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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番外)外甥肖舅 ...

  •   从某种程度讲,真珠儿有点点蔫坏。按白玉堂的说法,就是外甥像舅舅。

      她自从被送回郡主府之后,仁宗每隔十天会喊她进宫相聚,吃一顿饭,问问学业是否长进,看看身高体重有否落后他人等等,作为一名外公,他做得已经很出色了。

      也正因为如此,很招人嫉妒。

      和那些屡屡让仁宗失望的女儿们比,她得到的关爱要多得多。

      所以每次进宫,总会有些人想给她吃点苦头,也不厉害,伤不到根本,但是就像饭里的骨渣子,鞋里的小石子一样,硌人。

      真珠儿在这方面又似了另外一个舅舅,粗线条。她要吃上好几次苦头,才会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某位娘子的话是说自己不好,然后自己又被大嬢嬢立规矩了。她出孝之后,皇后会带她见一见诸位亲王郡王妃,每次这种场合也总有人想让她出丑。

      好在她学习起来很快,而且还有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赵仲针可以交流心得。

      赵仲针也会定期入宫拜见曹皇后,和真珠儿相比,他们一家子备胎的身份,更让那些有望生皇子的娘子们厌恶,所以他遇见的小石子会更多一些。说起来也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误解、穿凿附会、谣传,总体就是一个目的,让人觉得这个孩子家教不好,没有雅望,没有足够的肚量,将来也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心得交换得多了,两人一个眼色便可以沟通好。

      譬如今日,拜见完皇后要走的赵仲针在门口和真珠儿相遇,他目视腰间玉佩,又眼睛眨了两下,真珠儿便会意了,她微笑着行了个礼,手指特意在腰间勾了一勾。

      果然,宫里今日热闹得很,几位亲王妃、郡王妃带着家里的小郡主进宫觐见皇后。真珠儿知道,每尝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想方设法要拿她作筏子,让她出丑。

      正说到公主们渐渐长大,也开始学习礼仪了,有位娘子便提议,小郡主住在宫外,也没有什么好的教习,将来要被人指摘仪态不好怎么办,不如跟着学一学,小郡主天资聪慧,肯定一学就会。恰好也有宗室郡王妃带了家里的小郡主一起来,正好一起学学。

      真珠儿心里暗暗吐槽:“你们几个的女儿,天天学,日日练的,我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学得过你们?到时候又说我是个武人教出来的野孩子。”她面上倒是丝毫不显,眼睛望向曹皇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来。

      曹皇后踌躇了一会,命人取了一副银禁步来,上面缀满了铃铛:“端慧是初学,试试这个看。”

      真珠儿躬身行礼,由侍女替她带上,心中暗笑,原来皇后也是个心里明白的,铃铛可要比玉禁步更容易作响,这下子自己不管自己走得如何马虎都会算到这副禁步不合适的头上。

      仲春的阳光正好,教习的场地安排在了花园里。一干小萝卜头站好了,看教习女官仪态万千地迈步、驻足、行礼、起身、再迈步,总体就是讲究一个雅字,一个慢字。

      皇后带众人看了一会儿,便招呼大家闪开了:“让她们好好练罢,我们若是瞧着,怕反倒不自在了。”又许诺半个时辰后来看,做得好的姑娘,有奖励。

      教习女官是宫里的老人了,一向来不偏不倚,她不会单捡真珠儿一个人欺负的。她示范了几遍,又纠正了各位小主子的动作,便让她们几个散开了练习,自己坐在边上闭目养神,这些个公主郡主金娇玉贵,年纪尚幼,再怎么练习仪态也会因为身量不足,做不到位,自己管得严了,夫人娘子们会去仁宗那里哭诉,自己何必做这个出头人?

      花园地方并不大,几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娃练来练去,最后都凑做了一团,三三两两比较起来。

      凑在真珠儿身边的是一位郡主,她身姿优美,莲步轻易间,腰间的十八子玉葡萄禁步只有三五枚撞击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叮叮声。

      她满心要和真珠儿吹嘘几句,没想到一回头,却看见真珠儿疾步从身边越过,也不是不好看,可是和女官嬷嬷教的仪态万方完全不是一个点上。她忍不住纠正道:“不可以这么走路!”

      真珠儿扭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她,腮边梨涡浅现:“可以的呀,你看禁步一声没响。”她蹲到在地上摘了一朵小花,又站起来插在树枝上,行动起落间干净利落,可是动作幅度之大,怕是男子也要被说一个轻狂失仪,偏生她银禁步上的铃铛儿,一枚也没有响过。

      小郡主长大了嘴巴,满面皆是不相信的神色。

      真珠儿冲她微微一笑:“我教你一个办法,只要动作快,禁步赶不上你的动作,它便不会响啦。”看小郡主满面吃惊,她笑吟吟地示意给她看:“你瞧我的。”

      真珠儿纵身越过一丛花树,身姿极美,只见她右手一撩袍脚,左手在花树前的木栏杆一撑,身子微侧,整个人犹如一只大鸟,轻松越过花丛,身上的纱罗长袍随风飘起,衣袂飞扬,稳稳落地,连些微响声都没出。

      那个小郡主整个人都呆了,蹲倒立起好几回,身侧的玉禁步定铃铛啷响个不住,真珠儿笑微微地指导她:“你不够快。”

      她们两个这边嘀嘀咕咕,引了福安公主、永寿公主和三位郡主过来看。有一位郡主年纪稍长,立刻道:“不可能,必是她作弊,是不是捏住了铃铛?”

