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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娘说,我上辈子定是缕柳絮,自在地随风而行,从不为某事停留,不尽兴时绝不落地歇脚成柳。
      我娘还说,世上那么多人,能够与自己哪怕是只有一刻的相遇,那都是上辈子用几千次的回眸换来的。
      我本是那不愿停下的柳絮,直到,我遇到了妳。
      “宝儿柳,快上菜啦!客人等得快饿疲得了!”
      “欸——马上就来了!”
      宝儿柳托着菜盘在人群中穿梭,她喜欢这样忙却也惬意的生活。
      “宝儿柳,今天有大客人要来,务必招待好,别怠慢了。”
      “好,必定不会。”
      宝儿柳在满月楼快两年半了,从未受过客人的不满,满月楼的先生很器重她,于是她在京城也渐渐落了脚。
      据说这次来的是国都府的将军,脾气火爆,性格恶劣,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主儿,宝儿柳觉得这样也好,指不定事成就升职了,不由得期待起来。
      “薛将军好————”
      迎面走来一个着军装的男人,本是精神的军装,却因其臃肿的身躯而显得俗气了起来,他望见宝儿柳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
      “去给我上几道菜,肉不要臊不要肥,只吃时令下的菜,顺便拿壶烈酒来,快点儿啊!”
      宝儿柳点点头,跑去厨房和厨子交代后拿了酒去给薛将军倒酒。
      “寒气先侵玉女扉,清光旋透省郎闱,梅花大庾岭头发,柳絮章台街里飞,欲舞定随曹植马,有情应湿谢庄衣…”
      那歌声好似银铃一般。
      先生说:“将军,这是长安城最好的歌女,今儿特地给您请来唱歌的!”
      只见薛将军笑道:“好一个雪中小曲!老刘啊,这得好好赏一把啊——”
      他往歌女那儿望的,可不只是歌喉。
      歌女扫了一眼薛将军,便下了台。
      “欸,别走啊,再唱一曲儿啊!这姑娘咋回事儿啊?”薛将军用不满的语调说着。
      “薛将军息怒,她这不是还要去别地儿唱嘛,您要是喜欢,下回咱再请她来呗!”
      “这人都来了,哪儿有走的理儿?咱不差钱嘛不是,难道是看不起我?”
      “您可不必这么说,小女子本只是一献歌喉罢,并无他意。”她抿了抿唇,唇上胭脂又化了化,转身踏出满月楼。
      “呵,这样糟脾气的臭婆娘不要她唱也罢!”薛将军猛的灌了一口酒,随后抽了抽嘴角将酒杯使劲儿地砸在桌上。
      月已快及天的正中央了,夜空太过于干净,好像天边最暗淡的星星也能够散发出它的光辉,月光铺满野鸟油润的黑色羽毛,薛将军醉醺醺地走了,走时还在门前栽了个跟头,随后,一切又只剩下蟋蟀与月的共鸣。
      “宝儿柳,我先去睡了啊,你打扫好记得把门给锁了,别给忘了。“先生叮嘱到。
      “好,必定不会忘。“宝儿柳也那样附和着。
      打扫着地面的骨头果壳,把酒壶菜碟碗筷洗净,将桌椅摆放整齐,打碎的杯子与椅子给扔了去,烛灯微微的颤抖着它的光芒,宝儿柳十分享受这样的宁静,脑子里突然回忆起了歌女的歌,她小声地哼了起来。
      “打扰一下,小姐,请问您见过一件红色的外套吗?“她回头,望见歌女站在门边对着她微笑。
      “未曾见到,小姐您可是落在这儿?“
      “真怪,今日就只在这儿唱歌,欸,这可坏了,那可是母亲给的嫁妆。“她皱了皱眉。
      “别急,我帮您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那就麻烦小姐了。“
      宝儿柳翻了翻桌椅,寻了寻幕布,望见舞台后的椅子上挂着一件衣裳,是红色的大外套,宝儿柳举起来对她喊道“是这件儿吗?“
      “是,是这件儿!“她回道。
      她接过衣服时的样子像孩子抱着喜爱的物什似的,眼里满是喜爱与欢心。她说:“母亲临走前,仅留下这一件衣服与我头上的簪子做嫁妆,她说女儿家,没什么能拿的出来的,但值钱之物是不能少,兴许以后需要银子时可以用来当了…”说罢,眼底里又是忧愁。
      “小姐,您可爱吃花生米?我这还剩一点儿,要不您拿去?”
      “多谢好意,但近日天气炎热恐怕食后上火。“她摆摆手。
      “那好罢,嗯…要不我请您喝点凉茶,这儿有罗汉果,给您泡点儿喝吧?”
