
可笑吗?当然。我竟然落魄到靠金属做的麦当劳叔叔来抚慰自己的心伤了。
隔着玻璃门,我恍惚看到欣渝熟悉的身影就被捕封锁在里面。于是我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我日夜思念的女孩冲去,仿若勇敢的武士为了解救自己心爱的女人甘愿自我牺牲般地悲壮。
可是当我整个人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玻璃门上的时候,我终于清醒了,坐在里面的,不是被囚禁的灰姑娘,而是幸福地与自己心目中真正的白马王子快乐地谈笑着的美丽公主,那么我呢?我大概是臭小鸭假扮的,冒牌的王子吧?
我将脸紧紧贴在玻璃上,恋恋不舍地看着,看着,那曾经是我的幸福啊,可是却在当初我走错第一步棋的时候,就注定了全盘皆输。
我还有机会挽回吗?没有了。因为他的唇,已印上她的脸,他们笑着,笑得那么甜蜜,可是那甜蜜,却是那么地刺人。
我深深地嫉妒着,嫉妒着那个拾起并取代我拥有了我遗失的幸福的人,心里弥漫着浓重的酸味。可是我该为她的幸福,也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不是吗?一时的冲动,只会暂时减缓他们的发展,却会造成我长久的不安。
罢了,罢了,既然强求不来,又何必苦苦追求?就这样放手离去,得到的,说不定会更多。
我微笑着,朝着她的方向,在玻璃上印下我的最后一个吻。
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才路人们都在看我,我没有恼怒,没有羞怯,只有无尽地轻松和坦然。
“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不是疯子。”大声地澄清之后,我旁若无人地钻入黑暗的夜色中。
“月光啊,请你抚平我的伤痕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月亮祈祷着。
明天的太阳升起后,又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