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净》丽莎坚尼

22、秦王殿下

　　同样的十天，对某些人来讲，实在太短，短到分分秒秒都珍惜备至；对某些人来讲，可能太长，长到坐卧不宁、心慌意乱。

　　自从两个多月以前长孙王妃与李世民深谈过后，他就没敢再往齐月堂跑。而是派侍卫隔三差五过去代他问候姑娘，回话永远只有一个中心意思：很好。净儿也每次都不忘关心李世民的手伤，当她得知一天比一天好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觉得如果不是她使气任性，李世民就不会伤到右手。

　　二人即使在府上偶遇，李世民也刻意冷淡，打声招呼，或者询问一下慧妤习武的情况，便匆匆离开。

　　他对净儿的爱慕还在，狂热还在，如今却只能拼命压制，希望时间能够冲淡感觉。

　　对于这种明显的前后变化，净儿可以说是能够承受的，也并没有打算细究原因。一来她自幼孤苦，看惯世间冷暖；二来虽然她开始慢慢地对李世民产生许多好感，但还完全没有到深爱的地步。他对于她的情绪的影响力，还不及白云无边的十分之一。所以这种“失去”，并不能像她失去白云无边一样，产生撕心裂肺的痛楚，产生那种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刻，会如潮水一般漫过她、淹没她的痛楚。

　　李世民与白云无边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来那天的傍晚。

　　当天上午家丁进彪名厅禀报，说一个叫白云无边的突厥人，正在府门外求见净儿姑娘。李世民面上不露，内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让家丁直接将白云无边引去见净儿，而不是像以往一样，自己先一探究竟。

　　待到傍晚，接近晚膳时辰，李世民正在主院正厅，心不在焉地看着兵书，妄图转移自己内心的烦乱与猜测，院外侍卫突然进来禀报，说净儿姑娘带自己的大师兄前来拜见秦王殿下和王妃。

　　“殿下、夫人，这位是我的大师兄白云无边。他带来了魂归，医治我的伤。需在府上叨扰数日。白云净特带他前来拜见殿下、夫人。”

　　“大师兄，这二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兼家主，秦王殿下、王妃。”

　　白云无边单膝跪地：“拜见大唐秦王殿下、王妃。二位对净儿的似海深恩，白云无边没齿难忘、感激不尽！”

　　即使早已大名如斯，但当白云无边真真切切出现李世民面前时，这位大唐秦王，还是被白云无边那种既豪放又儒雅、既坚毅又温和的气质所震惊与折服。有诗为证：

　　风骨清奇，携草原精神。
　　身形优雅，似仙鹤化人。
　　面皮白净，如书香少年。
　　目光犀利，若朗夜星辰。
　　鼻斗高耸，截玉柱为梁。
　　口唇方正，透温情脉脉。
　　举止豪迈，展大将气度。
　　行动利落，显名师风范。
　　禀性镇定，可处乱不惊。
　　声调平和，兼张弛有度。

　　李世民听说白云无边带来了魂归，心中惊喜不已。但他并没有起身，而是冷冷的说： “哼，不容易呀，你终于来了。不过说起来，我也应该感谢你，找到魂归。那个药，我派人往西方四处询问，已经半年了，都没有找到。这下净儿有救了。请坐吧。毕莺，上茶。”

　　白云无边定睛看时，觉得李世民既盛气凌人，又真诚随性。即便只是正襟端坐，也显出高贵不凡。确是人中龙凤。有诗为证：

　　青春逼人，难掩英气十足劲。
　　狡黠多思，天生机智老辣样。
　　志得意满，揽尽世间豪杰士。
　　情思充沛，本是爱憎分明种。
　　力挽狂澜，显出千古帝王气。
　　福降华夏，此乃万古流芳人。

　　“不知能否请秦王殿下另赏时间，白云无边有些话想单独同殿下聊聊。”

　　李世民想了想，“可以。明日上午本王上朝回来，会派人去齐月堂找你。”

　　第二天中午将近午膳时间，秦王随从来齐月堂传话，说让白云无边去后花园的醉荷亭拜见秦王，并与秦王一起共进午膳。

　　醉荷亭是建在吟荷塘正中的一处景致，四下都是水。想去亭子，要通过一条连接池塘边与亭子的水中小路。或者干脆划几下船过去。亦亭亦岛，别有韵味。

　　时下五月，荷花还未开。只有星星点点的花苞点缀天地，看起来并不繁盛。好在葱绿的荷叶诱人，带着春天的欣欣向荣。

　　李世民早已等在那里。脸上神情依旧淡然冷漠。

　　两人落座。

　　“殿下好雅兴，喜欢在这里会见客人。”

