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叫展昭》罗力得

158、第 158 章

　　火剑小心翼翼地解开扎在展昭腿根的衣带，创口外的白布，微微渗了点粉红出来就此停住了。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腿伤，算是暂时稳住了，她之前在麦冬门下修习医术，虽然医技学了大半，碍于年纪，只独立给几个下人包扎小伤口过，缝针接骨这些也只敢在府里的猫儿狗儿身上试过。这次给展昭缝针，乃是生平第一次，若不是香药手下无人，白玉堂情势危殆，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学徒来做这个治疗。
　　真珠儿拿了手绢给展昭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才发觉舅舅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火剑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急于止血，连止痛的麻沸散都没有给展昭上，他竟能忍住如此剧痛，她赶紧从药盒里找了一包安神散来冲成药汤：“舅老爷，剧痛伤心，您喝了这个好好睡一觉。”
　　展昭抿了一口，抬手把真珠儿汗湿了的刘海捋开：“舅舅没事了，替我去看看五舅舅怎么样了，好不好？”
　　真珠儿点点头，她跑出屋去，突然听到身后屋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正要回身，路全宗唤住了她：“丫头，过来！”
　　真珠儿立住了脚：“你怎么还在这里？”
　　路全宗笑嘻嘻地一努嘴：“那两位，又搬又抬把我弄出来，现在又不管我了……”
　　真珠儿瞥了眼远处，王敞正趴在香药房间的窗户上往里头看，司马缸略微矜持些，站在窗底下，踮着脚。她忧心五舅舅的毒伤，又担心舅舅的腿伤，烦躁地噢了一声，又打算往回跑。
　　路全宗咳了一声：“喊你自然是有道理的，别折回去。过来！”
　　他这一声颇有威势，真珠儿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前三尺处：“什么事？”
　　路全宗声音束成一线传到她的耳边：“傻子，你若在，你俩舅舅喊痛都不敢，这种伤势硬憋着可未必是好事。”
　　真珠儿眼睛瞪了起来：“你胡说！”她突然省得这议论舅舅的话不能让他们知道，可自己内力有限，还做到不到束声成线的本事，只好又向前挪了两尺：“我娘以前说过，她在的时候，舅舅五舅舅一个比一个会喊痛。”
　　路全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傻丫头，那是两个做哥哥的在妹子面前争宠，故意喊痛的。你是他们的谁？外甥女！他们怎么好在你面前失了面子？一直死撑罢了。我要是你啊，两间屋子都不要进去，给他们点空间，痛能用喊发散出来，不会伤了心脉。再说，你一没内力在身，二没医技，进去添什么乱？”正说话间，香药房里传来一声极其痛楚的低喊，真珠儿的脸霎时白了，她疾冲了几步，想起路全宗的话，生生刹住了脚，大口呼了几口气，平缓了心神，慢慢地走了回来。
　　路全宗看她的神情极为赞赏：“有情，也有脑子。不错！丫头，做我徒弟怎么样？”
　　真珠儿冷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句，满面讶色：“这会儿你要我拜你为师？”
　　路全宗嘿了一声：“你家家传内功的确不错，一身力气真是令人意外。可惜你娘死的太早，没个好师父领你进门。那香什么的自身修行不错，但是你是主来她是仆，她不敢教你。你俩舅舅吧，当你师父还差一截。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你不如拜我为师吧。”
　　真珠儿心中牵挂着香药房里白玉堂伤势，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和路全宗机辩，瞥了他一眼，又踮起脚往那屋看。
　　路全宗倒也不恼她这无视的态度，依旧笑嘻嘻地：“方才那个姓蒙的制住了你，是不是全身酸软无法动弹？你今天全无内力，那是没有办法，合该吃瘪。可是只要有三分内力在，就能破他那一抓。”
　　真珠儿此次受制，生平罕见，听他这么说，分了三分神儿过来听他。
　　路全宗道：“你看他那身天龙百应功，只要一运劲，肩膀必回微动，他这功夫运劲偏慢，你的身法快，只要看他肩膀微怂，立刻团身欺近，按那个树上的小子说的，一拳打在他的神封穴上，虽不能教姓蒙的大败亏输，也能教他顿上一顿，这一顿，依你的身法绝计能脱身。”
　　真珠儿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说得倒轻巧，好像比那个老头厉害好多一样。”
　　路全宗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被你打断了骨头，又不是废了功夫。那姓蒙的都中了你那个香姨的毒，你看我有什么事？”
　　“别担心啦，你娘英灵不灭，有她在地府撑着，哪个无常敢来勾你俩舅舅的性命？还不怕地府被捣个天翻地覆吗？方才你五舅舅喊出声来，便是神志恢复了，再厉害的伤，神志尤在就有得救。”
　　“我和你说，你可真缺一个师父来好好教导你。你方才说了一句犯忌讳的话，你知不知道？”
　　真珠儿满心焦躁，忍不住回口：“你好啰嗦…”
　　路全宗突然面色一正：“你不应该说“野种”这个词。想来那会儿你两个舅舅都是重伤下精神不济，不然，纠正你就肯定是他们。”
　　“你需明白，纵然你是大宋数一数二的贵族小姐，纵然是官家唯一的第三代，有些规矩，你还是得遵守的。尤其是，有那些文官老古板在场的时候。”他向司马缸努努嘴：“得小心这个人。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讲，说这句话，把你娘也牵扯上了。”
　　真珠儿微微吃惊，小铃儿是仁宗亲生的事，知道的人极少，这人居然知道内幕，该不该趁他病要他命？
　　路全宗倒不怕言多必失：“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娘是官家的亲女儿，他待你娘仿佛兖国公主，其他几位小公主可就差远了。谋反王叔的外孙女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待遇？也就襄阳王那个睁眼瞎，还以为官家破格相待呢。”
　　听他这么说，真珠儿倒熄了杀他灭口的心思，堵人嘴巴容易，堵脑子怎么做得到？只是这会儿她心思烦乱，想不出什么话来堵住路全宗的嘴，只好扭过头去装没听见。
　　正在此时，对面房门开了，香药满面疲惫地走了出来，一出门，她便坐倒在台阶上。
　　真珠儿飞奔过去，声音都是抖的：“香姨，我五舅舅……”
　　香药长长吐了一口气：“暂时没事啦……进去看看吧。”
　　真珠儿巴不得这句话，嗖地一下冲了进去。
　　雷剑正在收拾屋子，只见桌上、底下一盆盆的暗黑血水，地上还抛着好几卷带血的绷带和纱布。天剑正端了一盏黑漆漆的汤药给白玉堂喝。白玉堂的气色又憔悴了几分，唇色发白干裂，眼下微微泛青，见真珠儿来，他伸手给她看：“定魂针还好好的，你看毒伤又小了几分。五舅舅定能逢凶化吉，囡囡别怕。”那毫无血色的手臂中一点乌黑创口，被四只银针定住，较之先前的确还小了几分，可是创口上一片焦黑，看着又比之前可怖了几分。天剑取了药粉来敷在创口上，拿白布把创口裹好。这药粉似乎十分杀伤口，一敷上去，白玉堂便忍不住呲牙咧嘴，看真珠儿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五舅舅不太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