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59、爱恨

　　另一边，樊见素和那名弟子的切磋也已接近尾声，她胜券在握，最后一刀削断了弟子腰间玉牌的坠绳，刀尖点在了他心口。
　　台下许多人开始议论起樊见素来，不知她是哪里冒出来的，竟连胜十场。
　　“她是用刀的，不会是万渊宗的吧？”
　　“又不只有万渊宗的才用刀，再说，以她的修为，不留在万渊宗，为什么千里迢迢来玉墟门？”
　　“你们没听说吗？樊与鹤和他女儿断绝了关系，这位姑娘不会就是……”
　　“方才她报名号的时候分明姓冷。”
　　“那也有可能是假名，被父亲赶出家门，为了报仇跑来投奔玉墟门也不无可能。”

　　那些人越说越邪乎，继续这么下来，樊见素的身份可能真的会暴露。冷绣丹忙道：“师姐，还打吗？师父说了，你刚下山，不许你太过出风头。”
　　樊见素一愣，登时领会了她的意思，把掉在地上的玉牌交换给那弟子：“抱歉，一时没收住势。”
　　那玉牌和她在北边捡到的一模一样，字迹、刻痕没有一处不同，说明北边那块玉牌应当不是仿冒。
　　弟子道：“无妨，姑娘修为身手不凡，这一场我打得很痛快，受教了。”

　　樊见素跳下台去，走到冷绣丹旁边，笑道：“师妹，多谢你提醒。”
　　“没耽误你的正事吧？”冷绣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上台，担心自己的时机没掐准。
　　“时机刚刚好。”
　　闻人杕趁机开玩笑：“她是你师姐，我是你师兄，我和她哪个排行高一点？”
　　“论修为自然是我高一点了，”樊见素挑了挑眉毛，“师弟。”
　　闻人杕朝她一躬身：“遵命，师姐。”

　　几人说笑间，既同和且离战得正酣。起初既同因为从来没有与人对战的经验，面对且离的攻势还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有点手忙脚乱。但几个回合下来，他摸索出一点经验，之后便越战越顺手。
　　两人主要还是以剑招对战，玉墟门的剑法精巧，不过既同总觉得很熟悉。想想那个时候师父丢给他的那些修炼法门，里面有不少剑招，说不定就混着玉墟门的。

　　如此一来，既同应对起来从容自如，终于在三十招之后剑转三寸，在且离剑刃上一击，震得他把剑脱了手。
　　台下陷入片刻的寂静后，一下子炸开了锅似的。
　　“三十招，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我看这位少宗主修为不低，怎么会输得这么快？”
　　“看来那个既同公子的实力不可小觑，我总觉得他都没有出全力。”

　　既同也不知道自己打得怎么样，台下的反应有点奇怪，他看向且陟时，发现对方虽然还勉强维持着笑容，但脸色已经不大好了。
　　且离自己把剑捡起来，脸上难掩失落和羞愧之色，下台时对既同道：“人外有人，我心服口服。”

　　既同本以为他作为少宗主，实力应该与樊见素相当。自己占着金丹境的优势，便是要胜他也一定会花些功夫。没想到且离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败下阵来。
　　陈风捂着嘴笑道：“我天，少宗主就这个水平，那个且宗主不会也是个花架子吧。”

　　既同顿时有点无措，心想打也打过了，不如下去。且陟却忽然起身道：“犬子技艺不精，败在公子手下也是意料之中。玉墟门多年来没有见到如公子这般少年才俊，必要多切磋几场才算不负此次盛会。”
　　他抬手一挥，身后一名穿墨色弟子袍的青年走出来，上了擂台，沉声道：“请。”

　　这人五官凌厉，眼角下一条剑疤，面上无甚表情，常人见了只觉可怖。既同却见惯了以前虞无欢狰狞的样子，不觉得这人有多可怕，还来不及多客气，就和他交上了手。
　　不过几个回合，既同就感觉得到，此人和且离完全不一样。且离确实只为切磋，出招虽也尽全力，但不会带着凛冽的杀气。
　　这人一招一式都刁钻毒辣，常在不经意间攻人要害。既同因为和且离打过一场，开始时本想再保留几分，然而这人出招却越发凌厉，既同只得凝神应对。

　　灌注了灵气的剑锋相交，发出“噹”的一声，在校场上回荡。剑疤弟子久攻不下，见攻势悉数被既同化解，便突然转变了招式。他出招更快，长剑舞动，留下一片残影。既同一边防守，一边被他逼得往台子边缘去，每次想要闪身绕过时，去路都被他封住。

　　他这是要提且陟挣回面子，但身为一宗之主，竟连这点胸襟也没有。他既不讲规矩，既同也不再顾虑。他一手持剑格挡，一手掐诀，只见平地风起，推动着凭空出现的一片火焰将剑疤弟子包围，逼得他往后退去。
　　台下一片惊呼，众修士被台上激荡的灵力和火势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风火术！”
　　“此人不仅剑法精湛，竟还擅长五行之术。”
　　“玉墟门遇到了劲敌啊，难怪那少宗主会轻易败在他手下。”

