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87、因果

　　老修士带着逢魔剑离开了海楼。

　　玉墟门弟子在城门口盘查几个进城的修士，且陟见他们暗中给同伴使眼色，总觉得可疑，等他们走了，便悄悄跟上去，恰巧听见他们的对话。
　　“怎么这么倒霉，偏巧赶上玉墟门的人在这里。”
　　“他们只是来除魔的，看样子事情已经了了，应该很快就走。我们歇一晚就去伥海，没人会发觉。”
　　“大家都谨慎些，要是让玉墟门的人知道，伥海那些人的骨头可用来炼制神兵利器，到时候岂有我们这些散修的份儿。”

　　且陟一惊，他从未听说过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向来在修为上总是被大哥压一头，若是真的，他得神兵相助，或许便能胜过大哥，到时候，宗主的位置……
　　如此想着，他误走入一片荒地。那荒地中央有一片空地，寸草未生，显得十分怪异。

　　凌霄被埋葬于此处一百年，血肉早已腐烂成泥，唯余一副白骨。附着于骨上的残魂常在海楼城中游荡，看尽人间百态，修炼出看穿人心思的功夫。
　　且陟刚走到这里，心里所思所想便全然暴露在凌霄眼前。
　　他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且少爷，你想要宗主的位置，我可以帮你。”
　　“谁在说话？”年轻的且陟眼中还未曾有如今的那般毒辣，他大惊，举目四望，却不见人影。
　　“我乃凌霄仙君，一百年前埋葬于此。只牵念中原分裂，灵脉枯竭，时至今日苍生受苦，因此流连此地，欲寻一人入我门下，替我了却生前夙愿。”

　　“仙君？”且陟怀疑道，“哪里来的邪祟装神弄鬼，竟敢觍称仙君。”
　　“呵，你若不信，去找你兄嫂，问问他们今日是否蒙人所赐当年寂云魔君的佩剑遇仙。我曾与寂云熟识，他剑上刻有凤凰花的图案。只不过，遇仙剑在一百年前的大战中碎裂，无人能补。你也知道伥海之中，那些勾望夜人的骨头可炼神兵，用他们的骨头，必能补全此剑。我可以教你去哪里找勾望夜人。”

　　且陟心中一动，半信半疑道：“这也不能说明你就是凌霄仙君。”
　　凌霄轻笑：“我传授你修炼之法，必定让你短时间内便突破金丹境。信或不信，随你。”
　　且陟迟疑片刻，道：“我会去求证，明日我再来此处，若发现你不是仙君，我便让兄嫂打你个灰飞烟灭。”

　　他跑回住处，问起遇仙剑。且陵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且陟眼珠一转，决定不将凌霄的事说出，撒了个谎，“我在别处听说了那个送你们剑的人，他逢人就说这是遇仙剑。我听说他找上你们，所以来问问。”
　　且陵这才笑道：“那老伯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而且那剑早已碎了，拿来无用。”

　　且陟心头一震，心想那凌霄说的话竟然是真的，想了想，试探道：“大哥，这海楼城里有人传言，伥海中人的骨头可炼神兵。你说，如果那真的是遇仙剑，用伥海人的骨头能不能重铸？”

　　“荒唐！”且陵皱眉，“哪里传出这等荒唐的流言？伥海常年迷雾笼罩，从无人进出。外面的人不知里面的情况，便编出这等离奇荒诞的话哄骗人，你竟也信。更何况，假若这是真的，岂有取人骨头炼制兵器之理。我门中人以剑问道，当端方持正，怎能走这些邪魔外道？”

　　老古董，且陟腹诽着，被且陵训斥了一番，又委屈又不甘心，跑回荒地上，问：“你说知道怎么找勾望夜人，你先证明给我看。”
　　“耐心等着，他们自会送上门来的。”

　　清晨时分，城门口喧闹起来。
　　“什么人擅闯城门！”玉墟门弟子抓住一个十三四岁惊慌失措的少年。
　　“救……救救我朋友……”他指向城门外，不住哀求。
　　“你朋友怎么了？”
　　“他……他被几个修士抓住，那些人说要杀他。”

　　“好端端的，修士为何要杀他？”
　　“因为……因为……”少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弟子们不耐道：“莫不是你们自己行事不轨，才被抓住？”
　　“不是的……”少年不知如何辩解，只一味否认。
　　弟子道：“他擅闯城门，先把人关起来，查清楚了再说。”
　　“不行，你们不能关我……”少年不住挣扎，混乱之中拔了一个弟子的剑四下乱挥，想要逃脱，被一个弟子一剑打落手里的剑，反擒着手押去临时的监牢。

　　且陟在不远处看着，凌霄附在他耳边道：“你说，那些修士为何要抓他朋友，他又为何不敢说出缘由呢？”
　　“他是勾望夜人。”且陟立刻便猜出缘由。
　　“大好的机会，且少爷，可要好好抓住啊。”