      “夜已深,还请不必款待,明日我会再来,不如到时再唠。”
      “也成,明晚亥时我换班,我在楼顶天台等你。”
      “好,那我便回去了,多谢小姐帮我寻回衣裳。”
      “不必客气,常来给我们这儿唱几首歌便好,以小姐您的歌喉招揽多少客人都不在话下。“
      “唱歌到不成问题,啊,请问小姐名字是?“
      “全名齐嫣柳,我娘爱唤我宝柳儿,平日里小姐唤宝儿柳便是。“
      “宝柳儿…”她低下头抿了抿嘴,抬起头对宝儿柳说:“我姓方,名雪霙,还请小姐多指教。”
      “别客气,以后便是朋友了,常来玩儿啊!“
      “嗯,天色不早了,由我先行一步,明日再会。“
      “好,路上注意安全。”
      宝儿柳熄了灯,把门锁了,悠悠地爬上了楼,睡前她整了整枕头,想了许久,方雪霙,可真是好名字,雪霙…雪霙是指寒梅,她定是寒日里出生的吧,如此佳人,说是雪中梅也不足为奇呢,想着,便睡下了。
      夜里下起了雨,湖边的青蛙越出水面急躁地叫,晨后雨也没停,于是路过的人纷纷挤进店里避雨,当然的是,免不了喝点茶水,宝儿柳望见她撑着油纸伞走近,她卷了刘海,胭脂更红了些,披着那件红色的大外套,好似朦胧雨中的花,朦胧却也妖艳,她笑了笑,说:“今日落雨,不如待晚些雨停时去湖边走走吧?”
      “你说什么都便听你的。”
      她脱下外套,挂在手边,走到台上唱歌,她发着光,似雨过天晴后粘着水珠的花瓣,红唇贝齿一颤,比海蚌里的珍珠还惹人疼爱,世间怎会有如此美好之人。
      她的歌宝儿柳是第二次听,却有熟悉感,不知在哪儿听过如此般的歌喉,但这样会唱歌的可人儿,在哪儿唱都会有人觉得喜爱吧。
      过了亥时,宝儿柳上了天台,望见她倚着墙边抽着烟,她看见宝儿柳便往墙上熄了熄烟,她吐了口烟望着天说:“这雨怎下了一天都未停,是荷花未准备好露面,还是狐狸快出嫁了…”
      “何来狐狸出嫁一说?”
      “世人说,出太阳的日子里落雨,那就是狐狸要出嫁了。”
      “可今晚出的是月亮啊…”
      “那明日便有太阳了。“
      “噢…”宝儿柳点了点头
      “宝儿柳,你可在这里见过什么人么?”雪霙问她。
      “嗯?什么人啊?好人坏人还是酒鬼我都见过。”
      “一个浓眉大眼的,有八尺高的人,他身上背着一把剑,一身黑的,说话带点北疆口音,哦,但可能现在是一身白吧。”
      宝儿柳耸耸肩,说:“倒是未见过这样的人,寻这人有什么事吗?”
      “嗯…家事而已。”
      “难不成…是你相公?”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成过亲吗?”
      “那倒不是,但你说是家事我就以为是相公…童养媳什么的…”
      “童养媳?”
      “童养媳嘛,从小养在相公家里,结果相公欠一屁股债跑出来了,然后为了维持家走四方唱歌只为寻相公这种!”宝儿柳一边说一边认同的点点头。
      雪霙听完噗的一声,含着笑对她说,“你怎会这么想?
      “你年纪轻轻的又这么漂亮,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是小家千金吧?出来唱歌真的很特别啊,论谁不会多想一下呢?”
      “那倒是,不过唱歌仅仅只是想给我爹证明我自己也可以在外面活下来,而且我也喜欢唱歌。”
      “那你还挺厉害的,佩服。”
      “佩服啥,你不也和我一般大,你看起来可比我厉害多了。”
      “生活所迫嘛,谁屋头里没点困难呢,啊,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嗯,谢谢你。”
      “欸,你前头说的那个人,我会帮你留心的,啊,要不改天你可以陪我喝点茶?”
      “你很喜欢喝茶吗?”
      “当然了,因为我爹就是卖茶叶的啊。”
      “原来是这样。”方雪霙抬头望了望月亮,哼起歌来。
      “对雪二首?”
      “你知道?”
      “今天你不是唱歌吗,我听客官说的。”
      “哦…这是我唱给一个朋友的,这首曲子是她编的,她喜欢这首诗…”
      “方小姐的朋友吗?一定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吧?”
      “是,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欸,那…”宝儿柳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黑,倒下去了。
      过了正午宝儿柳才醒,她猛的蹦起来,发现在自己的被窝里,昨晚怎么了?是这几天太累了吗?她摸摸自己的头发,似乎不是很乱,她呼了口气,慢悠悠的躺回去,她看见方雪霙睡在自己身旁,阳光照着她的脸,她真的很好看,微微颤动的睫毛,似蜡凝的皮肤,宝儿柳没忍住用手指轻触她的睫毛,她轻哼了一声,转了过去,宝儿柳也感到疲倦,睡了回去。
      傍晚过后宝儿柳才醒来,醒时,她已经走了,留下一张纸条和一盘馒头,纸上写着,下周三会来,让宝儿柳等着她来,宝儿柳在心里默默地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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