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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3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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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献被沉挽看的一怔,心中的不悦早已化成了懊恼,他来这里看沉挽是想与沉挽言归于好的,所以才耐心的等到沉挽醒来,没想到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又变成了这幅水火不容的架势,好不让人沮丧。
虽见舒明献面上神色复杂,沉挽却完全不理会他的所思所想,伸手掰开舒明献扯住他衣襟的手指,继续冷冷的道:“如果没什么事请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舒明献正在不知如何开口,沉挽这句冷语霎时又将他心中的懊恼变成了怒气,心想这狐狸精从来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以前是这样,现在失了势还是这样,真当他这诡界冥后是高人一等不成。
“这好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舒明献高高扬起下颌,面上带着一如当年他与沉挽初见时的轻蔑笑容。“如果你还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的话,最好还是听话一些,至少我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不会为难你……诡界冥后大人。”最后这六个字,舒明献说的真叫一个咬牙切齿。
“今日如此局面又何必提什么以前的情分,你若要怒便怒,要杀便杀……”沉挽面色淡然,语气平静无波,全然不在乎生死。他本已打定主意,若自己死不得,便一定要替陆峥报仇,若死得,便可以去找陆峥,两相想来倒是哪个都挺合他的心意,所以也根本不在乎他人的威胁。
舒明献最怕沉挽这种态度,若沉挽真跟他恼怒起来他倒高兴了,这至少说明沉挽心里还有他。偏偏沉挽不冷不热的一副不在乎他的样子,让他这抬出来的高傲没个台阶下,空荡荡的悬在心里难受的厉害。
“你当我真不敢杀你么?!”语落剑出鞘,明晃晃的宝剑立刻架在了沉挽的肩头。他知道沉挽那性子最不怕被人以性命相挟,但是他就想看沉挽的反应,哪怕沉挽神色间有一丝犹豫,便表示沉挽还是有被劝服的可能。
沉挽只瞥了那架在肩头的宝剑一眼,伸指隔空一推那剑锋,将宝剑自肩头推下。然后翻身躺倒在床上,不再理会舒明献。他的话早已说明,要杀便杀,这般威胁有个屁用。舒明献被他气的脸上变了颜色,手腕高扬便要将宝剑挥下,但是举了半天始终是落不下手去,于是恨恨的咬了咬牙,“咣当”一声将宝剑掷于地上,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待舒明献离开后,沉挽才又缓缓的自床上坐了起来,面色平淡的扫了屋内一眼,确定屋内已无他人之后才自怀中摸出了那红色木雕小鸟放在手中把玩,细长妩媚的凤目中也渐渐的露出了明亮的喜色。
舒明献气冲冲的回了坤天宫,一进门便将服侍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由将众人轰赶出门,独自一人关起门来生闷气。近玄知他去看了沉挽,回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所以一早便躲了出去,也免了这场无头的怒火。
隔日,近玄回来时与一名年纪颇长的药师擦肩而过,那人见到来者是近玄时,便忙忙加快脚步离开,略显紧张的神情引起了近玄的注意。近玄瞧着那人的背影,认出那人原本是前仁主在世之时甚得前仁主信赖的药师之一,不禁微微挑起了眉。
略加思索,近玄推开书房的大门,果见舒明献一人坐在桌案之后,面色阴沉却又有犹豫之色。近玄步伐轻巧的走到近前,舒明献却没有理会他的靠近,凝重的目光依然落在桌案之上。近玄随着那目光看去,却见那桌案之上正摆放着一个小巧晶莹的琉璃瓶子,于是心下登时了然了七八分。
“主上,你要毁了沉挽么?”近玄忽然开口道,目光盯在那瓶身之上。
舒明献闻言略惊,转头望向近玄之时,眼中难掩诧异惊慌之色。“你……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主上能如此便好,沉挽个性倔强,不可强求。”近玄恢复恭敬之态,却趁舒明献不注意的时候将那琉璃小瓶收在衣袖之内。“近玄告退。”
“近玄……”见近玄要走,舒明献不知怎么着忽然生出一种奇异之感,仿佛近玄是隔着千万层看不见的屏障在与他说话,心中一时彷徨不由得唤出了声:“近玄,你有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近玄微怔,随后便露出了温润如风的笑容,柔声道:“明献……我去看看沉挽,他小孩子倔强脾气又处于如此的境地,心情自然不好,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知道……”舒明献点点头,伸手去拉近玄。“自从与诡界交战以来你便一直忙的厉害,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你也好好休息几日吧……”