      真珠儿不慌不忙,张开手臂,纵身摘了一朵桃花,身侧的禁步纹丝不动。

      看她们不信,真珠儿背起双手,在花树间纵来跃去,花树枝叶茂密,她衣角上连一片叶子也没沾上,那一大串银铃铛一枚也没作响。

      福安公主忍不住道:“必定是她身高腿长,铃铛儿才不响。”

      年长的郡主也惊讶起来,她忍不住抬腿学真珠儿跃过花丛,却被树枝儿勾住了裙角,绊倒在地,郡主常服被钩破了一个角,一串精美的玉禁步被摔裂了一个小块,这副禁步她也是第一天戴,居然弄坏了,禁不住心痛起来。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本能地反应过来真珠儿是在捉弄她们,正待站起来和真珠儿争吵,教习女官走了过来:“好了,大家也练了一会儿了,走起来看看。”

      一排女孩儿站好,一个个出列,有的走得歪了仪态不好,有的走得疾了禁步叮叮作响。一圈下来,竟是真珠儿身板最挺拔,步态最从容,银铃铛还是一个都没响。那年长郡主的禁步缺了一个角,她走路的时候老是侧着身子提防撞到,反而走得歪歪倒倒的。

      教习女官还未开口评判,那年长郡主已经知道自己必是最后一名,又羞又气之下,忍不住喊道:“端慧作弊!”这一声炸得大家都朝真珠儿看过来。

      真珠儿倒是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被人攻讦的委屈。

      教习女官看两人的神态,高下已经分明,她头痛自己又被卷进这种不入流的宫廷姊妹争斗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安乐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安乐郡主涨红了脸:“她在花间跳来跳去,银禁步都不会响,肯定是作弊!”

      教习女官眼睛望向真珠儿。真珠儿张开双臂,行云流水般走过众人身前。她身法虽疾,身姿颇稳,银禁步一声没响。有两名小郡主还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教习女官微微蹙眉,这么个走法,普通玉禁步也还罢了,银铃铛是必响的,她居然能一声不出,实在有点古怪。不过,自己又不是断案的包公,何必多事?

      安乐郡主越发窘迫,忍不住道:“这串铃铛没铃舌,所以不会响!”

      真珠儿板起来脸来:“勿要妄言!这是皇后娘娘所赐的东西,怎能容许你胡说。”

      安乐郡主自知失态,越发要辩解回来:“我岂敢议论娘娘?自然是你把铃舌扯掉了。”

      福安公主也帮腔道:“让她把铃铛拿来看一看便知道了。端慧,你拿过来!”

      真珠儿纹丝未动,眼角瞟向教习女官,神情似笑非笑。

      教习女官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小丫头啊,也不想想端慧郡主的娘亲是谁,滑不溜手的大狐狸啊,这大狐狸生的小狐狸能老实到哪里去吗?她正要开口解了这些纷争,曹皇后带着诸位娘子、王妃回来了。

      安乐郡主看到母亲,只觉得自己的委屈劲儿到了极致,再也忍耐不住扑了过去哭诉,还把破了的禁步撩起来给王妃看。

      福安公主讨要银禁步不成,心里不痛快,也拉着妹妹去和皇后告状:“皇后嬢嬢!端慧作弊,她把铃铛的舌头拔掉啦,还引得安乐去跳花丛,把裙子都扯破啦!她这样子做,一会儿比试,就可以得头名拿奖励啦。”

      这个罪名不大,但是对女孩子的声名肯定有妨碍。

      银禁步是曹皇后给的,自然知道这串铃铛不论怎么走都会叮当响,她心知真珠儿不知道弄了什么鬼,但是这个孩子回回都没吃什么大亏,这次自然也是不怕查的。她笑微微地望向真珠儿。

      真珠儿满不在乎地解下银禁步来,手指一触到系禁步的丝绦,银铃便清脆地响了起来。

      还伏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安乐郡主顿时变了面色。福安公主也瞪大了眼睛,她其实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安乐年纪最长,个子最高,她都做不好的,旁人怎么可能做到?她素来信服安乐郡主,听她喊作弊,也就跟着喊了。

      真珠儿将银禁步解了下来,递给教习女官,这串禁步上缀了三十六枚铃铛,大若核桃,小如莲子,轻轻晃动,叮叮作响。教习女官将铃铛向诸人展示了之后,真珠儿又接过去重新系上。

      曹皇后命人又取来一副银禁步,赐给安乐郡主:“你那副坏了,换一副罢,好孩子不要哭了,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安乐郡主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心里难过得厉害,抽抽搭搭地接过银禁步换上。

      后面的比试,真珠儿倒是没有得了头名,她姿态很好,但是走路时有三五枚铃铛微微响过几响。可是她是初学,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出色了。得了第一名的是永乐郡主,曹皇后叫人拿出一枝新制的珍珠釵作为奖品,她上前谢礼之后,带在了鬓间。曹皇后又特地叫人取了一个香薰球做为奖品给了真珠儿:“囡囡做得很好,回去好好练习。”回头和董娘子道:“公主的教养,还是要上一点心。犯口舌总归不是很好。”董娘子肌肤白皙,一下子紫涨了面皮说不出话来,只好揽着两个女儿唯唯行礼。

      回郡主府的路上,白玉堂也听说了这件事,悄悄问真珠儿:“你是怎么做到的?往铃铛里塞棉花么?三十六个哪里塞得过来?”

      真珠儿笑嘻嘻地,伸手一指,一股柔和真气打在窗格子的桑皮纸上,把纸推出去半寸,鼓得圆圆的,却不把窗纸捅破:“前些日子,舅舅教我运气的手法,我就把铃铛儿全裹在真气里,自然不会响啦!”

      白玉堂听了险些吐血,这丫头拿江湖上人人觊觎的高深内力来做这个,那些小丫头片子哪里赢得了她?也亏这孩子耐住性子花了这么多功夫,布下那么一个局来。思来想去,也只好叹上一句:外甥肖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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