　　“你别误会。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说话痛快，本王也能风凉风凉，透透气。你此次前来，打算住多久啊？”

　　“十日。魂归需要连服十日，才能彻底医治净儿的内伤。我唯有亲自煎药，目睹净儿服下，方才安心。”

　　“安心。是啊，有你在这亲力亲为，本王也能彻底放心了。”

　　此话一出，二人都略觉尴尬的动了动身子。

　　“十日以后呢？你是自己一走了之，还是会带上净儿一起走？”

　　“殿下并非不知，我已没有资格，也不能够带净儿回去了。”

　　“既然你并不打算带她走，那你昨夜又与她同住一室，坏她声誉，不合适吧？”李世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与嫉妒。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明了，这压制不住的一个小小的心思外漏，相较于内里的翻江倒海，其实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天地可以作证。”

　　李世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调，“天地可不可以作证并不重要，天地又不会说话。重要的是人心怎么想。而且即使真如你所讲，昨夜你们之间是清白的，那么这种清白，真的能维持十日吗？
　　”
　　连李世民本人都不清楚，既然已经答应了长孙王妃，决定斩断对净儿的情丝，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这么像个妇人一样八卦净儿的事做什么？莫不是自己觉得还有义务继续关心她？

　　“我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或证明。但您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姑娘家的声誉是最重要的。我总不能由着净儿的性子来。”

　　对自己一贯不冷不热的白云净，居然耍性子要求白云无边留宿阁中！李世民气得不轻，心绪有些凌乱，拿着筷子的右手微微发抖。他索性把筷子啪一声，按在桌子上。

　　白云无边是何等样聪明之人，已然看出端倪。“我听阿史德朗力回去说起，殿下您有意娶净儿为侧妃。但今日据我观察，您的心态并不十分进取。怎么，难道现在您改变主意，不想娶净儿了吗？”

　　李世民见问一愣，低下头看不清眼神，底气不足地说道：“不是不想，是不能。本王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行事。”

　　白云无边听后，一声轻叹。“罢了。看来我们都有苦衷。我原本以为殿下能代替我，给她我所不能给的幸福，虽然这曾经使我嫉妒地发疯。自己心爱之人，自己无法护她在身边，却想推给殿下，实属惭愧。我只想恳请秦王殿下，无论日后你们有无结果，请务必考虑她的感受，不要像我一样再伤害她一次，可以吗？”

　　李世民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酒杯，二人对饮一回。

　　“你们颉利可汗最近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再骚扰中原，掠人掠物啊？”

　　“颉利可汗向来仰慕大唐，愿与大唐邻里和睦，结百年之好。”

　　“呵呵，这么说你们年年进犯边境，是在像大唐示好喽？”

　　“突厥乃草原民族，马背为家，性子随意，在空旷的苍穹之下四处溜达，难免跑偏。还望殿下海涵。”

　　“哈哈，你这个回答有创意，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说真的，如果你不是穿着突厥衣裳，梳着突厥发型，还带着那么大的狼牙耳环，我实在没有办法记住，你是个突厥人。你的长相、谈吐，一点也不像突厥人，倒像是个完完全全的汉人。我真有一种冲动，想叫你留下，你我共图大业。”

　　“呵呵，是吗？谢殿下赏识。不过恕我直言，您的长相，不知道为什么，倒有两分不像汉人。”

　　二人惺惺相惜，相谈甚欢……

　　白云无边走后的某一天，李世民偶然在路上撞见了沁沁。自从他轻易不再踏足齐月堂，也便没再见过沁沁了。沁沁拘谨地行了个礼，刚要离开，李世民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

　　“沁沁，姑娘的身体近来如何？确是完全好了吗？”

　　“回殿下的话，魂归果然有效，完全好了。”

　　“哦。那就好。白云无边走了，姑娘还能受的住吗？”

　　“回殿下的话，一开始几天不行，这几天好像又适应了。”

　　“好，好好。那个，我听说他在的时候，他们夜夜同处一室？”

　　沁沁机灵通透，此时见问，突然明白过来，秦王殿下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回殿下的话，他们确实同处一室，但是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只是师兄与师妹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你又看不见。”

　　“回殿下的话，沁沁知道。他们每次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另一个人必定出来，院儿里溜达。等洗澡那个洗完了，出来了，二人才又见面。如果不清白，何必如此做呀？”

　　李世民听后，不自觉地心情大好，还赏了沁沁。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但就是忍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