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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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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时。
芍药醒来时只觉得头晕脑胀,她一抚额门倒没有发热。
又转头一看,才发现外头天色已微微亮,她顿时吓得一机灵,连忙坐起身来。
她起晚了!
自己怎么会睡得这般熟?
芍药下床来,快走几步掀开帘子进到内室,“娘子,该起了。”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屋里的榻上,竟空无一人。
芍药这下是真清醒了。
她又连唤了好几声也没见许文茵答应。外边丁妈妈等人已打理妥当,此时进来看许文茵起了没。
她一进到室内就听见芍药叫了好几声娘子,她问:“出什么事了?”
芍药回头,声音带着些仓皇,“娘子不见了!”
丁妈妈一听也急了,忙在室内打了一圈转,果真没瞧见人。
丁妈妈问她:“娘子怎么会凭空就不见了?你昨日守夜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守夜的丫头都是不许熟睡的,若是主子传唤就得立刻起来伺候。
被丁妈妈这么一说,芍药就皱起眉来。她只记得前半夜自己是不曾睡死的,可后半夜的事儿,她是一点不记得。
丁妈妈看到芍药这个模样便知她是睡过去了。此时也是有些六神无主。
她稳了稳心神,才道:“这样,你去问一问昨日在屋外伺候的丫头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切记莫提起娘子。昨儿,我们娘子要走了,舅家太太都不曾过来问一声,可见是巴不得咱们早些走的。”
“娘子失踪,万万不能让魏府的人知晓。省得又出幺蛾子。”一个待嫁的姑娘夜里凭空不见,日后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芍药明白丁妈妈所想。
眼下不管娘子如何,她们也必须离开魏府。
二人敲定主意后便分头行动。丁妈妈继续招呼着下人清点行李,芍药则将随她一起来的几个丫头拉倒一边细盘问。
谁想几个丫头都摇摇头,只说昨夜睡得太沉,一丝动静也没听见。
芍药神情有些严肃,“一会儿咱们出了府,你们就留个人下来等连七少爷回来,将这头的情况报给他。他总会想法子的。再来个人穿上娘子的衣裳进车里头坐下。”
“到时候咱们就说娘子昨夜感了风寒,不方便出来见她们。想必那魏太太会怕娘子借着病的缘由再待在府里,只会让咱们快些走。”
“可……芍药姐姐,那魏老爷那边可如何是好?”
“应当不会为难我们,若他真要看一眼娘子才放我们走,到时就随机应变。”
芍药咬咬牙,不管如何,只能赌一把了。
等许文茵悠悠转醒时,第一个感觉就是痛。
她紧皱着眉睁开眼,四下一片昏暗。自己的手被绑在身后,捆得很紧,又痛又麻,已没有了知觉。
她耳边能听见马蹄踏在雪地里的声音,颠簸得厉害,大致能判断出自己是在马车上。
这才恍惚想起了那夜有人拿刀抵在她脖子上的事。
她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抓她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
如果是皇帝的人手,那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许文茵一晒。
原以为出了魏府,有了连七的助力,她能以假死来豪赌一次日后的自由。
没想到终究只是困兽之争。
许文茵想着,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
车马走了许久才缓缓停稳,就听见有人朝她这辆车走过来。
一掀开帘子,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许文茵双眼生疼。她眯起眼来,只能看见那人身周的轮廓。
“哟,贵女,你可总算醒了。”
与那天夜里刻意压低的声线不同,这下许文茵终于听明白也想起来了。
她张张嘴,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声响:“……千阴娘?”
