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南子不是南瓜子

7、梦境

　　穆时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安修瑾了。（其实只有一天。）昨天安修瑾还会来查查房，可现在都是护士小姐代劳。

　　穆时认为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办法，连面都见不到，两人迟早会渐行渐远，更别提什么做兄弟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穆时就进了安修瑾的办公室。

　　安修瑾倚坐在办公椅上，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难题，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在椅子把手上轻轻敲击。整个人都弥漫着烦躁的气息。

　　穆时拄着拐杖，慢慢朝安修瑾挪去。

　　走动中的响动惊动了沉寂中的人。

　　安修瑾抬头，看到来人是穆时时，紧皱的眉头似乎更加深了。

　　安修瑾就静静的看着穆时笨拙的动作，他的身体仿佛被粘在了椅子上一样，并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

　　穆时站在桌子旁，摸摸头，“安医生，你最近是很忙吗，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来了。”

　　只是一天没有见到穆时的安医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只是一天没见了，而且，我并没有义务天天见得你的吧，查房有护士，复健也有专门的人员，我想见不见面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吧。”

　　安修瑾毫不客气的语气吓了穆时一跳，他没见过安修瑾如此凶狠的语气，好像连呼吸都是火药的味道，一点就会爆炸。

　　穆时不知道他怎么惹到安修瑾了，在穆时的印象中，安修瑾这样随时都冷静淡然的人，平时应该很少有发火的时候吧，可是自己到底哪里惹怒到了他了。穆时将在原地，不知道公司作何反应。

　　安修瑾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他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对穆时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的心情异常的烦躁，尤其是想到穆时的时候，而这个时候穆时还撞到了他的面前，他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穆时僵硬的身子，和莫名的神情，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今天心情不好，你回去吧。”安修瑾继续捏着眉头，头好像更痛了。

　　“好的，打扰了。”穆时低沉的声音响起，较之刚进门时的开朗有着有天壤之别。

　　穆时躺在床上，复健带给他的疼痛与辛苦并没有给他带来苦闷，反而是安修瑾在气愤中说的话让他感到难受。

　　自己只是想要补偿而已啊，难道这样都不行吗？

　　他真的只是想要补偿而已，难道这都不被允许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罪孽深重到想要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真的有这么难吗？

　　穆时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大雪满天的季节……

　　“打死他，打死这个杂种。”

　　“打死这个没有父亲的贱种。”

　　“打死他。”

　　一句又一句的咒骂透过冰冷的空气传进小穆时的耳中，一声声的咒骂夹杂着碎石与拳头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在寒冬令人刺骨。

　　没错他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可是这跟他又什么关系呢，他也想要父亲啊，他也期盼父亲坚实温暖的怀抱。

　　可是他没有，这是他的错吗，是吗？年幼的穆时蜷缩在雪地上，满是伤口的双手牢牢的护住头部。

　　“你们住手！”

　　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传来，身上的击打也渐渐的停止了。骂人的，打人的孩子都停止了动作一窝蜂的都跑走了。

　　小穆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来人裹着一番风雪，是村里的老夫子。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穆时记得村里的小孩大多数的孩子都在老夫子的私塾里上学，每天路过学堂的时候穆时都能听到郎朗的读书声。

　　他很羡慕。

　　穆时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姿势别扭的想着老先生作了个揖。这是他看见别人做过的动作学来的。

　　老夫子看着他的动作将穆时带回了自己住宅。

　　那是穆时第一次感到的温暖，后来，老先生破例让穆时跟在他身边学习四书五经，穆时多智，深受先生的喜爱，可这也让其他人更加讨厌穆时。穆时受到了比以前更加残忍的对待。

　　不过对于穆时来说，能够跟先生学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穆时还在先生那里知道了，考上科举就能做大官，到时候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一复一年的努力学习下穆时顺利的成为一名秀才，再过不久，他就可以进京赶考，考取功名，做一个官员，离开这里跟母亲好好生活了。

　　穆时还记得那天是个晴天，他踏进了先生的房间。

　　这些年穆时长大了，身子渐渐抽了条，脸上的绝色也愈渐挡不住了。

　　先生还是以如既往的坐在软垫上，面前静静的放着一杯茶，茶水上升起来的雾气挡住了先生的神色。穆时莫名觉得这样的先生有些可怖，让他不安。
　　“之行来了，坐吧。”之行是穆时的字，是先生给他取的。
　　“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之行长得越发让人惊艳了啊。”淡淡的语气让人不安。
　　穆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之行啊，你真是让人无法忘怀啊。”突然，先生布满皱纹的手就向穆时搭在桌上的手伸去。

