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52、爱恨

　　盛途御剑当空一划，将白衣弟子逼退，中年男人自知不敌，退入后面的树林。盛途飞身追过去，却见一条山道蜿蜒而上通向山顶，中年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山腰之上薄雾浮动，盛途扭头对其他人道：“不如上去会会这个双星真君。”
　　樊见素牵住冷绣丹，陈风和林见山护在闻人杕左右。盛途走在最前面，既同断后。

　　山道清冷寂静，盛途一路警惕，担心中年男人回去报信，让山上的人有了准备。但他们走了许久，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有薄雾在他们身边静静流淌。
　　“先等等，这山道不大对劲。”盛途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说完却没等到回答，扭头一看，哪里还有别人的踪影，空荡荡的山道上，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这一路上来没有阵法的痕迹，路边草木葱郁，最大的可能性是用花香覆盖了某种能让他们产生幻觉从而走散却不自知的气味。如果闻人杕和冷绣丹都没发现这种味道，说明这个双星真君或者他手下的人医术还在她二人之上。
　　以其他人的修为还能应付这样的局面，盛途只担心冷绣丹和闻人杕会落单。眼下最重要是想办法破除幻觉。

　　既同跟在后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继续往上走了一段，山脚下的真君庙只看得见一角屋檐时，他发现前面的同伴们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就连以往十分闹腾的陈风也安静着。
　　不对，他惊道，想要去叫前面的虞无邪时，只是一眨眼，其他人便都消失了。他一人站在山道上，前路和后路都不见尽头。略一思索后，他便猜到是中了致幻的药物。只是不知道同伴其实仍在身边，但他看不见，还是不知何时在幻觉的影响下，他们都已经走散了。

　　这药物能在他们毫无察觉中让他们吸入，既同知道靠自己那点皮毛医术是没办法解决的，只得屏息，避免吸入更多。其他人肯定也会很快发现不对，与其贸然行动，不如呆在原地，以静制动。
　　他席地坐下，扫视四周，发现这山道和周围草木的布局很具有迷惑性，说不定有许多岔道，但不容易察觉。

　　只希望绣丹和茂棠没有落单，既同想着，挥散浮在身周的薄雾，眉头一皱。难怪，他起先以为是花草的香气掩盖了药物的味道，但现在来看，这雾气很有些古怪，那药应当是溶进雾气里，根本就没有味道。
　　从他们进无量城后，这里面就花香浓郁，给他们造成了香气中很容易发现异常的错觉，以至于对无香的东西失去了警觉。

　　这个双星真君不好对付，既同长眉蹙起，掐指念诀，使出风火术。火焰沿着山道边缘上下蔓延，将雾气驱散一空。原本湿润的空气变得干燥清爽，但幻觉仍在，他没有发现其他人。
　　难不成是走散了？既同疑惑。
　　这时，右边树丛里有响动，草木摇动几下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归远？”
　　来人抬头，看见他时眼睛一亮：“可算是找到你了。”

　　盛途上前拉住他：“我走着走着发现你们不见了，就猜到或许是入了什么幻境。我还奇怪这一路为何不见守卫，起初以为是真君自信不会有外人闯入，现在一看，他是用了别的方法，让外人想闯也闯不进。”
　　既同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从林子里来？”
　　“我发现你们不见之后，想着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线索，里面跟迷宫似的，我绕了好久，远远看见这边有火光，就悄悄过来，没想到是你在施术。肯定是你的术法起了作用，把雾气驱散，幻境的效果降低，我才能找到你。”

　　“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也能找到其他人。”
　　“跟我来，我刚过来的时候在另一边看见一条岔道。”盛途带着他又钻进林子。
　　然而刚踏进林子，眼前的景色一变，他们已经站在一条河道旁，河岸柳绿花红，粉色的桃花正开得热烈。

　　“怎么会这样？”盛途一掌拍在树干上，引得花瓣纷扬。
　　“也许是那个双星又用了什么法子造出新的幻境来。”既同掩不住鄙夷的语气，“不过他也只会用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骗骗普通人，欺他们力弱罢了。”
　　盛途沉默一瞬，道：“我们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破除幻境的办法？”
　　既同点点头。

　　“其实我也可以施术把整座山给烧了，到时候幻境自然破了。”既同提议。
　　“不可！”盛途忙道，“其他人还在山里，他们不一定能地方你的术法。”
　　既同笑道：“差点忘了这一层，真是可惜，我们走吧。”

　　盛途仍拉着他没有松手，手指尖带着几分凉意。既同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拇指在他手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盛途扭过头来，冲他一笑：“虽然这些东西是假的，但至少景致还不错。”
　　“是啊，”既同附和道，“如今最难得的，便是这样祥和安宁的地方。”
　　前面渐渐有了人声，一叶小舟在河道上飘着，船夫撑着竿和在船头坐着的客人时不时聊着。几个孩子嬉笑着从对面跑过来，手里握着桃花枝。几缕炊烟从河道两岸的民房里升起，食物的香气四散开来。

