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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妖本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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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突然安生下来,后半程都不曾说话。惊吓之余仍然镇定自若,终其一生,他总是有这个本事。偷瞄了一下那“白”公子,见他嘴角犹有笑意,而右手托腮仍然在观湖。三郎看得分明,那是一只细腻白嫩、十指纤纤的玉手。
到达彼岸,十几人陆陆续续下船。忽然,那只手又拉他衣袖。
“唐公子!”
三郎霎时立正,大气不敢出,却仍能以笑脸转过头去:“公子,何事?”
“帮我一个忙。”
晓风下了船,回身找公子。三郎却带着那“白”公子向他走来。
“晓风,你就在此处等我吧。我与这位……欸……”
“我姓黑,黑魆魆的黑。”
三郎心里暗说,什么意思嘛,我说他姓“白”,他偏要姓“黑”。
“我与黑公子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的。”
说话间,两人转身走了。晓风只好找一处树荫,无聊地望望湖看看天。那位什么黑公子比自己还要略矮些,公子无论如何不会吃亏。
确实,三郎不是被劫持或者胁迫,他跟着黑公子走,完全自愿。瞅到黑公子露出的那一小截白滑的玉颈,他想,在船上摸到的那只一定是错觉。再说,就算是又如何呢,他刚才还大言不惭说要结交神怪,难道此刻就逃之夭夭?
“是这样,我师父交待我一件事,要我去一个地方,”黑公子从袖中翻出一张叠好的羊皮纸,“你看,我有地图。”
“那就很好找啊。”
“可是,我根本看不来图。”
“啊?”
“我又不能告诉师父,他已经叫我‘傻徒儿’了。也不能告诉小兔,她一定笑话我。”
他一脸的天真烂漫,可三郎见了,却想:“我终于相信那种说法,太过美丽的人大抵不会太聪慧。”
小黑哪里知道,依旧自顾自说下去:“说不定,小兔其实也不明白。她道行比我浅那么多……”
“道行?小兔是谁?她多大?”
“她八……岁了!她是我朋友。”
“行了,行了。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地图里做了标记的?”
“嗯……我看看,我想应该是。”
图上一处有特别标记,画着一朵杜鹃花。画得极小,画工却是极好。
“得了,走吧,我给你带路。”
长安固然是很大,但是大路、小街却是标记分明。三郎又是个识路的好手,他带路轻而易举。
“这位……欸,黑公子,你家里是住在终南山?”
“你怎么……哦,对了,那天我们在山间打过照面。”
嗯,好像又不傻,他又问:“地图是你师父所绘?”
“自然。”
“你师父的手绘,尤其那朵杜鹃花,称得上巧夺天工。”
三郎哪里知道,普天下让这位黑公子最受用的,就是夸他的师父。他贴到三郎跟前,大眼忽闪,“对对对,我师父本事大了去了。”
三郎立时头晕目眩,眼前的人儿忽然变得千娇百媚。直到黑公子蹦蹦跳跳向前去,他才回过神来,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他闷闷地往前走,发现在繁荣的长安城,也有这样偏僻的街。
过了一会儿,三郎又问:“看公子的举止衣饰,公子一定出生在大家族。”
“不是,我家里只有师父、小兔和我。当家的就是我师父。你呢?”
“我?我家里人,大概三十个都不止。原先是祖父当家,后来祖父过世,换我祖母当家。祖母喜好在洛阳居住,带走一大家子人,我倒是在长安悠闲。”
“哦,那你祖母好本事。”
三郎的苦笑稍纵即逝。他随即站到路中央,又比了比地图,往前走了几步,指着一处小院木屋,说道:“看标记,应该是这栋房子。”
一栋民居,普通之余,似乎还有少许破旧。
“是这里吗?师父让我来做什么呢?”黑公子一脸迷惑,可他灵机一动,说:“旁边正好有棵大树,我们爬上去看看。”
三郎自幼顽皮,可是自他母亲过世,他似乎是一夜长大,纨绔归纨绔,却再不是小孩心性。看上去文弱的黑公子,爬树却是一把好手,根本动如脱兔,身手矫健异常。三郎自然是不甘人后,与他同登一处高枝。
长安小街一隅,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立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个青衫,一个白衣,在春暖花开里织出一副别样美图。
两人明明是在偷窥,却是表情一本正经。
院内静悄悄,只有一位妇人在洗衣。浣衣妇人中年模样,身上的布衣带着补丁,她吃力的拍打着衣物。天气早就转暖,而她的一双手却是通红,细看似有蜕皮。她蹲在地上,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而身后还有三大筐的衣服。
此时,有人推门从屋里出来,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穿着一身布衣,缓缓走到浣衣妇人身边。
“娘,你歇歇吧,我来帮你洗。”
“琦儿,你怎么出来了?好好念书去吧,一会儿,娘就给你做吃的。”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由乡贡入京应试的举人,怎么能让你干这个?”
“娘,我们留在京城,开销不小。爹去得那样早,家里如今都靠娘来维持。”
“你要是中了进士,不就好了?快去念书,琦儿才华出众,一定能高中!”
那个琦儿虽不情愿,但不能违抗母命,低下头回屋内去了。妇人站起身来,擦干手,艰难地捶了几下腰,随后走到房门口,拿起篮子里的一块红薯,也进了屋。
“这对母子可是穷困潦倒,那红薯大概就是一顿晚饭。”三郎说。
“怪不得,师父是想我来帮他们。”
“你要怎么帮?”
黑公子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足足有二百两。
“哇,你可真有钱!”
“当然啊!”说完,他左右手各握一锭,然后一声大吼:“天上掉银子了,快来捡啊!”他忽地掷出银子,正好落在那家门口。
随后,他拉着三郎疾奔。三郎被他拽着就走,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树。两人一气跑出四五条街。
“哦哟,行了吧?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贼呢!”
“呵呵!”
又是银铃般的笑声,三郎对此毫无招架之力。
“如果没有你带路,我肯定找不到地方。这下回去,师父一定会夸我。你是……三郎,对吧?谢谢你。”
“小意思,谢什么!”
“呵呵。师父说外面坏人多,我从不与陌生人说话。这次,倒教我遇到好人。对了,我正好有件事问你。那些姑娘头上戴的是什么?亮闪闪,走路还会跟着动。我以前摘花编过花环戴,可不及这些漂亮。”
“那是步摇。你这个公子哥真是奇怪,问人家姑娘的东西做甚?”
“你才奇怪呢!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