　　穆时惊讶之余，躲闪不急，被抓了个正着。穆时心中狂跳。

　　“先……先生，你怎么了。”穆时想要抽出手。

　　“之行啊，你这张脸可真是祸害啊，当初你小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不然我怎么会帮你呢，就算凭着这一张脸，你都会是一个又大造化的人，不过你这幅颜色也是让老师欲罢不能啊。”

　　“怎么办老师舍不得你出去了，你留下来陪我吧。”说着手上更加用力。

　　穆时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先生当初救他是别有目的的，而且还是如此龌龊的目的。

　　穆时抽出手，起身想走。可先生的一句话让他停在了原地。

　　“三年前二狗子家的那场火烧得可真旺啊。连房梁都烧塌了，可怜了二狗子那么好的青春年华
　　啊。”

　　“先生你在说什么。学生听不懂。”

　　“嗯？你怎么会听不懂呢，你当时不是在场吗？啧啧啧，脸上全是血渍的脸庞看得人真是欲罢不能啊。”老先生起身慢慢踱步到穆时面前，用他皱巴巴的手附上穆时的脸庞。

　　“还有你那摊在床上不能开口的可怜母亲，那大雪天的，她怎么会一个人上山呢？真是让人费解啊，你说是吧之行？啊~对了，还有村口的那个李光……他是怎么没的呢？之行你知道吗？”

　　“先生，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穆时在先生说话的时候就渐渐的把头给低下了，现在没人能够清楚他的神色，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一丝颤抖。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些年陆陆续续死掉的人，都是小事候欺负过你的人，所以我就有些想不明白。向来问问你，对这些是有什么想法。毕竟你现在也是天姿聪颖的秀才朗啊。”

　　“那先生想让我说什么呢。”穆时转过身来，白皙的手指划过先生被锦衣包裹着的整整齐齐的胸膛，“先生难道想让我自首？嗯~！”

　　一句“嗯”逼得先生骨头酥了，“我怎么会让你进那冷冰冰的地方呢。来，之行陪老师喝杯酒吧。”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人，搀着穆时慢慢的走近软塌。

　　“好啊，先生。”窗纱在穆时脸上打了一道阴影，穆时甜甜一笑。依着老先生的脚步。

　　“快来人啊，老夫子家着火了，快救火啊。”

　　“穆时，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老夫子大概是喝醉了，不小心引燃了炭火。”

　　“村长，我知道的。”

　　“让我再拜拜老师吧。”

　　“老师，你可得一路走好啊。”

　　“呼~~呼呼~~”

　　“咕咚”穆时猛地睁开了眼，抬眼望去，触目可及还是一片绿白色的墙。

　　还在医院，这个念头让穆时狠狠的送了口气，刚刚的都是梦啊，他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了。大概是做官之后做的缺心事太多了吧，把当年村子里发生的“小事”都给忘了吧。不过，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不爽啊。

　　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二狗子昏倒在火场的情形，还有掉进井里的李光，还有被他推下山坡的母亲，他们死时的情景，穆时发现知道今天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那个二狗子，大名叫李林，是一个身高体壮的人，当然呢，家里宠爱，不学无术的人，怎么不会身强体壮呢？

　　小时候每天以欺负小穆时为乐，眼看穆时渐渐长大，颜色出落得更加出众的时候，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那天晚上穆时用烛台先是打死了李林，然后又将见死不救，等着看戏的李林一家人都给杀了。
　　那天晚上的火，烧得真的很大，李林一家也死得真的很安静，比起在井水里一直挣扎的李光来说，李林已经很幸福了。

　　穆时还记得当时他脸上冷淡得可怕的表情。

　　穆时当时一度以为自己病了，可是后来穆时遇见了神明。

　　穆时揉揉眉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成年旧事。

　　可是过往的记忆还是像走马灯一样在穆时脑海中浮现。

　　穆时又忍不住回想安修瑾在办公室中对他说的那些话，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救了吗。

　　可是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吗？吗、难道我生下来就是错的吗？

　　这不公平？

　　正在穆时思考自身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查房。”不同于护士小姐清脆的女声，这声音充满了磁性，是安修瑾。

　　穆时回头果然看见安修瑾抱着病例本，站在门口看着情绪不对的穆时。

　　安修瑾看着满身都是阴郁气息的人，眼里是不明所以。

　　可是穆时看着安修瑾的一瞬间就笑了开来，是阳光的味道，穿越了时间与生死直射入穆时灵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