　　盛途感慨道：“有朝一日，若真能找到这样一片世外桃源生活，也是惬意之事。”
　　“无量城也算是这样一个地方了吧，对于那些没有变成花肥的人来说。”既同折下一枝桃花递给盛途，“一年四季有花可赏，无生死之忧。”
　　盛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无量城里没有花肥那件事，真君就只是给百姓造了一处世外桃源。你会不会想和我一起生活在这里。”他停下脚步，手指轻拂过既同颊边，“如果是我，我会想要和你一辈子相守在这里。”

　　既同浅浅一笑，忽然又叹了一声：“你太心急了。”
　　盛途一愣：“什么？”
　　“要引人上钩，至少也要把戏做得更像一点，不要我给出一丁点暗示就迫不及待想把我留在这里。”既同目光转冷，长剑已然出鞘。

　　盛途不会叫一个屠杀百姓的人为真君，在他语出嘲讽的时候，也不会转移话题，而是铁定附和他的话骂个痛快。其他人还不见踪影，盛途更不会有闲情逸致赏花看景，还莽撞地袒露什么情意。
　　相守？盛途要是知道这个冒牌货用自己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想把整座山都给掀了吧。

　　长剑瞬间刺入“盛途”的身体，“盛途”脸上的表情一僵，整个身体化成白雾，维持着人的形状，阴恻恻笑道：“知道你不好糊弄，谁说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这儿了？”
　　既同横剑一劈，剑气激荡而出，面前的景色连同“盛途”顿时消散成烟，只余一片漆黑。
　　身后几棵桃树的花瓣被震得悉数掉落，散在既同身上。

　　落在他脖子和手背上的花瓣忽然卷曲起来，既同感觉皮肤几处刺痛，身体登时僵住，动弹不得。
　　长剑落在地上，既同意识到那些花瓣其实是某种虫子，正要运转灵力将毒素逼出去时，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睡吧。”
　　是那些食物的香气，因为出现在这个幻境里十分正常，他没有想到那也是让他中迷药的一环。既同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虞无邪发现山道上只剩了她和虞无欢时，夜幕已然降临。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她拿出火折子，但因为空气太湿润，火折子始终燃不起来。
　　“该死！”她咒骂一声。
　　幸好她一直用骨链拉着虞无欢，两人才没有走散。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会会这个双星真君，那些人都有自保能力，她顾不了那么多，决定摸索着往山上走。反正山道就这一条，沿着石阶往上，总能通到山顶。那个双星真君能控制无量城的昼夜，但总不能一瞬间移山填海。

　　然而虞无欢眼里看到的却是虞无邪大白天地拿火折子出来，折腾一会儿之后就气鼓鼓地拉着他脱离队伍往另一条岔道上去了。骨链上有术印，他挣脱不得，眼见离骨头和好吃越来越远，他急得把骨链晃得哗啦啦响，大声叫道：“妹妹！妹妹！错了！”

　　虞无邪充耳不闻，执拗地往前走去，不多时又拐进一条林间小道，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终于走出林子。然而林子外却是一片断崖，崖高百丈，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虞无欢急得伸手把她抱住往后拖。虞无邪挣扎道：“你做什么？”
　　虞无欢只道：“不去，不去。”

　　虞无邪转念一想，忙道：“他就是凶手是吗？你怕他？不用担心，我们先上去探探情况，若能暗中下手最好。实在不行，就等其他人都到了再动手。有我在，你怕什么？”
　　虞无欢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收紧了胳膊不肯放手。

　　虞无邪只好道：“那我们再往上走一段，然后留在原地等你的骨头，这样好不好。”
　　虞无欢还是不放。
　　虞无邪急了，控制着虞无欢身上的咒术迫使他放了手。虞无欢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拦不住妹妹，便发力试图冲破封印着这具身体的术法。

　　这让他很难受，感觉自己被什么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好在那术法只是为了保证尸身完整，并不会伤及他。只片刻时间，他便冲开了一条缝隙，尸体里逸出一团黑气把虞无邪团团裹住，要把她往回去的方向拖。

　　虞无邪感觉到与她手心术印相连的一个印记被破，反应过来是虞无欢身体上的术法出了问题。虞无欢的行为又将她与那些白雾隔开，不一会儿，虞无邪从黑气的包裹中挣扎出来，却见外面天光正亮，自己站在断崖边缘，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惊出一身冷汗，咬牙骂道：“蠢货！”见虞无欢背后已经出现裂口，忙将术法补全，随后屏住气息，拉着他向着原来的山道狂奔而去。

　　既同：你早就ooc了，骗鬼呢。
虞无欢：你这招只能骗活人，骗不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