千阴娘一扯嘴角,“贵女好记性,不过就是那日听过几句话就能记得我。难怪南曲星盯上你了呢。”
“难怪?你同南曲星不是一伙的?”许文茵的声音很轻,她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当然不是。”千阴娘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跟南曲星一伙?我千阴娘可不会落魄到那种地步。”
许文茵的意识有些昏沉。
南曲星十有八九是受东宫指使,千阴娘却说自己和南曲星不是一伙人。
既然抓她来的人不是皇帝的人手,自己也并非是没有一线生机的。
许文茵其实状况并不好,她又冷又饿,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可她还是咬紧牙关,迫使自己表现得无比平静。
她缓缓道:“虽不知你把我掳来是为何事,但你应该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南曲星陷害我,可不是为了从我手上拿到什么空谷映月。”
是为了要她的命而已。
却不想千阴娘听了这话,竟不为所动。
她居高临下地拿眼瞧着许文茵,“以为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没想到还有点韧性。只是,”她凑近许文茵,揪起她的衣襟,笑里带着三分狠厉和邪气,“只是你还是太蠢。十八伏尸谷的大名听没听过?大魔头做事可从没有什么缘由。你把我哄高兴了,也许我明日就放了你。你要惹我不高兴嘛,你大可试试。”
她说完手徒然一松,许文茵本就体力不支,一下子摔倒在木板上,痛得她闷哼一声。
千阴娘冷眼看着,将帘子一拉,转身离去。
许是怕许文茵在半路饿死,没过一会儿千阴娘又回来了。
她一脚榻上车辕,将怀里的馍馍扔到许文茵面前,又解了捆住她双手的缰绳。
警告似的看了许文茵一眼,“你已被我下了毒,解药在我这儿。若是想趁机往外逃,不出三日就会毒发身亡。还有,”她冷道,“记得看看镜子。”
说罢,又一把将帘子放了下来,转身去驾车了。
许文茵这才挣扎着坐起来,颤抖地挪着手臂去将那馍馍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尘,才狼吞虎咽地一口,又一口地咬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腹中阵阵绞痛有所缓解。
想起方才千阴娘说的话,又匍匐下身去拿被放在角落里的铜镜。
她这一看,铜镜就险些从她手里跌落下去。
那镜中人的模样不是许文茵自己,分明是别人,她根本不识得的人。
外头千阴娘似是听得见车中声响,“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贵女,顶着这张脸进进出出实在麻烦。可巧我这易容术不是常人能比的,没有特制的解药,你就是把脸洗脱层皮也洗不去。”
原来是为了防着丁妈妈她们雇人来找她。
许文茵没有作声。
她缓缓将铜镜放下,看了眼自己被紧紧捆住的双脚,忍不住苦笑了下。
她这下可真是逃无可逃。
千阴娘驾着车,许文茵就在车上乖乖躺着。她连自己被掳来了几日,如今身处何处,要往哪里都不知。
自己身无分文,又不会武功,在这冰天雪地里怎么可能逃得过千阴娘。眼下不如老老实实呆着,千阴娘见她乖巧,指不定还能打探出些什么。
许文茵觉得,千阴娘不立即杀了她,反而大费周章的驾车载着自己,虽不知去往何处,但大抵也是对她有所求的。
一路上因着中毒的缘故,许文茵总是昏昏沉沉,昼夜不分,才醒了没一会儿就又会晕过去。千阴娘见她听话,干脆也懒得再绑她的手。
反正她对自己的毒十分自信。
随着车马前行,温度越来越暖,许文茵知道千阴娘是在一路往南边走。也不知丁妈妈和连七等人现在如何了。
她醒着的时候,会费尽心思同千阴娘说话。
却不想每每问到关键时刻,千阴娘总会冷笑一声缄口不谈。
许文茵只得作罢。
她想,反正到了目的地,千阴娘想做什么,她总会知晓的。
这日,许文茵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
她无力地动了动眼睑,侧耳聆听,应当是千阴娘把马车驶进了一个闹市。此时正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像以往那样去要了些吃食。
许文茵这下才知道,为什么千阴娘对自己的毒如此自信。
开头几日,她还只是疲惫嗜睡,到了后边渐渐就开始时昏时醒,手脚无力,还伴着阵阵头痛,自己现下只怕是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
许文茵正恍惚想着,就见帘子被一把撩起,千阴娘把一块饼扔到她面前,又拿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吃。我去问问路,待好了别动。”她转身又走了。
许文茵用舌尖舔舐着那小小一粒药丸,味道算不上好,但她果真就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意识也清明起来。
这解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许文茵颤巍巍支起身子伸手将那块饼捡起来,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这是个繁华的郡县,和之前那些人烟稀少的小镇不同。
人多,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更多。
就在许文茵思索时,她忽地就听见马车外,离得很远,有人说了一句“爷要的是镯子,谁要你这臭钱?”
隔着嘈杂的人海,越过熙熙攘攘的喧闹,就像风追逐落叶,候鸟寻着春日,那个声音就这样传进她耳里。
许文茵手一抖,饼落下来污了她的衣裙。
可她浑然不觉。
她像许久未见光之人一般猛地扑在了轩窗上,急急掀开珠帘。
任凭刺眼的烈阳打在自己脸上,她抬眼望了过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如鲸向海,鸟投林,她找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他迎着朝阳而立,辉光洒在他的面庞上,像镀了层金,熠熠生辉。他扬着眉,还是熟悉的高调张扬,肆意潇洒。就像初见,他一身红袍,衣决飘飘,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时那样。
就算一路上遭受种种苦难,许文茵也从没哭过。
可这时她却突地鼻子一酸,红了眼,险些落下泪来。
她没想到,会在这般境况下,再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