　　且陟悄悄去监牢里看那少年，少年趴在栏木上，一直不停喊着：“放我出去，我朋友有危险！”
　　弟子们早就假装听不见，且陟好奇地靠近了看，却没看出他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此事被上报给且陵，弟子们怀疑这少年是受魔物所控，引他们入圈套的。且陵来了监牢，将那少年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此人身上无半点魔息，你们不查清楚，怎可轻易将人关押？如此行事，叫人如何看待我玉墟门？”

　　被训斥的弟子道：“是张师兄下的令……”
　　且陵无奈道：“他向来行事跋扈，你们与他共事时，更应当小心在意。叫他自去领罚，把人放了，再派几个弟子跟去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且陟假装从外面进来，自告奋勇：“大哥，让我去吧。”

　　且陵允了，且陟带着一群弟子和少年往城外赶去，在一处偏僻的民居内找到了那几个修士。少年的朋友被反绑在柱子上，背上已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隐隐露出脊骨来。
　　“沈大哥！”少年扑了上去。

　　那几名修士见势不妙，要逃，被玉墟门弟子团团围住。
　　且陟怒道：“身为修道之人，竟对普通人下此毒手，玉墟门容你们不得。”
　　修士闻言慌了，想要求饶，一个修士却举剑向一名弟子刺去。双方立时发生混战，未及片刻，几名修士全部丧命。

　　“这等恶人，死有余辜。”且陟向几具尸体上啐了一口，“把他们带回海楼，找药阁的医士来看，普通大夫治不了这伤。”
　　少年和他朋友被送回海楼，医士救了他朋友一条性命。少年对且陵和且陟感激不已，在且陟的几次诱哄下，便说漏了嘴。
　　彼时银月高悬，少年的瞳孔里也泛起浅浅的银色。

　　盛清潭嘴馋一家店里的糖果子，自己跑去买时，遇见一个女子被几个来海楼趁火打劫的匪徒追杀，大着肚子就把匪徒收拾了。
　　“谢谢这位姐姐。”女子身上带着伤，本以为必死无疑了，此时心有余悸，身体还在发抖，双眼却很亮，艳羡地望着盛清潭，“你真厉害。”

　　盛清潭噗嗤一笑：“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对盛清潭笑道，“我叫韩思珈。”

　　韩思珈和虞无欢留在了海楼玉墟门的驻地。
　　“沈大哥差点丢了性命，都怪我出来太高兴，说漏了嘴被人听见。”虞无欢愧疚地站在床边，“沈大哥听说城里闯进了魔物，担心你有危险，好不容易得到族长的允许出来。我央他带我一起，没想到反而拖累了他。”

　　韩思珈看着床上昏迷的恋人，叹了口气：“你也是少不更事，只是吃了这回教训，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我这边的事已经办完了，等阿停哥伤好了，我们就回去。还有，我暂时未告知外人我的身份，你先装作不认识我，免得我们身份异常，人数又太多，太过引人注目。”
　　虞无欢牢牢记下。

　　留在玉墟门期间，韩思珈常去照看盛清潭。因为身怀有孕，盛清潭身体总有不舒服的时候，她在伥海时帮忙照料过孕妇，比一般的婢女更有经验。

　　说起修道的事，韩思珈苦恼道：“我也学过一段时间，总是没有效果。”
　　盛清潭让她展示了一下往日修行的法子，奇道：“你这方法我从来没见过，但是对一些体质特殊的人来说，确实事半功倍。但我看妹妹的体质更适合玉墟门的方法，不如你换个法子试试。”

　　且陟看在眼里，大为不满，忍不住抱怨：“此女非我玉墟门人，怎么传她玉墟门修行法门？”
　　且陵却不以为意：“修行一时本也不是宗门之人专属，玉墟门少收女弟子，锦儿见她天资不错，也是惜才。随她去吧，她便学了，对你又无妨碍。”

　　凌霄在且陟耳边道：“你这嫂子对外人比对你更上心。我听闻伥海中人自有一套修行的方法，那是魔君寂云所创。若能拿来为玉墟门所用，也许你父亲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且陟被说动了，尝试着向虞无欢套出进入伥海的法子。虞无欢却牢记着韩思珈的话，即便是对着他，也死活不肯再开口。

　　且陟急了，等到姓沈的伤好了，这些人回了伥海，他便再无机会。于是他又跑去向凌霄求助。
　　凌霄却道：“且少爷，想让我帮你，你也得拿出点东西来换。”
　　“你想要什么？”
　　凌霄笑道：“我想要的东西，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恐怕还取不来。能办到的，只有玉墟门的宗主。”
　　“可是，我大哥才是少宗主，我爹不一定会听我的。”且陟迟疑道。
　　凌霄一步步诱他入套：“且少爷，我可以替你扫除继承宗主之位路上的障碍，只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且陟握紧拳头，片刻后方道：“我要怎么做？”

　　一章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