　　郁娘紧紧盯着那剑疤弟子，悄声对盛途道：“他现在的招数有点像之前追杀那个修士的人。”
　　“你确定？”
　　郁娘摇摇头：“只是招式之间有几分相像，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刻意隐藏。”

　　这时，既同趁势飞身跃至剑疤弟子身后，手臂挥舞间，那火焰在弟子周身旋了几圈后乍然消失。剑疤弟子还欲往前，却见一把盈盈含光的长剑抵在了自己喉间。
　　他猛地站住，不甘心地盯着既同看了一会儿，扭头再去看且陟，见对方青着脸使了个眼色，只得收剑认输。

　　这回既同不等且陟说什么，疾步下了擂台。
　　盛途快速对郁娘说了一句“接下来你再看看”，便跳上台去，对要离开的剑疤弟子道：“这位道友可愿与我切磋一场。”
　　剑疤弟子沉着脸道：“我已经输了。”
　　盛途笑道：“贵门设此擂台，本是为了大家交流切磋，没有规定输了的人不能再上阵。我见道友剑法别具一格，希望能向道友讨教一番，还请万勿推辞。”说完又对台上的且陟道，“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且陟前番言语之间逼得人上台，此时自然没有推却的道理，他脸上挂着笑，道：“这位公子有意切磋，玉墟门岂有不应的道理，白藤，不可怠慢。”
　　“是。”名叫白藤的剑疤弟子应了一声，回到台上，“请。”

　　盛途从一开始就采取了迅疾的攻势，打了白藤一个措手不及。台下的人只看得见剑光乱如闪电，两个黑色的人影在剑光中左腾右挪。
　　既同看得很清楚，盛途在步步紧逼，要让白藤使尽浑身解数，一点保留也没有。
　　见郁娘凝神盯着白藤，既同隐隐察觉到什么，跟着看过去时，发现白藤慌忙应对之下，又使出了不少陌生的招式和打法。

　　不多时，郁娘忽出声喊道：“归远小心！”
　　盛途嘴角一勾，卖了个破绽，白藤的剑正斜削过来，划破了他的前襟，剑尖挑着一个荷包飞了出去，正落在台上那位妇人脚边。
　　盛途推开几步，道：“阁下技高一筹，在下认输。”说完跑道那妇人跟前，向她伸手要那荷包，“多谢夫人。”

　　那妇人是且陟的侧室韩氏，也是且离的生母。且陟在正妻几年前因病亡故后没有再娶，身边就只剩下韩氏和几个陪侍，但他也没有让韩氏坐上正妻位置的意思。
　　韩氏手里捧着荷包，指尖微微颤抖着，没有归还，却先问道：“敢问公子，这荷包从何而来。”

　　她神情有异，盛途张了张口，心念电转间，原本的话变成了：“是在下父母所赐，从小便带在身上。”
　　韩氏却把那荷包捧到且陟面前，道：“宗主请看，这荷包是云梦丘上的绣娘所制，上面是云梦丘绣娘独有的刺绣方法，你说，这位公子会不会是？”

　　且陟笑了一声：“珈儿多心了，虽然这荷包确实出自云梦丘，但玉墟门弟子众多，送出去的荷包更是不知凡几。一个荷包而已，能说明什么。”
　　“可这荷包上绣的是‘殊’字，大伯那个孩子……”
　　“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你还不曾问问这位公子名讳，怎可轻易下定论。”且陟看似语气温和，但言语间已有几分不耐烦。

　　且离皱了皱眉，对韩氏道：“娘，说不定只是巧合，这位公子还等着，快把荷包还给他吧。”
　　谁知盛途却有些激动地向韩氏靠近几步，高声问道：“不知夫人方才所言是为何意？我自小没见过父母，少时猜想这荷包上的字也许就是我的名字。难道，我的父母是玉墟门人吗？”

　　他的话传入人群，登时掀起波澜。
　　“什么意思？怎么认起亲来了？”
　　“要是真的，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

　　比起他们的好奇和兴奋，既同却是愕然。那荷包是他的，怎么盛途倒上赶着认亲去了，还随口扯起谎话来。
　　但转念一想，盛途如此行事必定有他的理由，一会儿有机会问问便是。思及此，他转而紧张起来，此前查探盛清潭的消息毫无收获，却不想柳暗花明。他的父母真的会是玉墟门的人吗？

　　且陟却冷笑一声：“你故意上台挑战，让白藤划破你衣服，让荷包露了出来。内子语焉不详，你又急不可待地与玉墟门扯上关系。是谁告诉你玉墟门人有遗落在外的孩子，让你弄了这荷包来假冒认亲？”

　　盛途惊道：“宗主何出此言，我只是来拿荷包，未曾料到荷包会与玉墟门有关。只是我自小便想寻找亲生父母，见这位夫人似乎知晓内情，因此急迫了些。不过宗主主掌玉墟门，所言自不会有假。既然认定我父母并非玉墟门人，那便罢了。玉墟门高门贵户，盛某也不敢高攀。还请夫人将荷包归还，盛某这便要和朋友离开了。”
　　韩氏却捂住了嘴：“你说，你姓什么？”

　　盛狗子演起戏来跟真的似的，关键韩氏还特别捧场。韩氏有名字哒，后面会写到。
慢慢要揭开既同的身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