舒明献的意思近玄自然明白,不过他却不动声色的避开舒明献的手,笑道:“近玄知道了,我去看望师弟后就会回来。”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书房大门又转到了月门影壁墙下,近玄立刻收拢了面上的温润之色,似水双眸渐渐蒙上一层冰蓝。随后他自袖中取出那琉璃瓶子紧紧握在手中,再松开手时那瓶子与瓶内之物皆以化成了粉末,随着一阵清风消散在了空中。
近玄去找沉挽的时候,沉挽正坐在桌旁看书,看情形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近玄也不说话,上前夺了沉挽手中的书,抱起沉挽就往外走。
沉挽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却又不想理会他,挣扎了几下却只被抱的更紧,于是心中不由气恼了起来,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你别乱动,我带你出去走走。”近玄见沉挽撅着嘴生气,不由得想起沉挽小时候白嫩嫩的一团窝在他怀中要糖吃时的模样,心中霎时弥漫了淡淡的一层甜蜜,便语气温和的解释道。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沉挽语气僵硬的说道。他现在看到近玄就会想到死去的陆峥,心里难受还来不及,哪来的甜蜜。
“再反驳就打断你的腿……”近玄不容置疑道。
沉挽迟疑了一下,老实了下来。说实话,他挺怕近玄的,从小到大师兄都疼他疼的紧,可是一旦翻起脸来就完全是另一副人面心肠。沉挽敢跟舒明献叫板,却对他师兄无可奈何,也是因为他师兄历来是说到做到,真要被他师兄打断了腿,那他的逃跑计划就泡汤了。
沉挽跟舒明献叫板之后,就开始筹划他的逃跑计划。其实这计划也不是他一个人筹划的,最初的起因是因为长鸢叫寂寒烟送来的那只红色木雕小鸟。那小鸟放在别人的手中也许还不甚明了其中的用途,但是他确实是一看就明白了。
做那小鸟的木料自然是当初陆峥从伽蓝山上弄下来的那块千年木菩提树根,当年陆峥是在月圆之夜取得这树根的,这件事只有他,陆峥与长鸢知晓……那么用着木菩提做材料自然是指月圆之夜有所行动。不过,这月圆之夜恐怕并不是指法界的,长鸢将小鸟漆成红色的,指的就应该是诡界的血月月圆之夜。
诡界的血月月圆与其他界的月圆时间乃是相反的,普通的月圆通常是十五之夜,而诡界血月月圆却是初一之夜……如此一来,就算被人发现,猜中木菩提与月圆的关系,也不见得能猜中此月圆并非彼月圆。
沉挽算了算日子,距离初一不过再有七八日,如此他便需要先养好伤,再与寂寒烟见面商议对策。
说来也是神奇,自从昨日他重提信心决定逃离法界之后,这一夜休息的倒是甚好。一夜无梦不说,更觉得伤痛的身体之外仿佛有一股熟悉的暖流在缓缓的流动,将他轻柔的包裹在其中。待到次日清晨醒来时,竟觉得一身清爽,精力充沛。
近玄抱着沉挽来到一高处的雅致小亭之中,并将亭子上向风一面的竹帘放了下来,又怕沉挽伤势初愈受不得寒,取了厚重的锦缎长袍给沉挽披盖在身上。他自己则揽着沉挽坐在亭内的软榻之上,默默然的望着亭外的景物。
沉挽的身体虽已恢复了,却扔表现的一副精神不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因他怕这突然的痊愈会引起近玄的怀疑。好在近玄虽然揽着他,心思却并未在他的身上。见近玄不欲言语,沉挽也正好不想理会他,于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良久,他听得近玄轻叹了一声,揽着他的手臂收了收,又将滑下他肩头的袍子重新盖好,然后低声道:“有的时候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语气虽淡淡然却带着几分伤感,丝丝幽然拨人心弦。
沉挽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垂在覆盖在身上的锦袍之上,并随着那做工精美的图案而缓缓流动。“我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可惜……不是。”
“不是就不是吧,走到这一步终究是没了退路。”近玄忽然笑道,手指缠住沉挽散落在鬓边的艳丽红发,面上忽露疼惜之色,话语却说的委屈。“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缠着我,整日的要我讲故事给你听,还喜欢与我一起睡……可现在却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我。”
“这一切不正是你造成的么,又何必说的这般无辜。”沉挽忆起往事也不禁心动,但语气依然没有好转。动了动身子他从近玄的怀里坐了起来,扭过头一脸正色的望着近玄。“你做了这么多,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私欲而已。”近玄笑的无所谓,却是第一次对沉挽说出了自己的目的。